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江畔不行

殿试放榜之日，霜华城内杏花微雨天色灰蒙，给原本喜庆的日子里平添了几分诗意。

        裴青檀以看榜为由出了家门，实则马车走出了一条街便拐道去了将军府，此刻他正窝在江畔房里的茶案边上认真烹茶。

        “你不回府去报个喜？”江畔一件一件叠着自己柜子里的衣裳，瞥了一眼裴青檀。

        “在我家这算不得什么喜，我父母兄长对此也不甚在意。今日这进士榜，我榜上有名他们只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裴青檀头都没抬，手上正往壶内添水。

        他这话若是让那些落榜的贡士们听见，足以让他被追打三条街以上。

        不过裴青檀的家世背景在那摆着呢！

        考上了，大家只会说裴家后人理应如此；考不上那麻烦可就大了，他这辈子都会成为整个祁国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实我觉得，像你这样的身份有勇气去考进士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别人考试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你不仅是为了前程还赌上了家族的荣耀，当世也称得上是个人物了。”

        裴青闻言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笑道，“各世家之中能理解我的也唯有你了，那些人只会觉得我是闲得没事干。”

        江畔扔下手中的衣服，走到他面前坐下反驳道，“这话说的可不对！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况且你今年才多大啊！能在这一群年纪比你大几轮的人堆里崭露头角，你说你厉不厉害！”

        他端起裴青檀手中刚倒的茶喝了一口，“而且我觉得，以裴尚书的性格和为人，他是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但这心里说不定怎么高兴呢！不表现出来，也是怕你因此会志得意满日后骄躁自傲。”

        裴青檀蹙眉审视着江畔，“裴尚书到底是你父亲还我父亲？怎么每次听你说到他的时候，感觉你了解他都快要了解到骨子里了呢！”

        江畔摆了摆手，表情十分高深道，“你不懂，这叫当局之谜旁观者清。”

        裴青檀表面上剜了他一眼，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他的目光瞥向屋内一侧的架子上，他指着问，“我刚刚进门就看见了，你这怎么多了那么多的名贵药材？”

        江畔靠在凭几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还说呢！自从马球会那天过后，雍王殿下隔三差五的就差人送来一些东西。前几日还好，送的是人参、灵芝什么的。可后几日竟送一些鹿茸、鹿鞭之类的，还有几坛子药酒！”

        裴青檀听到这忍不住捧腹大笑，“这雍王殿下到底是何意啊？”

        “谁知道呢！这若是传出去，知道的是我体弱多病，不知道还以为我……”江畔没有往下说，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裴青檀已经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江畔听他笑得有些烦，据理力争道，“你还笑！裴青檀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今日有这样的遭遇是为了谁！”

        裴青檀忍了忍笑意，认错道，“好好好，都是为了我！那……那你明显已经被他盯上了！之后你有没有什么打算？我能帮上什么忙？”

        江畔起身继续去叠衣裳，“这雍王殿下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打算回山里躲一阵，等他什么时候把我忘了我再回来！”

        “啊？你要走啊？”裴青檀有些舍不得。

        “不走怎么办？天天往雍王府写感谢信吗？我这几日肚子里那些感谢之词都要写没了！”江畔甚至觉的雍王这几日是在故意整他。

        裴青檀抿嘴忍着笑，“那他给你送这些东西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这些东西他府上留着无用，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裴青檀想到他之后几天送来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又笑出了声，“有需要……他是怎么觉得你有需要的！”

        “我哪知道！”

        江畔整理着包袱，这一次他可能会离开的久一些，所以各季的衣服都要带上。不过这次他是坐马车离开，所以包袱重一些也无妨。

        裴青檀压住茶炉里的火，起身去帮他收拾，“你这次走，你父母和兄长怎么说？”

        江畔手上动作不停，“起初他们也纳闷我是如何招惹上雍王的，我说是在马球会上，他们听完也没说什么。不过后来这雍王这礼送的越来越刁钻，我说我想躲一躲，他们就欣然同意了！”

        裴青檀道，“不同意也不行啊！这若是传出去，日后咱们霜华城哪个世家名门敢把女儿嫁给你。”

        江畔眸子突然一亮，这个好啊！

        他正愁日后该如何打消陆显荣将女儿陆薇柔许配给他的想法，这个理由岂不是正好！

        可他转念一想，内心有些挣扎，不行！这个理由太丢人了！

        裴青檀看到他的表情，不解道，“怎么？你还真打算终身不娶啊？”

        江畔摇了摇头，忙否认，“怎么会！”

        两日后，江畔坐上兄长给他安排的马车，终于离开了霜华城，他终于不用在雍王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了。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是，没能给侄子折柳过完周岁再走。

        江畔靠在车壁上长吁短叹，因为前一世他跟着言秋到处云游，这一世他本打算在府里多陪陪家人，没成想回来不到一年，竟被半路杀出来的雍王逼得不得不离开。

        真是事与愿违，命途多舛！

        半月后某个日落黄昏之时，天边的晚霞火红一片，江畔推开云溪阁的大门，正巧言秋在院中练剑。

        他看到江畔先是一惊，随后看到他身上背着一个比跟他出门游历时还要大的包袱。

        言秋忍不住问，“你这是逃难来的？”

        江畔点了点头，“我这是来避难的师父！还望师父收留！”

        江畔每次有求于他的时候，嘴都特别甜。

        言秋收了剑，“你回去一趟是惹什么麻烦了吧？”

        江畔不想把自己为了躲雍王送礼的事告诉言秋，他若是知道自己回师门是因为这个，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嘲笑他呢！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如实说，这样兴许还能博取他一星半点的同情。

        江畔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说完，言秋果不其然，笑声响彻整个山头。

        “师父，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我都被人逼得有家不能回了，你可倒好！”江畔紧了紧身上的包袱。

        言秋一副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表情，“我看你呀就是心眼太多！没事装什么病啊！这下好了吧！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你！”

        江畔眼下求人收留，自然识时务的没有回嘴，垂头丧气的背着包袱往自己的房间走。

        “不过，你们这个雍王殿下倒是挺有趣！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人家这么报复你！”言秋追着江畔好奇的问。

        江畔心中郁闷，顿住脚步望了望天。

        “哟！阿畔回来了！”时雨依旧是江畔初见时的那一身红衣，站在台阶上有种掩饰不住的欢喜。

        江畔拱了拱手，“师伯，好久不见！”

        “怎么？你这下山还不到一年就被你父母兄长厌弃了？”

        江畔闭了闭眼，难怪他师祖不爱回山，收的这两个徒弟，一个爱凑热闹到处打听，一个说话不招人待见。

        言秋嘴快替他解释道，“没！他是来避难的！”

        时雨从台阶上一跃而下，立即朝江畔兴奋道，“这么快就有仇家了！对方是哪个门派的？门下弟子有多少人？”

        江畔朝他们二人礼貌的笑了笑，果然这山上还是他简冬师兄最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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