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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风声狷狂,涨满一树广玉兰,摧折枝头花瓣凋零。

        姚楹又受了风,忽地靠向琼琚怀里,抬袖掩面呛咳几声。

        比姚将离和薛乐沅步伐更快的是薛劭,他疾步而来,不见从容尊相,眉心紧掐着一道深痕,惶恐姚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出了事。

        那份溢于言表的忧心,真真是做不了假。

        姚楹眼尾瞥见他的身形晃出重影,一袭广袖镶滚云边的天竹青便定在了她面前,骨节明晰的手悬在半空,下一息却被一种更加克制的力道收住。

        薛劭掐着自己手心,低了声问:“净月如何?这天变了,若无要事你别出来。琼琚,你且送你家姑娘回府,晚些我差人给姚府送药,专治风寒,届时会有人告知煨药事宜”

        他颊边隐有未净的血迹,一点殷红晕在青年唇角,仿似雪中落梅,扰了他清冷凛然的气质。

        琼琚不得呆了又呆,方才还冷声反问“谁说孤喜欢姚楹”的太子殿下,现今却手足无措地站在她家姑娘面前,哪还有半点傲气。

        姚楹受风不假,但是咳意并不深重。她二哥自幼习武,又是个泼猴脾性,幼时少不得折磨姚楹,姚相也不加以制止,想来闺阁女儿虽不如男子可上战场建功立业,但学个一招半式,莫说防身,就是健体也大有益处。

        是以,姚楹故意咳了几声,眼尾生生浸出薄红。

        她略一转腕,少女纤细柔白的五指从浮光掠影的袖中拢过,虚虚对薛劭福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薛劭狠狠皱起眉心。

        姚楹何曾这般疏离唤他“太子殿下”。往日自己恼了她生气,也不过是连名带姓地唤“薛修瑾”。

        怕是先前闹出退婚的荒唐行径,真叫姚楹伤了心

        薛劭微垂下眼,不加掩饰的失落。姚楹撑着琼琚直了身,柔缓着声说:“殿下挂心臣女,臣女感激不尽。臣女兄长冲撞殿下,还望殿下海涵,切莫与兄长计较。”

        姚将离捱不了这口气,他拽着姚楹护在自己身后,眼神鹰隼狠厉,长箭似的直勾勾钉向薛劭:“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该领的责罚绝不会假借他人之手,自然也用不着我的妹妹为我求情。倘若太子生气,尽管冲着我来,勿要再次牵连我的妹妹。”

        薛劭负手而立,他今日这身与姚楹倒是相得益彰,俱是素净高雅,只不过中间夹了位玄色长袍的姚将离,使得这两道赏心悦目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视线互撞,谁也不甘落了下风,薛劭磨了两回牙,从姚将离面上撤开眼,落在他身后的姚楹。

        太子殿下恍恍然之间觉得自己和姚楹成了被家族反对的可怜眷侣

        少女那双秋水盈盈的双眸恰好也对上他,只一眼,又悄悄地垂了首,脆弱细颈往身侧一避,似是一眼也不愿意多看。

        薛劭顿时觉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绞得他浑身难受。

        姚楹掖了袖,轻轻拉着姚将离袖袍:“二哥,你身上落了伤吗?”

        姚将离旋身,拍了拍姚楹的头,话语尽是宠溺:“妹妹莫担心,一点小伤罢了。”

        或许姚楹问的再晚一点,姚小将军身上的“小伤”就要愈合了罢

        嘉平公主原是挂心薛劭,听见姚将离这句话,反倒是提着繁复宫裙飞奔而至,不描而黛的柳叶眉心疼地折成一条平直的线,薛乐沅粉白赛雪一张小脸满是急色:“你受伤了?伤在哪儿!快让本公主瞧瞧!”

        姚将离虎着脸,抬手指着自己,朗声道:“我一粗糙武将,太子弱不禁风,能予我多大伤?公主莫担心了!”

        “弱不禁风”的薛劭:“”

        他分明是因着姚将离是姚楹兄长,才忍着没下手!

        天可怜见,在场只有他一个人受了伤见了血,而自己胞妹、青梅竹马,却是团团绕着姚将离。

        薛乐沅不依不饶,非得拽着姚将离上太医院,姚将离拗不过嘉平公主,只好转头对姚楹说道:“净月,怕是一会儿要落雨,你身子尚未完全好,赶紧回府吧。”

        姚楹含着薄笑,很乖地点了下头:“二哥宽心。”

        与薛劭擦身而过,姚将离从鼻间溢出一声冷哼:“殿下担心我的妹妹,却也别忘了,妹妹如今的处境是拜谁所赐。”

        薛乐沅生怕两人再度打起来,惶急慌忙快了步子:“你就少说两句话罢!”

        姚将离和薛乐沅离开翰文堂,琼琚倍感周围气氛沉肃古怪,她莫名起了个寒噤,却见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利落进来,对着琼琚微微拱手:“琼琚姑娘,烦请跟我走一趟。”

        琼琚知他是太子身边的人,当下不好推拒,姚楹见状,只是淡淡道:“去吧,我与殿下说几句话。”

        白术和琼琚走远,姚楹便道:“殿下支开琼琚,是要与臣女说些什么?”

        姚楹心思何其玲珑,知晓白术是薛劭的贴身护卫,他故意要给两人留有余地,可真真与姚楹面对面站着,薛劭却愣怔着说不出话。

        从姚楹落水那日起,满打满算过了半月。这半月,薛劭不知多难捱,一面责怪自己没有看护好她,一面又深知宫中有一看不见的人守株待兔,欲取姚楹性命。

        他一时糊涂,只想着绝不能让姚楹身陷险境,冒失着到了御前,张口便是“儿臣不愿娶姚楹为妻”。

        天子发了好大一通火,还命人责他一顿,结结实实挨了打也挨了骂,薛劭不肯用药,只想着姚楹受了多大苦,他这点皮外伤又算得了什么。

        眼下见了她,少女清落落的,仿若一阵风便能轻易带走她,薛劭更觉牙根苦涩。

        静默须臾,不得回响,姚楹也不真要他一句话,向着薛劭极有风度的颔首致意:“殿下若无要事,臣女便打道回府。”

        姚楹转身欲走,薛劭无措地转着指根的一枚赤金玉髓扳指,他偏过身,行动先于理智地挡着姚楹去路,太子殿下的呼吸忽然变得不大顺畅,姚楹也不避了他走,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心跳骤然失序,薛劭嗅见姚楹身上浅淡的檀香,他知道这香,是菩镜寺供上千海灯才特赠的佛手檀。

        磁沉温润声线随着风雨撞入姚楹耳中:“净月,我方才那番话皆非真心。”

        姚楹当然知道薛劭指得是哪句话。

        但她贯是清风朗月的笑容,语意模糊道:“太子殿下说得好。”

        姚楹遥遥一望,故意对他唇边伤口视而不见,又福了一礼,渐敛了眼眸三分灿光,很是谦卑地说:“琼琚来了,臣女先行告退。”

        言罢,款款身影没入广玉兰素白绰影中,薛劭错眼不眨,直到白术抱着臂从朱红檐顶凌空跃落,龇着牙笑说:“殿下,琅窈郡主可都走远了,您还瞧着呢。”

        白术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说:“殿下,您这儿可得上药,臣陪您回东宫吧。”

        薛劭怅然若失。

        姚楹竟是没再回过一眼。

        太子与姚小将军“切磋”一事,不出半日光景便传遍宫中。

        养心殿内,皇上拊掌而笑:“打得好!就该刹一刹修瑾那脾性,让他知道,就算他是太子,净月为臣女,若是教人欺负了,自然会有人替她讨要公道。”

        皇后支着下颌,也笑说:“陛下是没听嘉平描绘,修瑾居然当着净月的面言之凿凿,说他不喜欢净月,这诓谁呢?”

        “臭小子。”皇上忍不住骂道:“他若不喜欢净月,朕便给净月挑选朝中好儿郎,届时不气得他涕泗横流?”

        一听这话,皇后立刻正了脸色,没好气地搡了把皇上:“陛下莫要乱点鸳鸯谱,臣妾见净月那孩子心中是有修瑾的,只是谁也不知道修瑾是着了什么魔,好端端非得退婚,哎”

        皇上见不得皇后唉声叹气,当即把她拥入怀中,抚着她的鬓发说道:“朕得想个法子——对了,江阁老的孙子是不是已及弱冠?朕见他样貌好,学问也好,门第更是不错,若是净月喜欢,朕倒也不是不能成人之美。”

        “陛下就孩子心性吧!”皇后嗔笑着,粉拳不轻不重砸在皇上心间:“若是把净月这个媳妇儿丢了,臣妾可不理殿下了。”

        这边郎情妾意,东宫则一派寂寥。

        白术要给薛劭上药,薛劭却像失了魂儿似的,怔然望着雨帘出神,白术无奈叹气,干脆盘着腿坐在廊檐下,随手搁了药候,双手搭在后脑,吊儿郎当地问:“殿下,臣是真的不明白,您既然这么喜欢琅窈郡主,为何还要退婚,赌气说那番话?”

        薛劭瞥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孤怎么可能喜欢姚楹。”

        白术敷衍着点头:“嗯嗯,殿下啊,您喜欢琅窈郡主天下皆知,何必自欺欺人?”

        薛劭:“”

        白术又说:“您看今日,琅窈郡主都不乐意搭理您了吧,您在她面前受伤了,她却只关心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掉的小将军。”

        白术继续说:“我虽没有心悦的女人,却也见过我娘同我爹置气时的场景,您呀,得去哄一哄郡主,也别成天借着皇后娘娘或嘉平公主邀请郡主,否则您为郡主做了这么多事,郡主哪能知道呢?”

        白术喋喋不休,薛劭幽幽看着他:“你说够了没?”

        少年猛地一拍额角,恍然大悟:“殿下您可真提醒我了!还有啊——”

        白术原原本本把今个儿听来的话转述给薛劭,薛劭闻言俊眉微拧:“净月真这般说?”

        他着手耸耸肩,满脸无辜:“我怎么敢诓骗陛下?这句话真是出自郡主之口。”

        白术有模有样地学来:“左右和一个勉强来的姻缘过一生,也不会多痛快。”

        薛劭哽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狠狠一甩袖袍:“孤与净月怎么会是勉强来的姻缘?孤——”

        话还未完,殿外传来一声通报,白术连忙打滚爬起,一副恭敬模样站在薛劭身后半步。

        “胡公公?”

        来人正是太监总管,胡新冲着薛劭行礼,他生了副福相,笑起来眼睛成了一道缝,很是喜庆:“老奴奉了琅窈郡主的命,亲自给太子殿下送药。”

        胡总管笑眯眯地将一瓶十分精巧玲珑的莲花盏交到薛劭手心,一甩拂尘,抄着袖袍笑说:“殿下,这金创膏呀,还是姚小将军从泗洲带回来赠予郡主的上好良药,郡主都舍得送给您,想来是不将殿下的玩笑话放心上。”

        待胡新走后,白术抱臂站着,牙口直酸:“啧,殿下,这下子不需要臣帮您上药了吧?”

        薛劭提着唇角,复又放下,反复几次,他将药瓶藏于掌心,肃容怫然道:“准备一下,孤要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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