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来出展

　　刚进锦汐房间，季初就把门反锁。

　　“初初，你没事吧？”锦汐吓得一脸懵，哆嗦着问。

　　“锦汐，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季初怒意未消，冷着一张脸问道。

　　锦汐安抚给她顺顺气，“不至于不至于。那犊子我早就想揍他，才泼一盆爆米花，便宜他了。”

　　敲门声响，锦汐和季初僵住不动。

　　“开门啊，刚才还有胆暴扣人家，现在怎么怂了？”门口笛南懒懒道。

　　“咔哒。”锦汐解了门锁打开房门，季初在她身后才后知后觉露出一些愧色。

　　“现在没事了？”笛南走进房间在床边地毯坐下，季初和锦汐一左一右倚在她肩上。偌大的房间被衣物首饰堆满，墙上是锦汐硕大的个人照——她们侧对着它，依偎在一处，这个有着强烈个人主题的屋子成了三人临时避难的处所。

　　“没事了。”锦汐神情放松枕在笛南肩头，右手绕过笛南的身前附在季初的手腕。

　　“谁问你了？”笛南轻拍一下锦汐横亘在她小腹上的一节小臂，“我是问初初。”

　　季初把脸彻底埋进笛南肩窝：“笛南，锦汐要是因为我失业了，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你们和小冉的出生日......别来找我，也别去报警。”

　　笛南对着季初作鸵鸟状逃避现实的头砸一个爆栗：“咋，还要引咎轻生给我们养老啊？学长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虽然这两年不怎么地道，但到底还是跟锦汐交情匪浅。一桶爆米花不算个事儿。”

　　季初怯怯地把脸露出来看向锦汐，见她微笑着点头，才放心舒口气。

　　关于韩抒言，虽然她今天才第一次见，但已经知道这个名字十年了。这个几乎每次都会在她们三人视频通话中提及的名字，曾一度是她和笛南对锦汐的八卦对象。

　　锦汐和笛南第一天在帝都艺术学院报道的时候，校园广场大屏幕上放的就是韩抒言拍的迎新微电影。虽然只是为了学校的开学而拍摄的七分钟短片，却被赏识的导师拿去参赛，并一举获得全国学生微电影的冠军，此后到处参赛更是得奖无数。

　　当然，这些光环都不是韩抒言最耀眼的加成。像绝大多数偶像剧男主一样，上帝在给予他艺术天赋和颜值的同时，还给了他一个响当当的爹。

　　韩复，一个在商业电影占据市场半壁江山的时代，以独到的艺术审美和拍摄手法，将文艺片突破小众电影的限制，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票房奇迹的传奇导演。在父亲的光环下，韩抒言选择导演系自然是受到了业内的极大期待。有人盼他筑高楼，但更多人盼他楼塌了。好在他一路顺风顺水，用一个个微电影作品向世人证明自己或许比年轻时的父亲更有导演天赋。

　　在韩抒言眼里，学生时代是他轻狂年少时最风光顺遂的时期，直到锦汐的出现——

　　“剧本演员还行，导演拍摄差点。”开学第一天，站在校雕塑前的锦汐看着LED屏如是说。

　　一句话如水虱落静湖，以锦汐为圆心、不知多少米为半径逐渐向外扩张安静，众人目光惊骇，盯着那个表情一脸乏味、嘴角一丝不屑的妖冶女孩。

　　半晌，人群窸窸嗦嗦——“这人谁啊……”“她居然说韩学长拍的不行诶……”“长得一脸嚣张，不知道是哪个院的……”“天呐，她也太敢说了吧……”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笛南赔笑拉着还在煞有介事点评的锦汐冲出了重围。

　　“干嘛啊，我还没看完呢！”锦汐骂骂咧咧。

　　“小祖宗，开学第一天别惹事好吗？”笛南扯下自己的棒球帽扣她头上压低遮住脸，拉着她往前走，“低调做人，算我求你了！”

　　身侧人再也拉扯不动，笛南没好气回头：“咋还闹脾气不走了？！韩……韩学长好。”

　　栗色短发的少年身着校电影社宣传T恤，挎着相机包，拽住锦汐右臂：“哪里拍的不好？”

　　“你谁啊？”锦汐甩开他手臂，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路上别随便扯女孩子胳膊。”

　　“我是迎新宣传微电影的导演，”韩抒言松手，“刚才那部短片，哪里拍的不好？”

　　锦汐揉着泛红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眼，似乎在思考该不该告诉他，半晌，才一本正经道：“七分多钟的短片居然用了两个长镜头，炫技。”

　　据事后季初回忆，那天早上七点，在本该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唤起她的却是来自笛南的视频邀请。刚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电话那头两个女人似乎刚经历一场混战，发丝微散、妆容凌乱，互掐着对方的脸谁也不让谁，直到季初吓得困意全无，颤颤巍巍说了声：“喂？”

　　“初初，我愿意把爸妈给我买的新相机拿去当了，加上我姥姥偷偷塞给我的两千元红包给她订机票——你能把锦汐接到你那儿吗？这女人我不要了！”

　　在大言不惭地“点评”了风云学长韩抒言的作品后，锦汐不出意外地被众人孤立了。大家趋利避害，生怕和这个开学第一天就触了星二代霉头的学妹沾上关系。悲催的笛南作为锦汐的死党，又被迫继任了她大学里“唯一好友”的光荣称号。

　　神奇的是，作为平常四人中脑瓜最不灵光的锦汐，在拍电影这件事上似乎确实有些天赋，甚至高年级的理论课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以至于大一的第一学期结束，她就以绩点满分的光荣战绩，刷新了两年前韩抒言入学时的传奇纪录。

　　“成绩说明不了问题，”韩抒言坐在图书馆影音区剪片故作淡定，“导演系还是得用实力说话。”

　　另一边，同在剪片的锦汐撇一眼旁人：“放心吧学长，我林锦汐绝对让你到时候说不出话来。”

　　“咔嚓。”

　　剪片二人一起转头，笛南举着她刚换的新相机：“试试镜头，你俩继续。”

　　是以韩抒言常常作为故事的主角出现在锦汐的日常吐槽中，两人亦敌亦友、相爱相杀，为帝都艺术学院电影系夺得一个又一个头奖的同时又互相竞争着，直到后来机缘巧合，锦汐出演了韩复的电影，并从此成为了韩抒言旗下的艺人——这些故事不提也罢。

　　此刻，季初只为自己一时冲动懊悔着，并为锦汐和韩抒言僵持的关系担心。

　　“呵呵……”锦汐忽然轻笑起来，接着笛南也忍不住笑着附和，二人一同看向自责又懊悔的季初。

　　“初初，你说你受啥刺激了？认识十六年，今天是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脾气。”锦汐捏捏她手背。

　　“本来只想像笛南那样恶心他两句，”季初眨眨眼，“憋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亏你还是个写书的，口语表达能力咋这么差？”笛南指间缠着季初头发，“还不如我一个拍照的。”

　　“你说的对，当代摄影界属你付笛南最会骂人。”锦汐煞有介事点点头，“一会儿我就上网下单个录音笔，把你平常那些金句录下来给初初当素材。”三人笑作一团。

　　“韩先生他……”想起刚才的一幕，季初欲言又止，“明天去片场，锦汐不会有事吧？”

　　“林冉把他送走了，”笛南说，“你放心，虽然锦汐搞不定那个小丫头，但一般人还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初初，不用担心。韩抒言那小子这两年欠我人情的事多了去了，你刚才那一下可帮我出了口气，”锦汐点点头，又轻叹一声，“……但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儿后悔。”

　　“抱歉，我不该冲动……”

　　“想什么呢，”锦汐打断季初的话，“我是后悔没让小冉拿个不锈钢的，刚才的塑料盆真是便宜他了。”

　　季初闻言笑着，脸颊和额角是笛南颈间的温度，手背上锦汐在细细摩挲。三人话题又不知飘到何处，胡乱说了大半个晚上，仿佛回到儿时在季初家里过夜聊天的场景。

　　门外，林冉听着屋内的交谈和轻笑，欲叩门的手放了下来，转身朝楼下走去。

　　翌日，林冉起身时季初正从楼上下来，前一晚大概是睡在锦汐房里。

　　“今天周一闭馆，不再睡会儿？”

　　“嗯，睡不着。”季初道。

　　“锦汐呢？”林冉朝楼上望去，大敞的房门内空无一人。

　　“去片场了，”季初把头发梳开，“今天有晨戏，五点就走了。笛南送她去的。”

　　“哦。”林冉点点头，又觉得哪里不对，“笛南没有车，片场离公寓也有点距离，她们怎么去？”

　　“笛南有车呀，只不过是两轮的。”季初看向他，“昨天刚运来，一直在车库里放着。”

　　“锦汐坐摩托去片场，被人拍到的话会有不妥。”林冉皱眉。

　　“她非要坐坐笛南的新车，拗不过她。”季初用手指晕开杏色唇膏，“不过我们没车确实不太方便，所以我买了两台，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提车把。”

　　车行里，林冉绕着深蓝的新车走了一圈，工作人员在和季初作最后的介绍。

　　“喜欢吗？”季初问。

　　“嗯。”林冉轻轻应着，“会不会太张扬了点？这个款全市也没几辆。”



　　“用这辆车接送锦汐不会掉价吧。”季初笑着，把深蓝色的车钥匙递给他，“一会儿你开这辆。我把另一辆黑色的开去美术馆，日后策展你要经常出外勤，坐地铁不方便。”

　　林冉拿驾照五年多了，却一直没有自己的车，好在先前他常常开玉仓的车去接一些重要的客户，只是后来需要接人的机会少了，陆钰索性把车子拿了回去，玉仓便再没有公用车。

　　午餐前，季初从美术馆回来，林冉已经把车停在车库里。笛南送完锦汐就回到了家，在新车上玩得不亦乐乎，见季初回来，才从车里钻出来：“初初，这车你新买的？”

　　“嗯，大家一起开。”季初招呼着，“我路上打包了些吃的，上楼吃午饭吧。”

　　饭后，季初又带着笛南在书房里泡了一下午。林冉在客厅继续看策展案例，安逸和任妍那边的手头工作都已经忙的差不多了，只有等季初定下出展的艺术家和主题才能进行下一步工作。虽然并不知道季初有什么门道可以找到国内近期就能提供作品出展的艺术家，但既然季初说了这项工作交给她来，大家自然没理由反驳质疑。

　　林冉一连看了两个多小时案例，忍不住低头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屏幕上显示美术馆工作群发来消息。

　　“季初：第一个出展的艺术家定了，大家可以先看看这个附件了解一下。”

　　林冉点开附件，首页上是竖排的印刷体，“Photographer  Di’nan  Fu  -  Art  Portfolio”，背景是熟悉的一头及肩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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