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九十八章

夜深了。

        这一天正好是满月，与巴纳姆先生描述得完全相同的光景出现在了莉奈特的眼前。

        莉奈特心中的最后一点火光还是被现实浇灭了。

        月光之下的湖面倒映出了柔和的光芒，却不见任何人影。

        她眨了眨眼，慢慢垂下脑袋，掩盖住自己失落的神情。

        其实莉奈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死去的人无法复生，亡灵无法返乡，即便巴纳姆讲的故事里，过去的伙伴降临到了斯塔莱斯的山顶，又算什么呢。

        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已。

        讲故事的人只是将自己的美好希冀藏在故事当中，而听故事的人却记在心里记了那么多年。

        她抿了抿嘴唇，在基德的怀里拱了拱，闭上了眼睛。

        “困了？”基德没睡着，察觉到她的动静，问道。

        “嗯。”她点点头，无力地闭上眼睛。

        但实际上，她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这个地方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岛屿。

        没有亡灵返乡的戏码，没有故友重逢的奇迹。

        这里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孤岛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在基德的怀里睡了过去。

        基德没说话，只是用外衣将她裹得更紧了一些，伸出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随后抱紧了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了起来，岛上下起了小雨，但她与基德正靠在山顶最粗壮的树木之下，树木的枝叶在他们头顶上支起了一片天然的荫蔽，他们并没有淋到雨。

        基德抬起头，注视着不远处的雨幕。

        淅淅沥沥的雨声往往会勾起人的睡意。

        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没有一丝睡意。

        借着月光，他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少女，只觉得心里隐秘的某个地方正在被一点点填满，往日躁动的情绪也慢慢平息了下来。

        莉奈特。

        他反复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

        太好了。

        ……

        梦里依旧是斯塔莱斯的山顶。

        此时天色还是一片纯净的蓝色，她站在镜湖中央，光洁的脚掌陷进湖水之中，微微潮湿，但是却踩在了湖水的硬壳之上。

        身边传来人们嘈杂的喧闹声，不同的身影从她身旁经过，莉奈特循着声音望去，却愣在了原地。

        她看到了熟悉的人们。

        卡兹莱斯，巴纳姆，洛琳……

        在竞技场与世长辞的故人们全部出现在了这里。

        “卡兹莱斯！”她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望着他们的身影，一时之间竟然不敢上前。

        “莉奈特！”洛琳第一个看到了她的身影，远远地朝她招了招手，莉奈特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慢腾腾地走到了他们身边。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不可置信。

        曾经死去的朋友们还保留着过去的面貌，而她却已经是成年的模样，在大船上死去的孩子们朝着她甜甜地微笑，喊着她的名字。

        她居然真的看到了亡灵返乡的奇迹。

        “好久不见！”洛琳依旧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她此时的身高只到莉奈特的肩膀处，面容稚嫩又清晰，可是和他说话时的语气却依然像大姐姐一样。

        她一路小跑到莉奈特身边，伸出双臂来深深的拥抱了这个曾经最好的朋友。

        被她抱住的莉奈特眨眨眼睛，鼻子有些酸涩，明明已经和过去的自己释怀了，可是此时见到眼前的朋友们，却还是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莉奈特！”

        洛琳一路将莉奈特拉到了卡斯莱斯和巴纳姆先生的身边，二人也亲切地向她打了招呼。

        他们的容貌也同样一点没变，仿佛从她的记忆中走出来了一样。

        莉奈特根本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她紧紧抱住了这两位在她有限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大家都留在了记忆的长河中画下了最浓墨淡彩的一笔，而只有她一个人还在被时间的洪流推挤着向前走。

        莉奈特将自己离开竞技场之后的生活尽数报告给了巴纳姆先生，换来了巴纳姆先生的称赞。

        “果然，你已经长大了。你已经走的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远了。”

        “但是如果您当初没有把我送出竞技场的话，我是无法驶向新世界的大海的。”莉奈特由衷向他道谢。

        “不，一切都靠你自己的努力。”

        巴纳姆先生摇了摇头，语气十分温柔。

        久违的听到巴纳姆先生的声音，莉奈特根本抑制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如同受了委屈的女儿在父亲处诉苦一般，将脑袋埋在了巴纳姆先生的怀里。

        这个梦境实在有些过于真实了，她竟然能够感觉到巴纳姆怀里的温度。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卡兹莱斯看到这一画面，有些忍俊不禁地打趣道。

        “我现在也还是小孩子呢！”莉奈特忍不住回嘴。

        心口被一种温暖酸胀的感觉填满。

        “但是，莉奈特。”巴纳姆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比之前严肃了一些。

        “你真的已经很棒了。你已经来到了新世界，已经航行到了我和卡兹莱斯都无法看到的地方，在我们心里，你已经成为我们的骄傲了。”

        “真的吗？”莉奈特抬起头，看向了巴纳姆的眼睛。

        “当然了。”

        莉奈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都不期许红发的父爱了。

        因为在遇到红发之前，她遇到了巴纳姆先生。

        她在潜意识里，已经将他当成了和父亲一样重要的人。

        ……

        怀里传来莉奈特清浅的呼吸声。

        基德之前费力抚平了她的眉头几次，然而每一次莉奈特都会再次下意识地再次皱回眉头。

        然而，此时，她自己却渐渐舒展了眉头，嘴角也噙着淡淡的笑意。

        基德低着头观察她的睡脸，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湖面上多出了几个人影。

        “船长。”

        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朦胧的雨幕之中，说话的影子朝着他走来，最终，停在了他面前的树荫之外。

        一个在树荫下，一个在雨中。

        “毛里斯？”

        基德忍不住轻声道。

        面前的青年穿着平时在船上最常见的那套装扮，但是衣服上的脏污不见了，即便站在雨中，衣服也没有被打湿。

        “船长，我回来了，好久不见。”

        雨幕里的人露出一个如往日般明朗的笑容。

        “好久不见。”

        顾及着怀中的莉奈特，基德放低了音量，但足以让对面的毛里斯听到。

        他低声告诉了毛里斯以及其他船员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去挑战了红发，虽然失败了，但还是打算回到基地重振精神，日后再次挑战。

        船员们静静地听着他的叙述。

        直到基德讲完，毛里斯才开口。

        “船长，抱歉，我倒在了不该倒的地方。”

        在他的目光尽头，莉奈特被基德护在怀里，一无所知地沉睡着。

        “但是，我不后悔。”

        他从未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过。

        为了保护船工而付出生命，他一直以此为荣。

        基德也低下头，看了一眼熟睡的莉奈特，叹了口气。

        “真的！”毛里斯看到他的模样，有些笨拙地解释道，“我真的很开心！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我真的会觉得……我至少做对了一件事。”

        “船长，我想看你们一直幸福下去。”

        基德的手握紧了莉奈特柔软的小手，点了点头。

        “我会的。”

        船员们也跟着点头。

        雨停了，众人的身影也逐渐开始变淡。

        “船长，我们要走了。”毛里斯最后冲基德道别，“我等着您成为海贼王的那一天。”

        基德默默看着他们消失的影子，轻声开口。

        “我会的。”

        天光渐渐亮了。

        莉奈特在梦境中与过去的朋友们道别，悠悠转醒过来。

        “船长？”

        她打了个哈欠，在基德怀里蹭了蹭，随后感觉到基德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快看。”不知为何，基德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要日出了。”

        她从基德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了被霞光晕染的天空。

        两人都有一瞬间为这样美丽的景色震撼到失神。

        他们此时坐在山顶上，放眼望去视野里被天空所填满，基德抱紧了莉奈特，温暖的体温从背后传来。

        眼前的日出景象是莉奈特看过最美的日出。

        朝霞逐渐向两边延伸，地平线处映出一点紫红，一轮红日缓缓升起，转瞬之间与璀璨的光芒一同跃然而出。

        金色的阳光洒遍了整片山顶，面前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反射着强烈的金光。

        莉奈特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过于刺目的光线。

        但是，看到这样的景色，她的心仿佛也被温暖的阳光所填满了。

        这是第一次，她和基德二人单独看过的日出。

        伴着霞光，她回过头，去看身边的基德，然而却发现，基德炽热的目光一直定在她身上。

        “船长？”

        莉奈特疑惑地询问了一句，回应她的却是基德抬手扣住了她的脑后，滚烫的唇朝着她倾覆了上来。

        那是一个让她有些晃不过神的吻。

        她呆立在原地，却能感受到基德毫不留情地破开她的防线，滚烫的气息与她交融在一起。

        基德的吻并不温柔，却让莉奈特顿时红了脸，推拒了一下，反而让他将半个上身都压在她身上，更加猛烈地吻她，仿佛在向她索求着什么。

        “莉奈特。”

        接吻间隙，她听到了基德的声音。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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