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众人皆各怀心思

　　　　“恭喜将军，贺喜三夫人，三夫人为将军平安诞下少将军！母子平安！”待尉迟墨麟将军走出房门，踱步走下台阶走到庭院正中，梁大夫立马单膝跪在地上，高声宣扬道，向众人传达了这个好消息。

　　左龙右虎本来正耷拉着脑袋坐在青石阶上，神情黯然，在懊恼悔恨当中失魂落魄，见将军和梁大夫出来，大气不敢喘一口，竖起耳朵，紧张的看着他们。

　　又见梁大夫那张嘴一张一合，传达出了绝好的消息，左龙高兴的朝右虎肩膀一锤，右虎也终于朝左龙释怀的笑了笑，他举起手借着月光看了看砸在青石上的手，已经渗出了血脓液，但他竟一点也不觉得疼。

　　正在庭院焦急等候的小夏子，文辰，白慕，以及素秋院的奴仆婢子们听到梁大夫的禀报，各个都欣喜若狂的想跳起来，但是将军在此，他们万万不敢造次，只能表面上还是正襟危站，实则内心乐开了花，如同吃了上等蜂蜜般甜滋滋。

　　三夫人一向对他们宽厚仁慈，不似二夫仗着主子身份，对奴仆婢子们处处刁难责罚，夫人此次平安产下孩儿是老天保佑，产下少将军更是菩萨显灵了，好人自有上天庇佑。

　　小夏子高兴的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喜悦飞上了眉梢，本就不大的眼睛一笑眯成了一条缝，他带领着素秋院的奴仆婢子们跪在将军面前，声音激动的竟有些颤抖:“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恭喜将军喜迎少将军！”

　　“都起来吧，此次三夫人成功产下少将军，素秋院的奴仆婢子们皆有功劳，待天亮，明日到院内总管处领取赏赐，郭总管，这是大喜，得重重赏赐他们！”尉迟墨麟对院内总管郭言吩咐道。

　　“是，将军，明日一早属下就把赏赐名单以及赏赐物件列出来，对素秋院众人论功行赏。”院内总管郭言一拱手，领命道，明日怕是又得头疼一番了。

　　这赏赐之差活，可不好干啊，有的要银子，有的要绸缎，有的要良药，有的要玉器，还有的竟要休假，每个人都想要每个人需要的东西，每到赏赐之日，他都要苦恼许久，才能把这差事干的，嗯，只能说刚好交差，众口难调，无可奈何。

　　按照奴仆婢子们的等级排位，分配相同等级的赏赐，可得费一番头脑，要不明天统一领铜钱得了，未免不是一个好办法，既省时又省力还省心，素秋院的奴仆婢子们都比较好说话，想到此，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可别明天一早就得被他们叽叽喳喳上门来闹，吵他大早上香甜的睡梦。

　　大夫人苏氏听闻梁大夫的消息，又见将军喜笑颜开，大手一挥要重重赏赐素秋院的奴仆婢子们，微微一怔，竟有些恍惚，琉璃院的奴仆婢子们倒是好久没有得到将军的赏赐了，想到此不免心中有些寒意，想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时都觉得有些腿软。

　　她的贴身婢子香茗见夫人心神不宁的样子，连忙上前把夫人搀扶起来，苏氏站起来望着紧紧关着的产房，母凭子贵，叶妹妹真是好福气，深受宠爱，这头胎便为将军诞下少将军，此后怕更是要被将军捧在手心里了。

　　而自己就没这个命了，虽是正室娶进，头胎却生了个大小姐，将军已对她冷落许久，日后再为将军诞下孩儿的几率，怕是很小了，也罢，幸好大小姐乖巧懂事，此生守着大小姐过完余生，倒也挺好。

　　“恭喜将军，恭喜叶妹妹，叶妹妹菩萨保佑，母子平安。”苏氏走到将军面前，对将军福了福身，直起身，脸上冷冷的没有表情，又觉得在这大喜时刻不好，于是缓缓咧开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因是挤出来的，又带有几分苦笑的味道。

　　“苏夫人，知秋这福气是你平日烧香拜佛为她祈福得来的，本将自知这几年也是对你冷落了许多，你当初生大小姐之时，我亦不在身边，于你有愧，日后一定加倍补偿。”

　　“谢将军，将军不必有愧，将军对妾身已足够爱护了，前几日去灵隐寺的观音菩萨面前保佑叶妹妹平安产下孩儿，过几日妾身便去灵隐寺还愿去。”

　　苏氏抬起头，漆黑的双眸漾起了一层水雾，这么多年将军对她冷落，她一直在安慰自己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一直在欺骗自己，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心死了，此刻将军对她如此说道，她又觉得自己那尘封已久的心，好像又重新噗通噗通开始跳动了。

　　尉迟墨麟看着闪着泪光的苏氏，倒好多年没有正眼仔细瞧过了，似是感觉比之前憔悴苍老了一些，算算年龄，她及笄之年嫁到将军府，如今也才是花信年华，短短九年，竟不复当年的青春活力，朝气蓬勃，终是自己负了她。

　　只是这一整颗心给了叶知秋，如何才能把一颗心掰成两半，不能，那样他会流血，知秋也会流血，他也会变成一个没心的人，也罢，只能让苏氏衣食无忧，绫罗绸缎，金簪凤钗，丰厚赏赐来补偿她，只是这个心，他确实是给不了了。

　　“香茗，天色已晚，秋风起了，扶夫人回琉璃院早些歇着吧。”秋风阵阵，夜晚中的深秋格外寒冷，苏氏被冷风一吹，本就穿的单薄，轻轻的掩嘴咳嗽了一声，将军见状，连忙吩咐香茗。

　　“是，将军。”香茗搀扶着夫人走在前面，琉璃院的奴仆婢子们拿着巡夜马灯跟在身后，一同出了素秋院的庭院，缓缓的往琉璃院走去。

　　正站在角落的柳氏看到奴仆奴婢们跪在地上的高呼，每个人都欢天喜地，一片其乐融融，而她却仿佛在深秋落了水一般，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寒风吹来，她更觉得冷了，整个人似呛水灌住喉咙般呆住了。

　　母子平安，母和子，母凭子贵，母子富贵，这难道真的是命，本来叶知秋就受将军宠爱，如今头胎就诞下少将军，这怕日后，她这是没好日子过了，不过日后的事情日后从长计议吧，苏氏倒是聪明，带着琉璃院的都走了，只有她雪柳院的人还站在这里，她也想赶紧离开这个讨厌的素秋院。

　　不过自己现在一脸气愤与嫉妒，将军眼亮，定会一眼瞧见她心中所想，现在这个情形，怎么的也得在将军面前装装样子，不能扫了将军今日好心情，而换脸的本事，她可是从小就会。

　　于是她眨了眨眼，定了定心神，低了低头，褪去脸上惨戚戚的面容，重新抬起头时换上了一副明媚如春的笑容，从角落走出来径直走到将军面前，雪柳院的奴仆婢子们也都各个跟在身后，眼神凶狠的盯着素秋院的那些奴仆婢子们，这下他们更是得仗着少将军，鸡犬升天了。

　　柳氏朝将军福了福身，身后的婢子奴仆们则跪在语气故作轻松愉快的说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叶妹妹真是好福气！”

　　“嗯。”尉迟墨麟抬了抬眼皮，对柳氏的恭喜声音冷淡的回道，尉迟墨麟是何等厉害，见过多少人，察言观色是他从小练就的本事，柳氏是脸上堆着笑容没错，可是她的眼睛不会骗人，那一双丹凤眼虽是浅笑盈盈，可是眼后升起的火焰，似要把素秋院给点燃了。

　　“大夫人回去歇着了，你也回雪柳院歇着吧。”尉迟墨麟摆了摆手，随后拂了拂衣袖，手被在身后，转过身，示意她退下。

　　“是，将军，妾身先行告退了。”柳氏低垂着头，福了福声，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轻声又平淡，贴身婢子采薇扶着有些失神的二夫人，领着雪柳院的奴仆婢子们，急匆匆的逃离素秋院，奔向雪柳院。

　　众人走在回雪柳院路上，晚秋的露水已经晶莹剔透藏在路边萧瑟的草丛中，远处树木的树叶在秋风下，已落了满地，草丛里虫子在叫，听着竟如此孤寂。

　　柳氏一脚踩上了掉在鹅软石路上的一片枯黄的梧桐树叶，深夜本就寂静，这一踩，梧桐树叶沙沙作响，裂的四分五裂，柳氏低头一看，遍地苍痍，满目凄凉，一下子心中悲愤极了，不知为何，眼眶尽不自觉的掉下了一滴泪，她只觉得脸上一凉，心也掉进了冰窟窿。

　　  大夫人柳氏穿戴整齐，于内衣之外还披了风衣，可将军还怕她冻着，语气轻柔，叫她早日回去歇着，而她，贴身亵衣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将军却假装视而不见，丝毫不关心她半点，竟然还罚她站，让她在所有的奴仆婢子们丢尽了脸面。

　　“夫人莫哭，哭了岂不是如了他人之愿，夫人，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夫人切不可操之过急，气坏自个儿身体。”柳氏的贴身婢子采薇看到夫人黯然落泪，连忙用手帕给夫人擦干，对夫人劝道。

　　一想到以后素秋院的那些奴仆婢子们将来得仗着少将军，作威作福，鸡犬升天了，气不打一处来，替夫人打抱不平，又想到将军对夫人的态度，更是替夫人伤心难过起来，想当初三夫人没娶进门时，将军那时对夫人甚好，雪柳院的奴仆婢子们风头正茂，当初赏小夏子耳光的常常是她动的手，现如今，风水轮流转，倒是让那小夏子小人得志了。

　　“采薇，也就你对我比较贴心了，你放心，有我在，雪柳院，依然会大放光彩。”柳氏踏进雪柳院，回到了她熟悉的地方，精神又振奋了起来，这就是打不死的柳氏，又是心态极好的柳氏，若她这专注坚决之力用于生意之上，必定和她那长安城富甲一方的爹爹不相上下。

　　采薇陪着夫人踏进院子，又吩咐雪柳院的奴仆婢子们去柴火坊拿来炭火，给夫人屋内铜熏炉添上炭火，待屋内暖和起来，婢子们又去庖厨打来热水送入屋内，才随夫人一同进了屋。

　　临进屋，柳氏对着刚刚忙里忙外的奴仆婢子们吩咐道:“你们都各回各屋去，今晚还是春婵守夜。”雪柳院的奴仆婢子们连忙福声低头高兴的说道:“是，夫人。”春婵这个扫把星，不，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个大福星，有她守夜，他们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这一个礼拜都不用轮夜了。

　　柳氏看了看站在门口拿着巡夜马灯低着头的春婵，很恨的说道:“贱丫头，今日还是你在外守夜，要是敢打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本内心一口怨气无处出，刚好有春婵，借她折磨责骂两句，内心倒也轻松痛快许多。

　　“是，夫人，奴婢一定替夫人守好夜，夫人好生歇息。”春婵不敢抬头看夫人脸色，今日夫人必是生气极了，只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夫人没有精力来收拾她，她听到门关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敢偷偷抬头，见门确实关严了，松了一口气，真庆幸，她今晚又可以少一顿折磨了。

　　采薇随柳氏进屋，伺候柳氏换了贴身烘干的亵衣，又把温热的拧好的脸帕递给夫人，夫人洗漱完毕，躺在罗汉床上，采薇给夫人帷幔放下:“夫人今日穿的少，受了寒气，要不要奴婢去后厨煮碗姜茶去去寒。”

　　“不用了，我这眼皮都上下打架了，哪还想喝姜汤，你退下吧。”柳氏经过这么一折腾，回来换了暖和和的内衣，屋内又温暖一片，顿时昏昏欲睡，赶紧命采薇出去。

　　采薇端着夫人洗漱好的木盆出屋，轻轻的给夫人关上门，看了看门口站着提着灯瘦的像根绳的春婵，她今年也才豆蔻之年吧，还是走后门进来的，想必也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

　　“夫人后半夜睡得熟，你稍微打下盹，鸡叫之前就得醒来，不然你又没好日子过了。”采薇对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春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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