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崩溃（二更）

程琛南说的认识严格来说并不是他认识，而是宋承哲认识。

        七月份的时候，宋承哲的朋友攒了一个饭局，也就是那个时候，程琛南见到了阮轻轻。

        阮轻轻看着涉世未深，实则不然，一顿饭局处理的游刃有余，后来在众人的打趣下还差点跟宋承哲的那个朋友单开包厢。

        后来说起阮轻轻，还是在他那个朋友的婚礼上，宋承哲说，“别看我这个朋友玩的混，其实心里明白着呢，像阮轻轻那种成天混迹在男人堆里的拜金女，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推门回到病房，阮轻轻已经醒了，正冲林嘉北发脾气。

        “你让我以后怎么办！”阮轻轻歇斯底里地喊着，“那天晚上我都说了不行，为什么——”

        程琛南关门转过身，阮轻轻视线一瞥，声音戛然而止。

        对于程琛南，虽然只是一面，但也足够让她印象深刻了。

        程琛南似乎也看出来她认出了自己，抬眼看她，站在床尾同她打招呼，“阮小姐，好久不见。”

        阮轻轻手指抓着床单，心里一咯噔，刚才凌厉的模样全然不见，眼神飘忽道：“我们，认识吗？”

        “要我提醒你？”程琛南神色平淡，牵着林惜北在一旁坐下。

        他语气算不上多重，但还是力有千斤，阮轻轻咽了口唾沫，垂下头去不说话。

        林嘉北站在一旁不明所以，正要开口，程琛南却抢先他一步，“这次也很着急用钱是吗？”

        林嘉北更迷惑了，偏头看向阮轻轻。

        阮轻轻低着头，总有一种遮羞布被人扯开的感觉，感觉到林嘉北的目光，她仰起脸来，竭力表现得疑惑来掩饰自己。

        “你是嘉北的什么人吗？”阮轻轻说的毫无底气，“我好像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呵。”程琛南笑的有些轻蔑，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念头，看向林嘉北，“照顾她到出院，所有费用我来出。”

        林嘉北对此当然乐意，站在一旁点了点头。

        出了医院，林惜北一直没有说话，站在她的角度来看，她并不喜欢程琛南这样的处理方式。

        说她圣母也好，同情心泛滥也罢，她总觉得无论那个女孩是怎样一个人，面对这样情况，他怎么都不应该那样说，并且用钱来解决这事。

        “怎么不说话？”

        林惜北站住脚，抬头看他，周围沉寂，灯光从高处撒下，将他的五官刻画的更加锋利。

        “有点累。”话到嘴边，林惜北还是撒了谎。

        她对自己的观点没有把握，对说服程琛南接受她的观点更没有把握，尤其是她还无端觉得在这个时刻，这个所有事情都是他一手处理的时刻，她就不应该表达自己的不满。

        回到家后，林惜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意识到程琛南因为她也一直没睡时，她索性坐了起来，“陪我喝点酒吧，我有点睡不着。”

        还好，至少今天晚上她没有独自下去，程琛南这样想。

        张姨已经睡了，俩人打开餐厅灯坐下，面对面少见出现了一丝丝的尴尬。

        程琛南从小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还没来得及关上柜门，就听见身后林惜北说：“拿瓶度数高的吧，我好像又开始失眠了。”

        程琛南握着瓶颈的指尖微动，低头又换了一瓶。

        俩人喝的不多，但林惜北的酒量实在算不上多好，三杯过后就托着下巴开始发愣。

        程琛南看着差不多了，便要带着她上楼睡觉，林惜北倔强的很，抱着桌子死活不肯撒手。

        程琛南哄了半天没哄明白，便试图跟一个醉鬼讲道理，“你明天还要上班，你不是说要拿全勤？”

        “不要了。”林惜北摇头笑着说完，慢腾腾地趴在了桌子上，沉默一两秒后，突然呜咽了起来，“我想不要了，程琛南，我好累啊。”

        林惜北此时脆弱的像是只摇晃在阳台边缘的玻璃杯，随时都可能碎掉。

        程琛南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伸手抹掉她眼角的眼泪，趴在桌子上看她，温声道：“累了就睡觉，睡醒就好了。”

        “真的会好吗？”林惜北泪眼模糊，手指小心蹭着程琛南的胳膊，“我真的会好吗？所有？”

        程琛南：“会的。”

        ——

        回到卧室，程琛南一夜没睡，快早上的时候，他给杂志社那边去了个电话，替林惜北请了半个月的假，说是要筹备婚礼了。

        林惜北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双眼酸痛，一点没想起来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事。

        一直到早餐吃过一半，程琛南提到帮她请假的事情，她才零星拼凑出几块记忆碎片。

        林惜北：……

        程琛南看她：“发什么愣？吃完饭我陪你去趟医院。”

        “嗯？”一听到医院，林惜北眉头微皱，有些不愉快，放下筷子抬眼看他，酝酿好久，开口道，“程琛南，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她很久不这样叫他，程琛南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停下筷子也看着她。

        “你之前送我的那条手链，”林惜北停顿一下，看着程琛南的眼睛，“被林嘉北拿走卖掉了，没找回来。”

        “嗯？”程琛南至少反应了三秒，在确定林惜北完完全全说完之后，松了口气，伸手夹一块鱼肉过去，“就这件事啊？没事儿，小孩子嘛，你要喜欢我再送你一条。”

        20岁还能称之为小孩子？那大概得是个巨婴吧。

        林惜北没接他的话，低头拿起勺子开始喝粥，明明和前几天喝的一模一样，可今天却越喝越觉得这粥没味儿。

        “他已经20岁了，为什么还要把他当小孩看？”林惜北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她在闫秀筠那里被差别对待也就算了，怎么连程琛南也要这样偏袒着他？

        程琛南察觉到林惜北情绪不太对，但也没摸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便顺着心里的话笑说：“20岁，也确实不大啊。”

        话音落下，林惜北直觉心里有根弦断了。

        不给程琛南说完的机会，林惜北蓦地放下了筷子，神情冷淡地看着他，“可是程琛南你知道吗，从我记事开始，就没人把我当过小孩子。”

        其实在林嘉北没出生前，林惜北一直认为人是可以一生下来就是大人模样的，直到林嘉北出现，她才明白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作为弟弟，他可以撒娇吃糖玩玩具，但是作为姐姐，她不能。

        作为弟弟，他可以考试不及格还能得到一个红包，但是作为姐姐，她不行，非但不行，她还必须得拿到第一名，因为只有拿到了第一名，她才有红包给弟弟。

        作为弟弟，可以坐享其成，但是她不行，她总归是嫁出去的，她得还，得还她们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

        所以，她讨厌有人把林嘉北当小孩子看待，这会让她嫉妒，生气，觉得不公平。

        程琛南心尖一颤，立马抬头去看她，她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一石头下去都激不起涟漪。

        “小北……”

        “别这么叫我。”林惜北情绪毫无预兆地崩溃，她抹掉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声音嘶哑地打断他，“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是因为dana吗？”

        林惜北不说话，情绪突然上涌，偏过头去擦眼泪。

        程琛南挪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掰过她的肩膀强迫她跟自己对视，他郑重叫她，“小北，林小北。”

        林惜北抬手捂住耳朵不去看他，倔强的噙着嘴唇。

        “我这么叫你，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林惜北还是保持双手捂着耳朵的动作，头顶的光自然落下，照得她泪眼晶莹。

        程琛南手掌覆过去，轻轻抓住她的手撤开，“你五岁的时候，在医院，我们见过的，那个时候，你就叫这个名字。”

        林惜北不为所动。

        程琛南继续说，“在医院你找不到家人，是我把你带回家的你不记得了吗？”说到这里，程琛南突然有点感慨，眼角湿润，还是慢慢跟她讲着故事，“那个时候啊，你每天都粘着我，吃饭，买零食，睡觉，你都得跟我黏在一块。”

        林惜北眼睛眨了眨，半信半疑。

        “我们全家口味偏淡，唯独我可以吃辣，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惜北不说话，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程琛南贴过去吻她的额头，“因为你，是你教我的。是你带着我吃五毛钱一包的辣条，教我吃包子放干辣椒，就连臭豆腐也是你带我吃的……”

        程琛南的话还在继续，林惜北大脑却一片混沌，只觉得她这两天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制。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林惜咬了咬嘴唇，偏过头去，声音沙哑带着点委屈，“我都不记得。”

        “那你总记得之前手上戴的那块玉吧。”

        “不记得。”林惜北有些倔强，“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已经在我手上了。”

        “……”程琛南原本没打算告诉她这些，但是现在不得不旧事重提，“那是小时候我给你的，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是靠着那块玉认出你的。”

        林惜北不停在脑海里闪回当时的画面，在捕捉到什么东西后，问他，“那为什么当时没告诉我。”

        当时，她明明能感受到不属于两个陌生人之间的熟悉。

        “因为当时你没认出我。”程琛南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盯着她的眼睛，真诚道，“而且，我也想以一个新的身份去认识长大后的林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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