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条咸鱼（9）

路鼓响，冤案平。

        这曾是开国皇帝对燕华百姓的承诺，可眼下这件事却颇为棘手。

        燕景生按照系统的提示，让站在两侧的文武百官各抒己见。然而等了半天，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用沉默来对抗这场猝不及防的暴风雨。

        摄政王给自己人递了不少眼色，连向来对他说一不二的中书令柳志和都故意避开眼神接触。越诉毕竟是开国皇帝定下的规矩，纵使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件事情造次。

        观望了半天，摄政王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两条家狗一旦撕破脸打架，他这个主人自然不得安生。

        “既然已经到了陛下面前，”摄政王如鹰的眸子紧紧钳住韩平，明显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有什么话就悉数说出来吧，老夫人的身体向来羸弱，你可要好好照顾。”

        话音刚落，系统就忍不住分析道：“摄政王这招棋下得真狠，看似秉公处理让韩平自述冤情，实则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如果韩平真敢胡说八道，他即将要面对的就不单是丧子之痛了。”

        自古以来，孝为最大。

        摄政王用老夫人要挟韩平，算是打蛇七寸。

        跪在地上的韩平慢慢抬头，在摄政王眼中看到了颇为熟悉的狠辣。谁也没有想到，陛下竟会召集文武百官同审，但事已至此他已无退路。

        然而，韩平说一句，卫家父子三子便急着说三句，场面一度混乱。

        燕景生正要开口，摄政王却抢先说了一句：“以臣之见，此案还需细细勘察，陛下不如……”

        “不如，”燕景生体会到抢话的乐趣，面对摄政王的阴云，他故作淡定，“不如就让朕用朱公所教断一下是非黑白。”

        摄政王额头的阴云更深了，这是燕景生近两年来第一次公开向他反抗。

        两条人命，涉及官场要员，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旦放在台面上，那些藏在暗处的牵扯就会变得浑浊。

        系统搓手兴奋，开启包青天老爷辅助模式。

        燕景生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案子虽难，但气势绝对不能输！

        “不许吵！”燕景生发怒的神态颇有几分先皇的模样，他喊来两位记录的官员，要求他们一字不差分别记录韩平和卫家的说辞。

        有了陛下发话，当韩平阐述事实的时候，卫家的三张嘴巴只能老实闭着。

        “都说完了吗？”燕景生靠在龙椅上，猝不及防地说了一句，“既然都说完了，大家就先用膳吧。”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差点没站稳。

        摄政王的指甲扣了一下食指，第一个看懂了陛下的用意。

        曾经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下子长大了，他不能给任何人走出大殿的机会，他截断了暗中操控的可能。

        一旦困兽难脱，才有机会挖出更加精彩的东西。

        以摄政王对朱公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他所教授的东西。

        既然不是朱公，那么究竟是谁在为陛下出谋划策？

        摄政王不止一次询问自己的幕僚：“难不成陛下身边还有隐世的侠客？”

        御膳房出品，非美即精。

        然而大殿之中，众人的心思都花在猜测圣意上。

        全程唯一在用心用膳的人只有燕景生，天气渐热，他独爱爽口的冰粉。

        吃饱喝足，燕景生这才切换到审案的模式。

        虽然卫家销毁了新娘的血书，拒绝承认玷污之人就是卫植。但韩中起是死在卫家的，韩平赶到的时候人证物证皆在，卫家无法否认。

        燕景生学着系统的口气，盯着卫平齐，“按照燕华律法，杀人者理应偿命。既然你说卫植是无辜的，那么剩下的事情交给刑部去办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王子犯法都要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只是一个世子。”

        卫平齐腿软头晕，无数的问号在头顶盘桓，到底是要世子还是次子？

        两个儿子的性命就在卫平齐一念之间，刑部尚书秦宣向来秉公执法，从不徇私。

        一言不发的摄政王彻底让卫殊坐不住了，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几乎是爬向自己的父亲，大声呼喊，“父亲！父亲！我是卫家的世子啊！您不能抛弃我！整件事都是卫植的错，不过不是他去找那姑娘……”

        “闭嘴！”卫平齐本想伸手捂住世子的嘴巴，哪知为了自己活命的卫殊近乎疯狂，不仅亲口吐露了弟弟的罪行，还无意间承认了血书的存在。

        然而，事情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反转。

        卫植不仅承认了自己的全部罪行，甚至还主动揽下杀死韩中平的罪责。

        事已至此，燕景生只给卫平齐留下一炷香的时间，让他来做最后陈述。

        等待的时候，燕景生又让御膳房给在座的每一位添了败火的清茶。

        燕景生走到摄政王身边，装模作样说起悄悄话，“不知皇叔对此案有何高见？”

        摄政王在心里翻白眼，这案子就差临门一脚了，你现在才来问我的意见？你合适吗？你礼貌吗？

        毕竟人家是君，自己是臣。

        忍字头上一把刀！

        摄政王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卫平齐，恨铁不成钢。

        燕景生忍着笑，就这样默默看着刑部尚书带走了卫家世子卫殊。

        三日之后，还未等陛下定罪，卫殊据说是感染痢疾死在了牢房。

        大仇得报的韩平乐极生悲，竟然无故坠马身亡。

        这个时候，有人竟在早朝之时参了工部尚书一本。燕景生按照系统的吩咐，故意将这个麻烦交给摄政王。

        谁也没想到，一辈子跟着摄政王打天下的卫平齐到头来，竟然落了个发配幽州的结局。

        经此一役，摄政王在朝局当中连失两子，棋面自然变得不好看了。

        最喜欢出主意的中书令柳志和又在蠢蠢欲动，不停在摄政王耳边添油加醋，巴巴等着朝局大翻天。

        然而摄政王的心思极深，他比谁都清楚，想要夺得皇位必须聚集天时地利人和。

        眼下人和已失，不宜妄动。

        摄政王头一次正眼瞧了瞧坐在龙椅上的燕景生，眼眸中依然带着必胜的信心。

        然而，燕景生的快乐只短暂的停留了三天，因为闻讯而来的受冤百姓时常敲响朱雀大街的路鼓。

        不嫌事大的摄政王暗地里煽风点火，将往年刻意按下的疑难杂案纷纷丢出。

        他本想看陛下出丑，万万没想到事情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事发已有十年的悬案连破好几桩，越来越多的百姓得以沉冤昭雪。

        坊间甚至还传出赞颂陛下的歌谣，一时之间，万民拥护。

        然而在例行早朝的时候，太史令却神情紧张，上奏说道，“启禀陛下，近日星辰有变，风云有异，恐有灾祸……”

        “放肆！”还未等太史令说完，摄政王反而第一个跳出来呵斥，“陛下乃真龙天子，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太史令在此狂言。”

        系统没忍住，毫不客气地吐槽：“瞧一瞧看一看，这两个人在演双簧。”

        燕景生皱眉，“什么是双簧？”

        “简单来说，”系统斟酌了一下用词，“就是太史令和摄政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燕景生懂了，一边假装安抚摄政王不用动怒，一边故意顺着太史令的话将计就计，“既然如此，以太史令所见，那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这……”太史令一时语塞，顿了顿，正要开口的时候，侍卫传来闽州和戌州的紧急通报。

        一江之隔的闽州和戌州同时发生疫情，已有不少百姓不幸染疾病死。

        不用系统发话，燕景生都嗅到了怪异的味道。

        太史令前脚搭好唱台，后脚就接连传来灾情。

        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按照惯例，一旦发生灾情，朝廷除了会派赈灾人员进行抚慰，还会邀请圣僧举行祈福法会。

        “启禀陛下，”太史令看懂了摄政王的眼神，再次站了出来上奏，“陛下不如效仿先皇，亲临戌州以龙气镇压邪气。”

        系统冷哼一声，“先皇去了一趟戌州，三皇子就死在那了。”

        “你不是父皇？”燕景生不由吃了一惊，在他的认知里，刚才这句话系统应该自称寡人，“你到底是谁？”

        “我早就给你说过，我是保护并辅佐你的人，”系统翻着白眼无语，“等一下，现在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吗？你能不能拎清重点！”

        燕景生低头垂目，难掩失望。

        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他藏在心里的支柱就这样轰然倒塌。

        童话世界结束了，他的眼睛里少了一道光，“那你是我父皇派来的吗？”

        “是，”系统并不打算给燕景生过多平复的时间，他几乎是咬着牙根说话，“不管怎么样，你都必须给我打起精神来，难不成你打算把这个江山拱手送给摄政王吗？”

        “不会，”燕景生紧紧咬住嘴唇，“这么说，皇叔不光设计杀了太子，三哥的命也是他害死的？”

        系统点头，“谢天谢地，你的脑袋终于变聪明一点了。朝局变化中的巧合，往往都是人为。”

        燕景生瞥了一眼自认胜券在握的摄政王，不顾御史大夫的反对接受了太史令的意见。

        只不过，没人想得到，燕景生只用一句话就扭转了局面。

        “这些日子朕时常梦到先皇，闽州距离皇陵不远，不如皇叔替朕去一趟皇陵，以慰先皇之灵。”

        就这样，摄政王的如意算盘又出现了变数。

        在他的计划里，一旦燕景生离开皇宫去了戌州，他便会派人瓮中捉鳖。

        一旦小皇帝毙命，身在皇城的摄政王自当名正言顺的即位。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燕景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一旦把话说到天人感应的份上，摄政王便不得不去。

        比起怒气冲天的摄政王，燕景生反而笑得一脸灿烂。

        桌子上放着一份朝思暮想的大梁桂花糕，系统像哄小孩一样笑着，“刚才时间紧迫，现在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心愿管理局的翻盘系统，编号0199，距离高阶只差最后二颗星。我是你父皇千辛万苦找来帮你的，吃了我送的大梁桂花糕，以后你还得乖乖听话。”

        还未等系统说完，燕景生就已经开始狼吞虎咽。

        “听话可以，”自从燕景生得知系统不是父皇之后，语气已经不如之前乖巧了，“那你再送一份桂花糕。”

        系统忍住了敲头的冲动，这个熊孩子竟然翻脸不认人，得寸进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牙疼！

        “等你活着走出戌州，桂花糕要多少有多少。”

        听到这句话的燕景生噎住了，嘴里的桂花糕瞬间就不香了，“你不是说，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死的吗？”

        系统挑眉，“不想死？”

        燕景生自然点头如捣蒜。

        这一次，终于轮到系统翻身农奴把歌唱，“那你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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