第41章 第四十章爱灯

【引文】

        “爱情是灯，友谊是影子。爱情一照，友情就没了。”

        “因为这份爱太丑陋了，丑陋得天下皆知，丑陋得主人都不奢望能把这份情感做一个等价的交换。”——凰叶

        【正文】

        高三下学期开学了，一整个学期都都是冗长重复的复习时期，也是高中时期的学生或是整个学生时期期间精神最紧张的时间点。

        下课十分钟休息期间，胡九织去教室后方倒水折返时，看到安沫沫正苦思冥想数学老师上课讲过的一道题，她停下来微微弯下腰问道：“沫沫，还是不会吗？”

        胡九织的声音是在同学面前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里也是显而易见的善意。

        只是安沫沫在抬头看见她的那一瞬间立即皱了皱眉，语气不善道：“怎么，你会了不起啊？”

        安沫沫这句话语气有点冲，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挑事，胡九织刚刚想要开口教她的神情就那么尴尬地僵在了那里，一下子找不到一句话接下去。

        “哦，抱歉，刚刚语气有点冲。”安沫沫脱口而出之后也有点惊讶自己会这么不耐烦，撇了撇嘴算是道歉，可胡九织却压根看不出她的眼底有任何真诚的情绪。

        胡九织咽下口中无端升起的苦涩，笑了笑打算离开。

        “诶，你等等。”安沫沫突然叫住了她。

        “怎么了吗？”胡九织转头保持着微笑，只是不像刚刚的弧度那么大。

        “你最近好像很开心喽？”安沫沫无缘无故地冒出了一句奇怪的话。

        胡九织的眼神冷了冷。

        “不过你怎么开心得出来的？”安沫沫冷笑了一声：“乔柏林可是因为你没有拿到数竞奖项啊。”

        啊，原来还是因为乔柏林数竞的事。

        不，不只是这样吧。

        胡九织突然记起上学期安沫沫对自己真心相托的喜欢，让她觉得自己也有机会和别人做朋友，还有安沫沫在每次考试之后扑到她的怀抱里求安慰时，少女总会带给她一种安心的清香。

        胡九织痛苦地闭了闭眼，下一瞬间睁开后已是一片清明，她冷漠得勾起弧度：“哦？那我就该痛苦愧疚一辈子吗？”

        安沫沫一愣，似乎从没想到过这么咄咄逼人的语气会从胡九织口中脱出：“你”

        “沫沫，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件事对我这么不一样。”胡九织无奈地笑了笑，语气坚定：“那么我会很失望很失望。”

        说完这句话后，她不再看身后少女的表情离去，这么一个无甚波澜的小插曲也就吞没在了下一节课老师口若悬河的讲评中。

        自从这学期开始以来，胡九织可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同学尤其是大多数女生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如果说上学期是对待不甚了解的新同学的谨慎与友善的话，在经过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国都数竞直播事故之后，大家都默认把乔大神数竞失败的责任全部归咎于这位高三才加入的新同学。

        什么？是乔柏林自己愿意放弃比赛的？她们可不管，只把重心放在胡九织晕倒后乔柏林才会放弃的这么一个逻辑拐点上去解读。

        而胡九织和乔柏林究竟处于什么样的关系，这样的问题，她们也会神经自觉地归咎在女方的行为失当或是乔柏林一如既往过分的责任感上。

        毕竟乔柏林谈恋爱？

        不如说一头大象会上树来得可信一些。

        “诶，你看乔大神的直播了吗？他竟然为了一个女生放弃数竞比赛诶！”

        “像他那样的三好学生那么关心同学也说得通啊。”

        “是吗？交给别人不就好了？你看直播上他那着急的表情了吗？”

        “说的也是啊。我从没见过乔柏林那么失控的表情。”

        “这明明就是关心普通同学啊！不要过分解读我的乔大神！”

        “怎么，你吃错啦？人家乔柏林认识你吗？”

        “你们别吵啦问问明琴不就好了。她不就在八卦现场？”

        当一帮好奇的女生在食堂截住明琴悄悄问她这个瓜是否属实时，只得到了明琴一个毫不掩饰的白眼：“这么无聊？还不如多刷几道题。”

        总之，这个在寒假转瞬即逝的事故成为了开学以来的江城一中久违的八卦话题。

        “不行啊！刚刚乔柏林收胡九织作业时候的那眼神！”

        “对啊，那笑容！他们俩绝对有！”

        “什么嘛明显是胡九织动作磨磨唧唧的，你们yy啥啊？”

        “乔大神会谈恋爱？我打死也不信。”

        顾绯奕无语地看着聚集在教室角落窃窃私语的女生群体，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嘴。

        “你们在想什么？乔柏林不是对谁都那么笑吗？”

        刚刚聊到兴奋的女生都尴尬地笑了笑，其中一个嘴硬道：“就是不一样！”

        顾绯奕抚了抚额，转过头对认真刷题的乔柏林哼了哼：“你也听到了吧。”

        乔柏林手上的笔丝毫没有慢下来：“她们声音挺响的。”

        顾绯奕想到之前乔柏林对待傅汀的态度：“我以为你最讨厌的就是这样。”

        乔柏林只是笑：“现在还好。”

        “况且”乔柏林把这道题的答案写在了最后的答题卡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黑笔：“她们之中有些说的还挺对的。”

        “？？？”

        真是疯了。

        顾绯奕想起之前那个连和女生一起走进教室都要让开避嫌的乔柏林，现在居然对这种事情毫无反感。

        她又在下一瞬间觉得挺神奇的。

        12:52

        胡九织独自吃完中饭后出来，看见了一头乌黑的大波浪在走廊的另一边一闪而过。

        陈之薇？

        胡九织想到最近陈之薇说自己有事要忙，不能和自己吃饭的事情。

        也许是眼花吧，她不是有事要做，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而且，出现了为什么不和自己打招呼呢？

        胡九织联想到近期安沫沫和陈之薇一样有些奇怪的举动，一种不安的情绪也不知为何充斥了她的胸口，顿时酸涩到难以言喻的情绪蔓延开来。

        这时的胡九织还没有意识到

        爱情是灯，友谊是影子。

        爱情一照，友情就没了。

        “胡九织！”

        来者不善的声音是熟悉的尖锐，胡九织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看到的果然是傅汀那张明明很生气却还是在努力压制的脸。

        “找我有事？”她略显厌倦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你故意的，是不是？”傅汀的声音嘶哑到可怕。

        胡九织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在那一瞬间定格。

        她想过傅汀在知道乔柏林为了她放弃数竞比赛后悔找她的麻烦，但当时想的原因也无非是嫉妒二字，可现在

        “你担心他？”胡九织轻微地冷哼出声，嘲讽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堆砌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崩塌，竟让她连表面的笑容都懒得伪装了。

        “你说，你是不是”傅汀走近了两步，发红的眼眶带着不可置信的恼怒：“故意让他放弃数竞？”

        “”

        傅汀的敏锐度有些超乎胡九织的想象，她碍于旁人是否会留心她们的对话，又或是傅汀身上有什么录音装置，暂时选择缄默不言。

        “你怎么能这么做”

        胡九织的沉默早就被傅汀默认为了肯定，她愤恨地死死揪住胡九织的一只衣袖，像一只保护幼崽的瘦豹。

        傅汀的眼中充满了愤恨，仔细看却还有零星被打碎的失望：“你果然不仅在怪我，还在怪他”

        “他知道吗？那件事？”

        胡九织的眼睛在傅汀说出这句话之后一瞬间睁大，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是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有区别吗？”

        胡九织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以往杏仁般的倩眸里只剩下一团无机的灰，傅汀刚刚还紧紧攥住衣袖的手不禁被吓得松开了。

        “你果然，你果然哈哈哈哈。”

        傅汀的头发有些凌乱，看着胡九织又一下子如鲠在喉说不出什么。

        “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胡九织走近了傅汀两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一下子失语的傅汀：“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的爱廉价成什么样了，傅汀？”胡九织故作讽刺的话语说到一半因为有些哽咽而被迫停顿，她擦了擦有些模糊的眼睛：“他认真看过一眼你的爱吗？”

        胡九织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傅汀啊，以前明明是多么阳光开朗、心胸开阔的人啊。

        在自己最不济的时候，是她的影子挡住了那太过炙热刺眼的光。

        她说：“胖怎么了？没教养的人才最讨人厌。”

        是她用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同样冰凉的手腕，即使自己也被校园霸凌震惊得身体发抖，还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她说：“你别怕！大不了报警抓她们！”

        可后来呢，为了得到一个人的喜欢，嫉妒到背叛朋友。

        为了得到一个人的喜欢，加入自己曾最厌恶的行列。

        又为了得到一个人的喜欢，背叛自己昧着良心加入的圈子，又被新加入的另一个圈子孤立。

        可那个人，却从未正视过这一份畸形的爱半分。

        因为这份爱太丑陋了，丑陋得天下皆知，丑陋得主人都不奢望能把这份情感做一个等价的交换。

        胡九织说完以后，并没有迎来傅汀歇斯底里的反驳，而是一片寂静。

        寂静得连天上下雪的声音都依稀可闻。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傅汀轻飘飘地落下这句话后甩手离去。

        胡九织看着傅汀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失真的小点后，扯出一抹不咸不淡的弧度，抬头望向天上飘飘而下的飞雪。

        爱情是灯，也是火炬。

        是可以把人烧得面目全非的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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