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见面

门口两名男子捧着酒杯嬉笑着说些什么，脸色绯红，酒嗝打得震天响，看起来已是有些神志不清了。

        “小泉，谁啊这是。”一名男子凑过来问了一句，老远就能问道浓重的酒味。

        “去去，一边玩儿去。”白小泉不耐烦地将他推开。

        包厢内，光线很差，五颜六色的灯束晃来晃去的，音乐嘈杂得什么也听不清。

        饶珂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坐在拐角的位置，好几个人围着他，他握着酒杯，表情不是很耐烦。

        他一向嫌麻烦，现在竟然能在这样的场面坐得住，想来终究是比以前成熟稳重了不少。

        一桌子上放着满满的酒杯耀着亮莹莹的光，纸醉金迷似的，包厢里面还有个小包间，里面一群人在搓麻将，烟雾缭绕，吵吵嚷嚷个不停。

        六年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样的地方，饶珂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或者说，她想象不到他们再次见面应该会是什么样，又或者说，她从来没想过两人会见面。

        沈曜穿的是正装，看起来是刚从什么商务场合过来的，她从来不知道他在那样的场合里是什么样，

        她想象不出。

        只有墨色的领带散漫地搭在脖子上，看起来更像是她以前所认知的样子。

        沈曜余光瞟过来一眼，握着酒杯的手僵了一会儿，盯着杯中绯红的液体出神了片刻。

        “怎么了，沈总？”旁边一男的问了他一句。

        沈曜没说话，恢复了一贯懒散的模样，一只腿曲着，大咧咧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仿佛没看到什么人过来。

        却不知为何，包厢里却突然静默了许多，一下子安静得只听到酒杯碰撞的声音。

        蒋向晨也感觉到不对劲，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也愣了一下。

        只有李虹大大咧咧凑过来，问白小泉，“这美女谁呀，这是？”

        白小泉笑着向其他人介绍道，“我好朋友，饶珂。”

        李虹想了想，终于一拍脑门想起什么似的，“这不是酒吧台柱子饶珂吗，你竟然认识她。”

        时间仿佛倒退到六年前，还是白小泉拉着她，介绍给其他人，说，这是我的好朋友，饶珂。

        沈曜那时也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现在好像仍是这样，没什么不同。

        如果中间他们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话。。

        边雅寒就坐在沈曜旁边，看着沈曜眼神沉沉地握着酒杯，仰头又饮了几杯伏特加。

        饶珂从进来以后，就坐在角落里，也没说话。

        柔软的红色丝绒沙发在微黄的灯光下显得刺眼又舒服，包厢很大，几人其实隔的很远。

        大家各玩各的，除了进来那会儿，现在谁也没多关注这里。

        饶珂侧目看着沈曜和其他几人说说笑笑地聊着天，漫不经心的模样，

        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哄笑，一只手还闲闲地搭着边雅寒坐着的沙发上面。

        饶珂木然地转回头来，端起酒杯喝了两口酒，谁知这酒烈得很，饶珂是不大会喝酒的，

        几声剧烈的咳嗽在空旷的包厢里显得异常清晰。

        沈曜快嵌在沙发里的慵懒身子终于稍微抬头扫了这里一眼，蹙了下眉。

        唯一有兴致跟饶珂聊天的只有白小泉和李虹。

        白小泉拉着饶珂兴致盎然，大有三姑六婆五大姨的阵势，问饶珂这几年做些什么，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过男朋友之类之类的。

        然后又叽叽喳喳地讲了自己这几年发生的好些有趣的事情。

        原来白小泉这几年参加过几次小提琴表演，还得过一些国际上的奖项。也偶尔演过一些电影电视剧的配角，不过跟蒋向晨一样，都是随便玩玩，

        像白小泉这样的，本来也是个富家小姐，也不是多在乎这种东西，倒是沈曜，底子好，又努力，又有背景，一下子就大红大紫了，大家都很羡慕他。

        不过，白小泉的小提琴表演让饶珂很是吃惊，很难想象她这性子能安安静静地拉上一会儿小提琴。

        大家都成长了呢，饶珂微笑着。

        “什么时候再表演啊，我好想去看看。”饶珂笑道，

        白小泉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过段时间还有，到时候送演出票给你。”

        “好啊，”饶珂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你跟蒋向晨怎么样？”饶珂又笑着问道。

        白小泉脸一红，“你。。你怎么知道？”

        饶珂想了想，笑笑，“你的心思，还挺容易看得出来的。”

        白小泉吃了一惊，“真。。真的？那这么说大家都看得出来？”

        “有这个可能。”饶珂正经地点点头。

        “我有什么办法，”白小泉苦笑了一下，“他不喜欢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根本当我不存在一样。”

        “俗话讲，兔子不吃窝边草。太近的草吃起来不香，我觉得蒋向晨就是这样的人。”

        饶珂听了这话也为她感到心酸。

        白小泉翻了翻白眼，“我现在也想通了，就算了呗。老娘我又不是没人喜欢，犯不着。”

        “那你跟沈曜呢，就这么算了？”

        饶珂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跟他的？”

        当年的事情，沈曜和她都没有特地在大家面前承认过，不过想来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白小泉白了她一眼，“你觉得我眼睛瞎了，就你们俩当年如胶似漆的那样，鬼都看得出来好吗？”

        饶珂笑笑，没有搭话。

        “要不改天你们敞开聊聊，把误会都聊开，你爸的事情我知道你不愿意别人知道，所以我从来没跟人讲过，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的。

        当年回去以后，你把电话号码也换了，人也搬走了，那时候又没微信这种东西，沈曜找了你几次。

        后来有一次回来他就彻底死心了，把所有关于你的消息都封闭了，也再不准别人提你。

        我看沈曜这几年比起以前阴沉了不少，有时候玩起来比以前还疯，我总感觉八成是你搞出来的后遗症。”

        饶珂心脏一拧，沈曜找过她？但她表面装得若无其事的，“小泉，你别这么抬举我。我们那会儿才多久，也就一个暑假吧。都这么多年了，他现在什么身份，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吧。”

        "你看边雅寒不就是一个吗？"饶珂喝了口饮料勉强说道。

        “别这么妄自菲薄，珂珂，明星还不是人吗？明星不用谈恋爱吗？”

        “边雅寒就是他们经纪公司最近扶持的新人，沈曜是没什么兴趣，倒是边雅寒对他很积极，我看她就是心思不纯想捞点资源而已。”

        饶珂仍是摇了摇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算了吧。”

        “唉，你自己想吧。”

        李虹倒是对他们以前一起出去旅游的事情很感兴趣，一直追问着，

        “你们以前一起出去玩过？”

        饶珂点点头。

        “诶，”李虹贱兮兮的凑过来说，“你看，现在沈曜已经是大明星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一种很爽很特别的感觉？”

        说着，李虹头往沈曜那边扬了扬。

        饶珂听了这话不禁哑然失笑，又看了沈曜一眼，

        见那边觥筹交错的，酒杯碰撞，哄闹个不停，沈曜似乎来者不拒，已喝下去不少，然后才说，“也还好吧。”

        “那这么说你跟咱曜哥还挺熟的？”

        饶珂顿了一下，拿起饮料勉强抿了一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想了半会儿，只好笑笑说，“就是出去玩了一下，也不算特别熟啦。”

        也不知沈曜是不是听到了，他往这边扫了一眼，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边雅寒一直注意到沈曜自打饶珂进来以后状态就不对，她疑惑地往饶珂这边看了几眼。

        过了一会儿，饶珂才起身抱歉地说道，“我得回去了，我这还上班呢。”

        “对了，把你电话给我，”饶珂便把电话号码输到白小泉手机上。

        “常联系啊，珂珂”，白小泉跟她挥了挥手

        “嗯，我会的。”

        蒋向晨看了饶珂这边一眼，又看了眼一直拿着酒杯神色不明的沈曜，直到饶珂出去以后，沈曜也没再抬起头来看她。

        沈曜当时找过饶珂他是知道的，他看着他那疯劲儿还惊讶地问过他，“沈曜，你来真的？”

        沈曜隔在阴影里抽着烟，阴恻恻笑了笑，说了句，“就随便找找吧，说不定明天就忘了呢，谁知道呢。”

        蒋向晨看着他那副眼眶猩红的样子倒吸了口凉气。

        幸好他现在没有冲过去揪着饶珂问她，当初为什么一声不吭地走了。

        不然就冲今天这么多熟人在的，回头还得连累他跟着上个热搜，蒋向晨翻了翻白眼，想来这么多年，他应该是放下了。

        饶珂从包厢里走出来，一直紧张不安的心情，此时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幸好沈曜没有和她讲话，呼，轻松不少，下次千万别再让她去了。

        她在洗手台拿出口红擦了擦，捋了捋头发，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打算去更衣室换衣服去。

        边雅寒突然来者不善地拦住了她，饶珂看了看她，心里一阵冰凉，她就猜到会这样。

        她披着黑色小西装，两手挽着臂，手上的宝石手链绚丽夺目，

        “你跟沈曜什么关系？”边雅寒口气尖利，透出一种绝对的冷气压，直说得饶珂皱眉。

        眼神这种东西骗不了人，从饶珂进来的时候，边雅寒就看得出来这几人是旧识，

        尤其是沈曜看她的眼神明显很不一样，

        但奇怪的是沈曜和蒋向晨却从头到尾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认识而已，不是很熟。”饶珂踢了踢地面，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边雅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哼了一声，眼神深寒，“我告诉你，不要痴心妄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饶珂嘁地轻笑了一下，声音冰冰冷冷，仿佛不是从这个世界传出来的声音，

        “这句话不应该对你自己说吗，”她看了边雅寒一眼，从她身旁经过，“我跟他不是很熟，你别想太多。”

        边雅寒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才目光刀锯般望着饶珂离去的背影。

        花里胡哨的射灯光在走道内闪来闪去，旁边墙壁的阴影中还沉默地靠着一个人，他看着这场闹剧却没有任何走过来的意思，打火机一开一合啪嗒啪嗒响个不停，浑身一股子散漫的味道。

        饶珂余光扫了他一眼就从他身旁路过，也未停下。

        “嘁，”帽沿下的男人啪嗒点了一根烟，自嘲地轻笑了一下。

        /

        下班的时候，饶珂老板叫住了她，酒店老板算是对她不错的，

        有什么事情经常都会带着她，也挺尊重她意见的，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在这里呆这么久，

        也是老板比较照顾她的缘故。

        “饶珂，”老板常年一股官腔做派，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官场那些人打交道多了，挺着个大肚子，走哪总被人打趣怀胎几个月了。

        饶珂走过去，“吴老板，有什么事吗？”

        “小珂啊，”吴老板向她走过来，“我寻思着你不是一直想换个白天的工作吗？这不，刚好我一个朋友给我推荐了一个，说是缺个人。”

        吴老板知道饶珂经济上很是困难，她做了两份工，白天在一家蛋糕店里上班，酒店唱歌则是另一份兼职。

        他接着说，“我让你在这儿做全职你又不肯，我知道你生活上有些困难，我看这说需要个摄影助理的位置，我想着你以前不是摄影专业的吗？

        你要不去试试呗？”

        说着，递了张名片，饶珂看了眼硬底的烫金纹名片上写的是某某影视传媒公司。

        饶珂看了一眼，忙道了声谢。

        吴老板也是个豪爽的人，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不是个想长久呆在这儿的人，我看这儿待遇开得也不错，回头别说我吴飞浩耽误了人才。”

        饶珂笑笑，“老板您严重了。”

        吴飞浩看了一眼饶珂脂玉般有些苍白的脸，他在社会上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漂亮女孩，却寒冬傲雪似的一股子倔劲，仿佛要对抗什么似的拧着一股劲儿，又十分要强。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己试不试得上是你自己的事啊，”

        “真的谢谢您照顾了，吴老板。”饶珂说道。

        “行了行了，客套话不说了，收工吧，收工吧。”吴老板摆摆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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