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僵持

饶珂每天都很忙碌，除了平时公司领导给她的一些算不上多费力工作，比如资料的整理，器材准备，项目案编绘，还有各种视频的剪辑等等，周末还要去酒吧兼职，唱歌，大多时候她都在几个地方来回跑，家里、公司、酒吧，三点一线，

        她背着自己的背包在城市里穿梭着，来来往往不停，像所有那些奔劳的上班族一样，或者是一个转轮上的小仓鼠，一个机器齿轮上的小螺丝，拼命旋转着，仿佛这样能感觉到自己头上悬着的债务数字在不断往下降。除此之外，她很少做其他事，连彤彤都摇摇头说，你真的太拼了，过得是修士的生活。

        然而，饶珂觉得很充实，也感到安心，她有时觉得，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那些可怕的事情，好似都在渐渐远离她，她可以逐渐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当一切也没发生过。

        不知不觉，就快到国庆了，所有人都雀跃了起来，心思逐渐飘飞到各个自己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那里，一边工作，又要一边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以完成假期前最后的收尾工作，谁也不想因为现在工作上的失误导致自己国庆加班。

        到下班的时间，大家都喜悦地开始收拾物品，个个笑脸洋溢，互道国庆快乐，职场氛围仿似从来没有如此地祥和过，除了少部分要加班的人才苦着一张脸，哀怨地看着大家一个一个离去。

        周辰转过椅子过来问她，“饶珂，国庆去哪玩？”

        饶珂一边将水杯、文件还有电脑等等一一往包里塞进去，微微笑了一下，“国庆我还要做兼职呢。”

        周辰一脸震惊，“不是吧，珂珂，你这是拼命啊，都国庆了也不休息。”

        饶珂将包一揽，挂在一侧的肩膀上，打趣道，“没办法，要养家糊口的人。”周辰再次震惊，“饶珂，你。。你结婚了？”饶珂无语望天，没再理他。

        饶珂站在电梯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各部门的人都陆陆续续地下班了，周围认识的人向她点点头或是微笑打个招呼，说声“国庆快乐。”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饶珂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中间，手揣在兜里，有说有笑的，旁边几个人都围着他，脸色看起来很恭敬。饶珂没有注意他的样子，只抬头看着电梯上的红色数字一点一点往下滑落。

        谁知前面的男子看着她一脸惊异，问道，“饶珂，你怎么在这？”

        饶珂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拧了拧眉，是蒋向晨。

        /

        咖啡店。

        饶珂望着窗外一辆接着一辆如蜗牛往前爬行的汽车，马上国庆了，各个路段都渐渐堵了起来，四处都水泄不通，喇叭声压得嘀嘀响，嘈杂不堪。饶珂拿着小勺搅着咖啡，杯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她脸色倏忽一变，看着蒋向晨，终于得出结论，“这是沈曜的公司。”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了。

        她的脸色有点泛白，联想起这几件事情，白小泉的欲言又止，吴老板专门递给她的名片、对她极恭敬的秦义，以及出现在她面前的杜平老师，这一切怪异的事情终于串联起来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就说，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她莫名其妙就能进到这么好的公司来，一个跟实习生差不多的职位，工资竟然还过不错，

        而且她根本没什么工作背景，竟然能当杜老师的助理，搞了半天还是关系户，这么想通的一瞬间她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有些失落还是该开心。

        蒋向晨脸上挂着的笑意此时终于有了些变化，他一脸怪异地看着她，“什么？你不知道？”

        她拿着咖啡喝了一口，算是沉默地回答了蒋向晨的问题。蒋向晨看了眼她表情，自顾自地嘀咕道，这个沈曜到底想干嘛。

        蒋向晨支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四处望望，他们俩关系算不上太好，以前跟他呆一起的时候，沈曜大多时候都在。现在这种情况，饶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里一时有些静默了。

        过了半会儿，他才开始说话，神情里有少见的严肃，

        “饶珂，老实讲，我算不上多喜欢你，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这人冷漠得很，跟个冰块似的，一看就是个很麻烦的类型，但是沈曜自打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对你很上心。

        我原以为他只是随便玩一下，毕竟那些年，他也谈过不少女朋友。他回了花城以后，整个人也跟没事似的，照样吃吃喝喝玩玩，我们都以为这段感情和以前那些没什么不同。可是他渐渐开始越来越消沉，玩起来疯得很异常，他联系不上你，又到处找不到你。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一直都在找你。

        他所有的女朋友里绝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让沈曜这么费心，他脾气一向很差，但是从来没骂过你，甚至从来没对你说过一句重话，他向来懒得很，怕麻烦，却愿意给你夹菜，带着你骑马，甚至是背着你回了酒店。

        你知道这些事情在我们几个发小眼里是多么震惊的事情吗。”

        他拿着瓷白的咖啡杯，喝了一口，想起什么似的冷笑了一下，

        “我还一直以为他这些年只是醉心于工作，不想谈什么感情，所以身边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他从来没什么兴趣，但我现在才发觉，他是没放下你。

        饶珂，如果你承诺不了什么，你就离沈曜远点。你当年不留一句话就彻底断了联系，你知不知道沈曜那段时间消沉成什么样子？”

        饶珂的内心一阵阵惊涛骇浪，但只是默然垂下眼帘，轻声说道，“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饶珂，你有心没有？”蒋向晨的眉心隐隐浮现出几丝怒气。

        “如果你是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蒋向晨话头一转，

        饶珂压制住内心的不适，艰难道，“你们知道？”蒋向晨一脸讥笑，“这么多年，你觉得沈曜就不会去查一下？”

        “你爸爸是自食其果，罪有应得，你何必拉着自己下水。”蒋向晨苦口婆心说道，饶珂仿似已经听惯了这种话，也不生气，只是木纳着双眼，喃喃地小声说道，不，你们不知道，你们什么也不知道。

        蒋向晨只当她是难过，又说道，“但是沈曜太傲气了，以他的性格是很难主动提和好的，你。。。”

        蒋向晨还待要说些什么，饶珂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我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了，饶珂在心底默然重复道。

        蒋向晨一脸讶异，又怒气沉沉地望着她，“饶珂，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回头不要食言。

        别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谁都围着你转，也就沈曜这傻逼乐意这么做。”

        饶珂脸色一白，嚯地站起来，在整个静谧的咖啡厅里显得格外令人瞩目，她咬着下唇，声音有点打颤，“说够了没有，说够了我要回去了。”

        蒋向晨眼神一眯，看着她，仿佛若有所思。

        /

        饶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头懵得厉害，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胃很难受，感觉自己想吐，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回去以后，她直接倒在床头，蒙上被子，睡死了过去。

        一夜无梦。

        清晨，

        手机响起一阵悠扬的钢琴声，闪着的屏幕显示着，学长来电。。

        饶珂愣愣地看着周绍褀的来电发呆。

        已经十月了呢，花城仍是热得不行，早上起床时感觉自己是从粘腻的汗水中醒过来的，饶珂不是那么喜欢空调，她喜欢太阳，喜欢温暖，即使这太阳会灼伤自己，或者，灼伤了别人。

        手机挂断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她这才终于按了接听键。

        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学长，一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谦逊，他笑了一下，“珂珂，没事就不能找你？”饶珂也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顿了一下，“你的伤好了吗？”

        “早没事了，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还是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吧。”周绍褀轻描淡写地说。饶珂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和他争辩什么，一起坐车去了医院复查。

        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又看了看她背上的伤，然后才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注意不要太过辛劳就是了。”

        周绍褀站在门外看着她走了出来，问她，“怎么样？医生说恢复好了。”周绍褀看着她走过来，睫毛上下闪动着，脸庞轻薄如纸，看起来似乎轻得风一吹就会散去。。。

        “已经好了，学长，谢谢你关心我。”饶珂微微笑了一下，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着。旁边林立着南方常见的樟树，叶子散着一股幽香，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落下星星点点的碎光，海潮声静静的，仿佛婴儿的呼吸声。

        周绍褀望着这样一张脸来，仿佛轻轻一拧就会碎开，他既说不出生气的话来，也做不到心平气和。他看着她，道，“珂珂，我过两天就要去法国了参加培训了，你知道，心理咨询师过一段时间，就需要对自身的心理状态重新进行评估和督导。。”

        饶珂眼神也不看他，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嗯，学长，祝你一路顺风。”饶珂伫立在栏杆前，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在空中荡着，周绍褀倏地停了下来，沉沉看着她，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种少见的情绪，声音沉了几分，“珂珂，你要说的只有这个？”

        “嗯。。我还会去送你，”饶珂想了想，笑起来，“你过段时间要是什么时候回来一趟，你告诉我，我就来接你，你在法国要是去了卢浮宫记得告诉我蒙娜丽莎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记得寄明信片给我，听说普罗旺斯还有一片巨大的薰衣草花海。。”

        “饶珂！”周绍褀捏着她的肩膀把她扭转过来，力气不轻不重的，眼里有沉沉的怒气，饶珂瞬间就笑不出来了，一时无人说话，两人僵持的气氛在空气中显得剑拔弩张。

        周绍褀偏过头去，他仿似被清晨柔和的日光所灼，闭了闭双眼，苦笑了两声，再无言语。

        海滨长廊上，三两个人用力抛出鱼钩后静默地站在一旁，扶着鱼竿钓鱼，看着来往过路的人群，海浪波澜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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