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要哭啊。

古朴斑驳的大门缓缓向内推开，带出时间的尘埃。

        昏暗的剑冢中，飘进进了些许温暖的橙光，铺洒于地面上。

        然后，便是几个中年男女走了进来，站在门的两边。

        一位领头老人进来后，转身背对着剑冢，中气十足的大声向外喊：“剑冢已开，15之下适龄者可入内。”

        于是，震天动地的脚步声逼近，将三四十人，有少年少女，亦有还未二次发育的儿童鱼贯而入。

        时三生打量着这些人，有的不可一世的倨傲模样，有的无比好奇的观望，也有紧张到拳头握紧。

        她望去，看到几个看上去或许脾气不错可以当备选的小孩，就在视线横扫人群时，眼神猛地黏在了一处无法离开。

        “轰隆！”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灵魂就像是撕裂般疼痛，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和喜悦填满了心灵的每一处。

        好难过…好开心…但是，但是，究竟是为什么，明明从来都没有见过…难道是和自己穿越过来前这把剑的经历有关？

        时三生一边想着，警惕的盯着让她情绪大动的那人。

        大概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子紧抿着唇，神色带着不自信样子，又忍不住好奇的打量四周，身上穿着的是蓝白相间的浅色衣物，扎着高马尾，跟在人群的后方。

        此时，已经有人找到了自己心仪的武器，也有人在飞来认主的几把武器面前无法抉择，而那孩子此刻却不被选择，自己也没有动弹。

        穆央澜跟在其他的族人身后走入剑冢。

        其实只有家族里的天才或者有背景的人才能有资格来这里，开了灵智的剑是十分珍贵的，根本轮不到她。

        爹娘早死，她自小就是族里的边缘人，如果不是爹娘生前交好的穆韬伯伯的照顾，她早就被其他比她厉害的孩子欺负了。

        这次也是穆韬伯伯要来她去剑冢的资格，要是无功而返的话，不仅会被嘲笑，也会让伯伯付出的心血白费。

        想到这里，穆央澜就有点害怕，她怕到时候伯伯会失望，那是唯一一个会对她好的家人了。

        随着一把又一把的武器飞起，各自寻找自己中意的主人，穆央澜也越来越紧张，因为没有一把灵剑过来找她，而其他人却已经快要选完了。

        几名少年少女已经选好了剑，却看到那个被强塞进来的家伙身旁空荡荡的，便冷哼嗤笑，向她嘲讽。

        “废物就是废物，走后门也没有用，真是浪费资格。”

        “我……”

        “剑冢选剑都快结束了，你还能干嘛，看看出去之后你怎么办。”

        穆央澜说不出反击的话，因为没有灵剑选择她，这是事实，她鼻头一酸，泪水就溢到了眼眶里，穆央澜哽着喉咙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心里却止不住的难过。

        她什么都没有，还会让自己的家人失望。

        我该怎么办……

        时三生一直没有动，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穆央澜没有被剑冢里的任何剑选择，因为她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她刚才就听到有几个武器说着这个孩子好小啊，变数太大了，而且看上去好弱。

        兵器的本性就是慕强，其是为了征战杀伐而生，穆央澜露出这种懦弱的表情，更是断了任何武器选她的想法，就连刚开始觉得可以选她的阿奇，都怕自己跟着她走会在未来断掉。

        时三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不动，选剑快要结束了，留给她的选择越来越少，本来应该快点找个人认主，却迟疑到现在。

        所以，是要选这个孩子吗？

        不，太弱了。

        可是……

        “真是的…不要哭啊。”

        脑海里闪过了陌生又熟悉的记忆碎片，但是却看不清具体画面，只是感觉好像有个人看着她，先是哭的撕心裂肺，又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而那记忆里的自己，却如此说道。

        当穆央澜的眼泪终于破出眼眶的束缚，三生剑再也无法冷静了。

        控制不住的剑身自地面迅速升起，化为一道蓝色流光，奔赴向她。

        刹那间，像是剑冢里有极光亮起，流星划过，照亮了整个剑冢，比之其他兵器发出的动静浩荡千倍万倍，令所有人都为之吸引，忍不住抬头望去。

        霞光万道，俯仰之间重剑便直直的飞到穆央澜所在之处，噗嗤一声，没入她身前的地面，粼粼蓝光也随之隐去。

        那是一柄巨大的双手剑，即便有部分没入地面，露出来的高度也和孩童一样高，剑柄是偏群青的灰黑色，剑上还燎着火，映得剑身通红。

        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穆央澜只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和剑。

        握住我！

        拔出我！

        拔！出！我！

        “啊啊啊啊啊——”

        双手握上剑柄，火焰立刻灼伤了手心。

        手臂好像快要断掉，穆央澜撕破喉咙的喊着，用超出年龄极限的力量，伴随着双臂肱骨脱臼的声音，重剑猛地的被她扯出，随后因为手臂脱力而被甩飞到空中。

        她拔出了！

        被甩到空中的重剑瞬间停住，如果最开始只是这把剑本身认可了她，那么，当穆央澜拔出剑的那一刻。

        “我认可你了。”

        ——所以，不要哭了。

        剑冢里死一般的寂静。

        少年少女们看着手臂脱臼的穆央澜动心怵目，可知道三生剑来历的几个长老，则无法淡定。

        穆央澜看向长老们，刚要说话，就被抢先打断。

        “穆央澜是吧，很不错，除了这把剑之外，剑冢内的兵器，你可以任选两把。”

        “……”

        穆央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为什么？

        “拿吧，什么都可以，除了它。”

        “我……”看上去很好不是吗？

        任选两把兵器，很好不是吗？穆韬伯伯也不会失望了，所有人都会羡慕她，以后也不会有人瞧不起她了。

        可是…可是……

        “我只要它！”穆央澜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这样和族老顶嘴。

        但，是剑选择了她。

        也是她，选择了剑。

        “此剑噬主！”族老怒目，震声说出缘故，希望穆央澜不要无知妄作。

        “我只要它！”又一次呛嘴，虽然已经知道了族老是为自己好，但穆央澜还是坚持。

        “真不知好歹啊，族老还向着她干嘛，噬主的剑那么宝贝。”几个孩子议论纷纷。

        “我再说最后一次！此剑噬主三人，无一有好下场，你压的住吗？！”

        “我只要它！”

        好丢人，好丢人，居然又哭了，族老被她气到了，吸着鼻涕，穆央澜瘪着嘴，控制不住的掉下一颗颗泪珠，涕泪交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族老爷爷。

        手心中，被火焰燎烧的伤口还在流着血，穆央澜现在看上去，宛如凶狠的幼兽，遍体鳞伤却还执着于猎物。

        族老看着这个孩子，紧握着拳头，又哭的狼狈不堪。

        他叹了口气，一甩袖子转身离开剑冢，声音随后传来。

        “入剑冢者，三十七人，共得开蒙之器，十四件，开灵之器，二十三件！”

        穆央澜眼底蓦然亮起光芒，也就是说，族老同意了！

        她看向空中的重剑，已开灵智的重剑果然听得懂族老的话，缓缓自空落下，飘在她的身前。

        剑的护手上，三生二字深深的刻于上面。

        “三生，三生剑。”她不知不觉念出声。

        剑身随之一震，燃烧的火焰灭去，仿佛只是一柄普通的武器，静静漂浮着。

        该看的热闹也看够了，人群一排排走出剑冢，穆央澜也跟了上去，三生剑则飘在她身后。

        已是三年，终于，离开这里了。只是，噬主？

        谁噬主？这把剑曾经又经历过什么？

        时三生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也不想未来会做出不愿做之事。

        噬主之剑……

        跟在众人身后，伴随着插着火把的隧道，一路向上飞过台阶，久违的光芒出现在她的面前，剑身沐浴着阳光，如获新生。

        出来了。

        离开了浑不见光芒的剑冢，一瞬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蔚蓝的天空此时多么的美丽耀眼，群山上密布白雾，云烟缭绕，近实远虚，时三生感觉连空气都是美好的。

        在最后面的几个长老关上了剑冢外门，重新封印。

        “好了，选剑结束，都回家吧。”

        一声令下，几个活泼的少年一股脑的带着自己的“新玩具”奔向远方族地。

        也有些孩子有人接送，被大人带着回家。

        而时三生看着小小的穆央澜，只是自己慢慢走着，时不时还回头看她，好似生怕她会和刚买的小狗一样一不留神就跑掉。

        这孩子看上去问题很大啊。

        时三生慢慢跟随着，一边观察着她。

        她看到穆央澜隐晦的视线扫过那些被接送的孩子，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羡慕和期待。

        “阿澜！这里！”

        穆央澜蹭的抬起头。

        “穆韬伯伯！”她奶声奶气的大喊，跌跌撞撞的向着高大的中年男人跑去，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被称为穆韬的中年人身着青衫，长着一下巴短胡子，头发乌黑不见白丝，五官端正庄严，他笑着搂住穆央澜，带着茧子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穆韬面上不显，心里却直担忧，只是选剑，却受了这么重的伤，究竟怎么回事？

        “伯伯来接你了，开不开心？”

        “开心！”

        穆央澜重重的点头，然后挣脱他的怀抱，转身跑到三生剑面前，想要够到剑柄。

        时三生配合的向下矮了矮，斜着剑身把剑柄递向她。

        小屁孩抓到了剑柄，虽然双臂脱臼，但是在三生剑跟着配合下，根本不需要用力就拖着剑蹦到穆韬面前。

        “剑！”

        “哈哈，好！伯伯就知道阿澜最棒了！”

        穆韬一边说着，却看到了剑上刻着的名字。

        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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