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五匹小花

这次陈宣风不再说什么，因为一队人马风风火火赶来，马蹄“嘚嘚”，以一骑黑马为首，迅速赶到并包围了柳谢亭。还未来得及动手的打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本意趁还没人敢阻，捋起袖子要亲手给这伪君子些教训的雷原，眼瞧着为首的是萃芮姑娘，一腔恶胆霎时偃旗息鼓。

        “雷公子，您这般——是做什么？”赵萃芮翻身下马，随当家太爷学习管理府中事务，在其中浸淫久了，说话时自有一番威势。

        震慑得雷原竟吞吞吐吐起来。

        “我约约陈小儿”

        “雷公子，请您注意言辞。”赵萃芮声柔而意重，眼光冷然。在心上人眼前找茬被逮，又连着被呛声，雷原心中郁郁难平。

        “陈公子，您可还好？”见雷原不再作声，赵萃芮转向陈宣风问候道。

        “无事。”

        “幸好下人来寻长辈时，我也在附近，长辈年老，身体多有不便，便托萃芮前来查看。”赵萃芮看了看雷原，神色莫辨。

        又向陈宣风道，“回头等我将这事情缘由调查个清楚，必定给您和陈府一个交代。您没事，实在是很好。”

        最后这句，既出自公允，又饱含着女儿家私心里一腔柔情。

        尽管也能猜出来个中因由，但陈宣风不愿多言，道了谢就欲告辞。

        别人听不出什么，可雷原就不同了，心中郁火登时翻涌。

        “陈家小儿，别以为搬来了救星就高枕无忧了，你坏人姻缘的恶行理该所有人都来听上一听！！”

        赵萃芮一听话音，立即向手下人示意去堵住雷原的嘴。却还是迟了一步，方才还吞吞吐吐的雷原此刻快嘴如利箭。

        “陈家小儿心存不轨，刻意要坏我与赵家萃芮姑娘的婚约，聿河府应当将这伪君子尽早驱逐，莫坏了聿河百年清名！”

        一石激起千层浪。

        本随赵家前来治理骚乱的几家人马此时都大吃一惊，纷纷议论起来。原来又是一桩□□，竟还是颇负盛名的陈家公子棒打鸳鸯的稀奇事。

        可陈家公子连皇室驸马都不愿做，又怎会稀罕，这才来聿河府十数年的一个小小赵家的一个二房姑娘呢？这雷家混世魔王怕又是惹了祸事，满口胡言起来了吧？

        可谁又清楚呢？说不准陈家公子不爱公主，偏生去喜欢一个商贾家的庶支女儿呢？

        赵萃芮毕竟还是个大家贵女，人后指指点点可以权当不存在，可辱人清誉的谣言指到脸上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听了雷原口不择言的一派蠢话，只气得面皮发白，心头哽结。

        好容易喘匀了气息，赵萃芮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提声说道，“雷公子与我赵家旧有嫌隙，如今雷公子头脑混乱，口不择言，涉及其他人事全为不实。在场诸位，必定都能明察秋毫，还君子以清白。”

        此言一出，不论他人心内作何感想，赵萃芮却再也难以自处，向各位赔了不是，当即驱马而走。雷原见赵萃芮神色震痛，又是不忍又是烦闷，也抛下一众打手，策马追着去了。

        剩下仍处在舆论中心的陈宣风，心中沉静，面色无波。

        君子行正立端，不惧恶言毁伤，也不需为此伤神。

        ……

        陈赵雷三家的儿女为了些感情之事，近日来闹得很凶。

        雷原不折不扣的是个纨绔子弟，雷家又护短，对外只推说雷原近来身体不适；舆论女主角所在的赵家又跟陈家颇不对付，还有小道消息说赵家老太爷接连摔了两个瓷瓶和一套玉盏；陈家公子倒是每日仍正常往来于商铺之间，并不对沸沸扬扬的舆情作任何反应。

        这些□□，连身处人烟最少的北院的乌骏，也了解了个大概。但他并不关心那些人。

        深秋之后，便是初冬。

        虽还未上冻，可天着实是冷得紧了。这两日月色也不明朗，乌云连片，跟草原上大风暴雨欲来时的黑云很相像。

        中原人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样的雨每多下一场，荷花池的水就更冷上一分。

        而恩人，安二姑娘，还是喜欢夜晚去池子里泡上一泡。这跟修行锻体似的，他为和恩人多说上几句话，也陪着泡。于是除了最开始染了一次风寒，泡着泡着，倒也觉得身体强健了不少。

        恩人不喜欢多说话，不怕冷。不是每天都来泡冷池子。喜欢捡着几颗红豆抛着玩儿。他扑过空，有两回直等到了晨鸡啼鸣。到后来，一旦过了子时还没见人，他也知道，今晚恩人是不来了。

        今夜，恩人仍旧像是对温度没感觉似的，穿得单薄，泡在水里，水波牵动着她的衣物轻轻起伏。

        他静静瞧着，觉得眼前的，明明是一副画，美人，枯荷，冷水，还有个多余的他。但他也在画里了。这也很好。

        “你家在哪里。”

        恩人问他是哪里人。

        她知道他不是中原人。

        “乌苏草原和更北的地方，汉人说的北疆。”

        “有天山。也有冰雪。”这是在问他。

        “是。冬天的时候，我们在包里生火，烧牛粪，煮手抓肉，喝很香的奶茶。天山上有神明，祂们保佑牧民牲畜兴旺，儿女健康。天山上的雪，很白，很凉，中原没有这样的雪。”

        “中原有，”

        恩人笑了下，笑容像雪莲花幽幽的暗香，“有雪，很薄，很硬的雪，也很凉，很多是黄色的。你来这儿还没见过雪。”

        “嗯。”

        北院清净，陈家就安排了几个旁支子侄过去读书，他们并不专心，他在院子里扫地也比他们记得快。他们最喜欢说聿河府哪家的赛马最健壮，哪里的蛐蛐斗架最狠，哪里的酒楼菜品花样最多，还有哪家的姑娘最漂亮。

        安二姑娘最漂亮。在这点上，他和他们达成了一致。

        最漂亮的安二姑娘就在他眼前。

        “多读些书。不要总留在北院扫地。”恩人喜欢在池子里泡到五脏六腑都冷下来，手脚僵直，皮肤起皱，然后回房。

        她现在就要回去了。

        乌骏感到，和恩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而见不到恩人的时间却总是慢如龟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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