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熟落果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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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昏迷躺在海边已过去了十五日。每日巳时三刻都有一个穿着宽袖长袍满头鹤发的老儿来这海边走一趟,看看它死了没。
似搁浅的鱼儿,要不等待着海水将它带入生命之源,要不就只能和天高日远的烈日搏斗。
随着海水的不断冲击小鱼儿也是不断的变幻模样,一会儿金红色的锦鲤,一会儿瘦小如同十来岁孩子的身形。
这一日,鹤发老头坐在临小鱼儿的一块礁石上钓鱼,带着个斗笠,手挑长杆,从巳时三刻呆坐到午时三刻,专心钓鱼,偶尔钓到小虾米大点的留下,小的就扔掉。混沌的眼珠从未看向小鱼儿一眼。
今日收获颇丰,差不多一个时辰就钓到了半罐子鱼。今日午饭有着落了。
老人有点儿驼背,收拾了东西从小鱼儿身边走过,此时正逢退潮,小鱼儿保持着人形,十多天的曝晒把它变成了一块黑礁石。皮肤严重龟裂,斑斑点点的血迹疮口都已开始溃烂流脓,苍蝇臭虫等吃腐肉的小玩意来回在它身边打转。
不远处礁石上一只庞大瘦消的玉带海雕鼓圆了发亮精光的眼睛盯着这团正在发臭濒临死亡的腐肉,突然它仰头发出凄惨响亮的吠声,铺展开暗褐色的大翅膀不消扑棱两下就来到小鱼儿后背的包袱上。如利钩的上喙毫不犹豫撕掉小鱼儿脖颈上的一块发臭的烂肉仰脖吞了下去。
老头步履蹒跚都已走出十步远。这边饿极了的玉带海雕如虎狼般欲继续撕扯着小鱼儿的臭肉。
老头停下脚步,从怀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两个褐色的果核放在手里摇了摇,吧唧扔在地上,看果核核尖的指向。
十五天过去了,老头扔了十五次,两核尖对在一起是救,两核尾对在一起是不救,一核尾一核尖是不可能。事不过三,前三次都是核尖对在一起。不总说老小孩、老小孩嘛,老人越大越跟小孩一样爱玩。都掷了十五次核尖相对,看来是天意如此。
身后的玉带海雕又从它身上撕下一块溃肉吃掉。老人捋了捋白花花垂地的胡须,步伐后倾站稳将钓鱼竿投掷出去,竹竿划破空气,穿透玉带海雕项颈那一圈灰白羽毛,将它定于刚才他坐过的那块礁石上,只见玉带海雕凄厉几声扑扇了两下翅膀死了。
“额射偏了。老了,不中用了。”
老头咳嗽两声,伸了伸懒腰捶了捶后背来到小鱼儿面前,抓了把小鱼儿弯曲的长发拖着它上了岛。
老头呆看着躺在床上的小鱼儿发呆,满身的烂疮口可怎么治。可愁啥了这一把年纪的他。足足盯了十五日才得出结论,叹道:“算了,不治了。”
过了两日老头的宠物九尾天狐巡游归来,进了小竹舍变作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
一进屋就捂着鼻子叫嚷道:“老头,你又把什么放臭了?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有好东西别私藏着,你再这样下次我就不让各位神仙来看你了。”每次拎着东西来,好吃的他老自个留着,藏坏了也不给它吃,哼。
“呀!怎么是个人?”九尾天狐闻着味看去,竹床上躺了一个全身溃烂发臭的小人。
“额在海边捡回来的。”治起来怪麻烦索性就不治了,等它死了埋在果树下做肥料。
九尾天狐上前两步见它身形瘦小,明明是个小孩子,遂隐了妇人变作一个美丽少女俯瞰着小鱼儿晒得不成样子的小脸。
“额。”老头端着一碟子黑乎乎的菜进来,自动闭上了混沌的双眼,道:“能不能别老变过来变过去的。老头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心脏不好。”
“额,臭老头都一百万年了还这么矫情。话说这丫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个死人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快顾一下活人吧。”
九尾天狐吐了吐舌头,将老头手里的那碟黑乎乎的菜端走,不消一会儿端着两碟子色彩鲜美的佳肴重新回到竹屋里。
两人一老一少,不停夹着饭菜往嘴里放。
“你能不能有点儿功德心,出走三十二天又三个时辰,回来还跟我抢菜吃。”
“没办法,谁让我做的菜这么好吃。”
“这真是没的说,我看六界之内也没人比得过您姑奶奶的手艺。”
“老头,您总算说了句人话。”
“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还是那样,人界老老实实、天界老老实实、妖魔界老老实实、冥界老老实实。咱两,你看呢?”
“平淡无奇。”
“不过到发生了件事,还记得十三年前天界下逐的那个小鱼儿?如今不知怎的又被通缉起来。”
“一帮小毛孩,我打天下那会子他们还没出来呢!连条鱼都抓不住,丢人,丢人。”说着急忙把盘子里不多的菜扒在碗里,吃下肚去。
这边老头吃完,挑了根竹签。九尾天狐冥思细想忽然恍然大悟道:“老头,快看,这女子就是那小鱼儿。”说着将一张缉捕天令从怀里取出来递于老头看。
老头拿在手里蹒跚着步伐走到床边,将文书细细对照起来,四只一寸宽的乾坤定镯,满头垂地的弯曲长发,一分不差就是容貌不大一样。床上那人面如黑石,画上这小姑娘虽白白嫩嫩可容貌却不敢恭维,奇丑无比。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现今神界就剩了咱两孤老相依为命,打不过他们的。尽早交出去吧。”意外的很靠不住唉。
“臭老头,你可是昔日战神。”未免太没谱了。
“你都说昔日了。”老头说着咳嗽了起来。
“这岛上的大门可就一个,它怎么来的?”
“海里冒出来的,我本就没打算要救它。”都是核尖惹的祸。眼看着混浊的老眼就要留下泪来。
“好不救不救。”九尾天狐过来拍着老头的背安慰起来。
夜幕降临,九尾天狐翻了翻小鱼儿的包袱捡了一串珍珠项链挂在颈上。又将其它物品给它放回原处。
拿了个烛台仔仔细细研究起这小鱼儿,头上戴的应是太清山云霄门的东西,此簪能隐行踪、气味,怪不得天界搜寻一月有余还不见将它缉拿归案。
又将墨紫绳链从衣襟里拉出来,那令字应是妖界之物。这小丫头怎么浑身是宝,遂放了烛台,在它破烂的衣物里摸索起来,发现了一颗很普通的琉璃珠又发现了一块绣着金线风字样的玄黑锦帕。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心下奇怪,想着文书上说它五识被封却自行冲破,着实令人好奇,这么地施了法术将它包裹在它九条尾巴里,心脉具断五脏六腑具碎,五识虽通可二十八星宿的孤煞封印都在,肚空应是育过孩儿,可心腔中那硬邦邦的是什么?熟悉却有点儿陌生的感觉,应是它保它这么些时日。
一切探查完毕后,九尾天狐遂下决心要救它一命,飞身远去,夜盗仙药。
老头见九尾天狐飞去就知它肯定已下决心救这小鱼儿,于是乎趁着夜黑风高挖了个坑将它埋在了果树底下。
九尾天狐回来寻人不到,质问老头,老头道:“死了,买在果树底下做肥料了。”
九尾天狐不信,欲刨坑看个究竟,可老头就是死活不说人让他埋在哪棵果树底下了。
“哪棵你还不知道?”
“忘了。”
“这满山的果树哪棵刚长的新芽你闭着眼都知道,如今一个大活人你不知道,骗谁呢。”
“就是不知道。”
“好,你不说我就挨棵把你果树拔了,看你说不说。”
话音刚落,九尾天狐飞身奔去后山,老头一看不好,扛了锄头紧跟着也去了后山。
见九尾天狐正在倒拔一颗一丈宽的果树,呀!来真的。为了个臭小鱼儿不值得拿他的宝贝果树做赌注,遂指了指埋小鱼儿的那棵大果树。
“怎么埋这儿了?赶快给我挖出来。”
说着冲老头瞪眼。
老头一个劲嘀咕,举了锄头就挖:“一点儿也不知道尊老,如果不是冲着你那饭菜,我才懒得动手呢”动手?对,那就慢点动手,这样说不定那条小鱼精就变成小鱼骨了,对对对,说不定再迟些鱼骨都没了。恩,就这么办。这么想着锄头有气无力慢慢吞吞的行动起来。
“老头,快点儿。如果尸骨无存了。可别怪我真拔光你这一山的命根子。”
“就你狠心。”老头说着加重了力道,心里盘算以正常的速度估计此刻尸骨早无存了。
锄了两锄竟挖出一条胳膊,哪里尸骨无存小鱼儿被囫囵个儿的挖出来。
“老头,你快看!”九尾天狐将小鱼儿身上的泥土扫弄干净,惊奇的发现小鱼儿身上的疮口一个都没有了。
“哼!”说不救它,到底还是救了。
九尾天狐又将一把的仙丹灵药塞进它嘴里,两位老人家也劳累了一个晚上,遂将小鱼儿扔在果树底下,回竹屋自个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老头睡的早起的早,起床之后就干一天中的第一件大事,扛了锄头去到山上看他的命根子。
海岛方圆千里,除了这两间破竹屋还有屋前屋后的两亩菜园,剩下的就是满山遍野的熟落果树。
这熟落果树一丈多高,椭圆的小树叶常年碧绿且叶厚、嫩又脆,叶脉清晰似有生命律动。这结的果子就更别提了,婴孩拳头大小且肥美圆润,样貌似李子却与之相差个天壤之别。
老头刚来到一棵熟落树下,就看见昨天还是死人的小鱼精正趴在他的命根子上摘熟落果吃。
“喂!丫头,扔了别吃。”小鱼儿寻声看去,一个弓着腰的小老头正在树下喊它。遂跳下树来,站起来到和这小老头一样身高。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老头听了烦躁的心情竟有一丝莫名的愉悦,不禁细瞅了它一眼道:“这果子没熟不能吃。”说起这满山的熟落树、熟落果他就字正腔圆、一板一眼起来。
“可我饿了。”小鱼儿捂着咕噜噜直叫唤的肚子,无奈,真想把眼前的这颗熟落果吃到嘴里。
“饿了?饿了也不能吃。吃了会被毒死的。”
“骗人的吧。”应该是不让小孩吃编出来的谎话吓唬人。
老头见它不信自己的熟落果,想有必要掰正这新一代的小孩认知观,遂捋着胡须给它一一讲解起来:“这山名叫熟落山,这山上的树名叫熟落树,这树上结的果名叫熟落果。这树栽成已过五万年,五万年开花,五万年结果,如今正是这结果日。”他每天悉心照料它们也等了十五万年才见它们开花结果。
老头说着将小鱼儿手里跃跃欲下嘴的熟落果扔在果树底下,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果子入地不见踪影。小鱼儿正趴在地上抠那个果子,就听老头继续道:“化了养料你还怎么抠?笨。吃这果子也有讲究,生的不能吃,生的定义嘛,你看,”说着指给小鱼儿看,“这青的、绿的、粉的、红的、紫的、褐色的都通通不能吃。有剧毒,吃了立马去冥界报道。”
“那什么样的才能吃?”小鱼儿问道,它真的很饿,而且听老头说的颜色,貌似这满树的果子都不能吃。果然是骗人的。
“别总想着老头在唬小孩,瞧见了没,那枝头上的黑果可以吃。但却不是所有的黑果都能吃,果蒂褐色同枝色可食,其它均不可食用,负责中毒身亡,化身养料。”
“你吃过嘛?什么味道?”盯着满树的果子,它实在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思熟落。
“笑话。我种的嘛。”不过他还真没吃过。稍有不慎会吃死人的。老头转念一想,来了坏主意,既然它早晚要死,何不替他尝完了果子再死。
这么想着,老头伸手从天上抓来一团云彩,踩在上面来回在枝头间穿梭,左找找右看看终于有了一个果乌黑蒂又同枝色的熟落果递于小鱼儿。
小鱼儿刚想伸嘴啃,老头偏头略有所思道:“且慢,好像书中记载不能啃食,手捏软软的可以吃,且不得用嘴巴碰触熟落果的果皮,只能用蒂吸食。”
小鱼儿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将它手里的熟落果拿去,放在手里捏了捏,硬的,随手放在熟落树下被吸收了。原来他真的没吃过这果子。万一它被吃死了怎么办?可现在肚饿管不了那么多了。填饱肚子要紧。
“来,你也上来。”说着一把将小鱼儿拉进云彩中,挨个枝头找起来。
“爷爷,你看,这有一个。”
老头楞了楞,问道:“丫头,你叫我什么?”
“爷爷不对嘛?”他明明一个老头不应该叫爷爷嘛?
老头不语,将那枚熟落果摘下来,递给它吃。小鱼儿用手捏了捏软的如同水一样,嘴巴小心翼翼的在不触碰到果皮的情况下,用蒂吸允起来,听在我们耳里它似喝带有微果粒的果汁一样,咕咚咕咚的一会儿就将一个熟落果解决完毕。
“怎么样?”
“太饿了,没试出来。”小鱼儿挠头,只听见自己喉咙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了。
再吃一个?吃了一个又一个。总共成熟的就不多,方圆千里的熟落树他两扫荡了一大半。
“现在怎么样了?”
“甜的,糯的,多汁的,好吃,真好吃。”
“还有呢?”
“还有?”小鱼儿偏头想起来,好像是有什么不同,想了半天,又捶胸口又伸胳膊腿的,道:“吃完了果子好像胸口不怎么疼了,而且身体感觉轻快多了。”
“这就对了。”
“嗯,果然吃饱了才会有力气。”
小鱼儿刚高兴的说完,以为自己得了一条真理,却被老头棒的一拳头打在头顶上,痛的要死。
“傻蛋!当然是熟落果的功效,书中记载它似灵丹妙药是能治百病的奇药,又能滋愈身体各个脏器达到返老还童的神效。同时它的全身又都是毒。一则以喜,一则以惧。”种这果树是因为他还存着那个战神梦,虽然身体已老成佝偻蹒跚,不过有梦想的人才活的更长远不是么?一百万岁了,多想再回去年轻的时候啊!
“什么喜?什么惧?”小鱼儿听不懂。
“对了,丫头,你到底犯了什么大事,天界要捉拿你?”
“嗯?爷爷,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额”老头气短。
正逢九尾天狐喊老头吃饭,远远见了小鱼儿和老头在一起,老妇人变作一个和小鱼儿差不多少的小女孩从远处过来。
“老头,吃饭了。”
“哦?原来你叫老头?”小鱼儿讷讷的开口。
“额”老头黑着脸,一声不吭。傻蛋,傻蛋,都是傻蛋。
饭桌上。
“你是叫小鱼儿?”
“应该吧?”说着从怀里摸出那颗琉璃珠,里面秀书着三个俊字——小鱼儿。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么?”
“不知道。这是哪儿?”
“三十三重天。”
“三十三重天是什么”
“额”
“我们居住的地儿。”老头两眼发黑,两傻瓜在这说半天,弄的他都没心思吃饭。
“那你为何被天界追捕?”
“天界?追捕?为什么?”
“你就说你都知道些什么吧!”老头放下碗筷,他再也吃不下了。
“我应该叫小鱼儿,”擎着那颗琉璃珠给两人看,“我刚才吃了熟落果。”
“没了?”
“还有,他叫老头,你叫东篱。”
“好吧。吃饭吃饭。”
九尾天狐看了看两眼发黑的老头,用手在脑袋处比划了比划。估计是被撞到了头,失忆了。
饭后,东篱将它的包袱拿给它。小鱼儿将里面的东西一一翻出来,银两和一些珠宝、一把精致的匕首,还有发臭长毛的干粮,还有一捆皱巴巴糊成一团的纸张。因为泡了水,字迹都模糊不清,中间夹了一本蓝皮书,花了很大力气才将那本书从皱巴巴脆生生的纸张中分离出来。字迹渲染成一片看不清楚,只有皮面上模糊的大轮廓上勉强认出——七日皮记。
“东篱姐姐,这上面写了什么字?”
它都百万岁了,幻成个小女孩样有人喊它姐姐自是心喜的不得了,拿过书来,仔仔细细琢磨,“七?日?皮?”
老头闻言,从屋外跑进来,急切问道:“七日皮在哪儿?什么是七日皮?”
“应该是它吧。”毕竟是在它包袱里发现的。
老头只眯起混浊的双眼,眼缝中冒出精光细细看了看那本蓝皮书的封面,又细细瞅了瞅小鱼儿。
自此它就在这熟落山住了下来。老头每日上山照料熟落树,有了熟透的果子就唤两人前去吸食。小鱼儿也纳闷为什么不能摘了会屋里慢慢品。见老头古怪的很也就不多言了。它每日随东篱学习一些仙力法术,或在房前屋后料理菜园,或去海边嬉闹,才发现自己碰水会变鱼!足足吓了三日,本来还以为自己是个本本分分的人,没想到却是条鱼精。世事难料。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迎来了小鱼儿在这熟落山上的第一个活着的七日。
第二个清晨,小鱼儿从竹床上爬起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竹屋,却拐进了茅厕又上了饭桌。
老头自今早第一眼见到它就一直眼放精光的盯着它,直到小鱼儿坐下,拿起碗筷准备吃饭的时候,才道:“这是哪儿?你们是谁?我又是谁?”
“啊?!”东篱扒着米饭的嘴没合住,饭粒掉了一桌子,这小鱼儿半晌不夜的是要闹哪样?
小鱼儿肚饿夹来饭菜吃,不予理会她的反应。倒是老头,眯缝着小眼,笑嘻嘻的告诉它说:“你是女娲,我是你爷爷。这是东篱。”
“老头,你说什么呢!”
“哦。那这是什么?”小鱼儿扒了一口饭,从怀里掏出一颗琉璃珠,里面有小鱼儿三个字。
“小,小玩意。玩的。”老头尴尬,遂夹了饭菜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满面春风如同犯了桃花一样。
东篱也不多说,闷头吃起饭来。
饭后。
东篱将老头拉倒一边,说道:“老头,你干嘛呢!女娲娘娘早死一万多年了。而且它是小鱼儿啊!”
“东篱都多少年了,还抓不住重要的。”
“咦?”
“你没发现它七日之后就又忘了自己是谁了?”
“这是为何?”这么说她好像才注意到。
“女娲的天机,七日皮。”
“七日皮?”什么东东?活了百万年了,应该没有她不知道的吧。
“傻啊!都说了是女娲的天机,不懂什么是天机嘛?白活了!”
“那你懂!”东篱白他一眼。何为天机,冥冥之中的定数。
“我自是勘不破天机,却略懂这七日皮。”
“说来听听。”
老头刚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拂了拂衣袖道:“反正就是挺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比你是战神还要厉害?”东篱不依不挠缠着他问。
“怎么说呢!应该比我更厉害。”
“呀!这可真是捡了个乖乖。”
老头将吃过的熟落果的果核收集起来做了一条果核腰带系在小鱼儿腰上。
“这熟落果的果核吸天地万物之灵气,厉害的很,你是七日皮,七日过后就会忘记之前发生过的事重新以新的姿态生活。怕你日后不方便,这果核你就当做是记录吧。”总觉得比你那本书有用的多,起码遇水不会晕染看不清楚。
“谢谢老头,只是这怎么用?”
“笨,简直是又笨又傻,这七日皮放你身上真是浪费。看我手势,听我口诀。”不行。这小鱼儿过了七日就忘了,这口诀手势都跟它不沾边。
“老头,用血秘牵术不行么?”东篱在旁提议。
老头手捋胡须想了想,拍着它俩的头说:“总算是聪明了一回。”说着扯了小鱼儿的一根头发一端绑在它左手的小拇指上,另一头绑在熟落果的果核上,从饭桌上拿了一根牙签将它的左手小拇指扎破了一个眼血液顺着发丝流淌到果核上。老头快速结印将口诀手势一并结在那根细丝上。印成,发丝消。
又一个七日后,小鱼儿清晨醒来,手不自觉的触碰到腰上束的果核腰带,一颗果核转起来,将它上一个七日录下的言语告知它。
至此这血秘牵术就真的成功了。解印的方法也有,只消解开隐去的发丝就解开了这血术。
有了这果核束带,真是帮了大忙,大家好,我叫小鱼儿,今年有十四岁了吧,白发佝偻是老头,九条尾巴是东篱,熟落山上的熟落果只能挑纯黑且果蒂褐色同枝色才能吸食。还有一件事一定要记录下来那就是我是条鱼精,还有一件事一定不能记录下来那就是老头毒舌又小气还小心眼还爱耍小孩脾气。
对,还有一件事也一定要记录下来,东篱姐姐能变老太婆。
这么地,小鱼儿在熟落山过了大半年的幸福生活,这里世外桃源,他两身份特殊,天界又不可能派人来扰,所以过的很开心很自在,且学了不少仙法。
本该发生的事到现在才发生,早前听闻神界的老头一心一意的要种返老还童的果树,决心要和那王母寿与天齐的蟠桃较真。神仙最多的就是用不完的时间,耗时间对他们来说成了一种娱乐,他们只是长寿容颜还是会老。知道了这神界老儿还倒腾出这花样,都翘首盼了十五万年终于等到了,向来抠门的老头又不能请他们去吃。老态龙钟的想变年轻些,年轻俊美的想永葆青春。这也算是共同目标,深更半夜翻过熟落山的大门直到后山,见果就摘,遇果就吃。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老头领着他们两个提灯扛锄头的来到了山上。十八九个衣着华丽的仙人就这么偷果吃被毒死了。
“不用跟天界交代?”
“交代什么?这些人偷我老人家的果子本就心术不正。天界有这样的败类早早除掉岂不更好。”说着唤了小鱼儿帮忙,将他们埋在熟落树下做肥料。
“老头,他们有带跑的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己找的,死路一条呗!”
“为什么?”小鱼儿纳闷,带走能吃的熟落果也会被毒死嘛?
“这熟落果只能在熟落树下吃,而且只能是即摘即吃,放过哪怕片刻再吃也是毒药。”
小鱼儿听完,两眼发黑,自己枕头底下的那颗熟落果幸好没吃。这么地还得谢谢这些前来偷果的人,要不死的可是它了。遂又在果核腰带上录了一句:摘走熟的熟落果也是有毒的,不能吃。
总归是天界位列仙班的仙人死在了他熟落山,不告知天帝老儿好像不太尊重人家,这么地好几十万年没研墨写字的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闷头书写了一上午,派了东篱送去九重天。
没承想东篱此去带回的是天帝亲笔所书的道歉赔礼信,说是要亲自领着众仙登门赔罪。明摆着是来他这开熟落果宴的。
小鱼儿是藏不住了,明日他们一来肯定撞个正着,虽舍不得七日皮但他还是无力与天界抗衡。被逼无奈和东篱送别了小鱼儿。气的老头真想把熟落树下若未化完的尸骨拿出来鞭尸。
小鱼儿将沉沉的包袱背在身上,里面放着那捆被海水泡过的书籍纸张,不知怎的就不想扔了它们,总觉得那是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像比熟落果核的腰带更早的陪伴一样。
东篱去天宫给她盗来一件红珊瑚珠裙换上,又为它准备了新鲜好吃的干粮放在包袱里。反正他两的原则就是生活不够的物资就去天界取来,每次穿梭自如如同自家的后花园。
小鱼儿一一和他们抱别,老头施法术将它从幽暗的海底送出三十三重天,归落人界。
它穿过幽暗又万分熟悉的海底,手指摸索了一个熟落果核,在心中说道:头上的玉簪很重要,千万不要摘下来,它能隐去我的行踪和气味,这是东篱姐姐说的。
还有,我是天界认定的罪人,缉捕天令已传遍六界。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的逃命天涯。算了,这句话就不要录了,可能我下一秒就会被捉住,与其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痴痴傻傻、笑看万物。
幽冥殿里。
玉面王头戴九旒冠冕化作鬼面身着王服正襟坐于高座之上,发号施令静待众鬼万魂寻得小鱼儿的踪影。快,一定要比天界更快。
判官和四大司君也是纳闷,不管冥界事物三年的玉面王,比往日更清亮剔透的回来之后就是在天界下的缉捕天令后又追加了一句:一定要比天界早寻到,寻得踪影立刻前来禀报,不许擅自行动。
好吧,天界向来仗着好地段好身世的明目张胆做霸王。玉面王这么做也算是识时务当俊杰。只是众人又都搞不懂了,为何玉面王又吩咐下去,凡是天界的生死轮回大事都要万鬼商议后四大司君联合会审通过后交由判官裁决之后再交他定夺。明摆着就是找天界的麻烦。
幽冥寝殿里,这张床榻上,小鱼儿躺了一年多,如今只留他和嘶嘶兽、溜溜兽独坐上面,睹物思人。
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为何你就是无半点消息?还是说此时无消息的你是安全的?
玉面王时时刻刻将往生石拿在手里,生怕连那一丝线条都没有了。就在前些日子,那跟极细极细的线条虚晃了几下,将他吓了个半死,嘶嘶兽和溜溜兽也跟着哭了好几日。但之后看那线条又恢复了往日心也跟着揪起来又放下再被揪起来。小团子,你在何时何地受了什么痛的伤又是如何痊愈如何坚强的活着!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小鱼儿的那副模样。
那日清晨,铭玉道长告诉他小鱼儿自已远去,让他们忘了它,让他们莫要寻它。好好的活着莫要和天界作对。
他只叹,这小团子何时变的这般狠心起来,十三年的情谊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抛下了他。还不让寻它,它以为一走了之就是为了他好,为了他这冥界好?难道在它眼里,他这冥界之王还不能抗衡了天界保它性命、护它安好?这未免太小瞧了他玉面王,更小看了它在玉面王心里的分量。
既然要独自一人前行,避开这一切纷争,起码要把嘶嘶兽带在身边,这是真要与他断绝一切关系么?
团子,你这是要剜了我的心去,你好狠的心。
小团子,如果再寻到你,本王一定会把你绑在身边,永远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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