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立的秘密4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阿立冲到卜家药铺，一脚踹向蛮小二，继而拳打脚踢，宛如捶打沙袋，直至反手握住手腕上的贪狼犬齿，阿立眼前忽然浮现頔哥的笑脸，这才停手。

        蛮小二鼻青脸肿，瞳孔涣散，瞪着距离自己眼球不过半寸的犬齿，几乎失去意识。

        “他是妖怪，杀了就杀了。”桂子以为阿立突然停手，是因为担心杀人犯法，于是毫不犹豫点破蛮小二的身份，或许这混不吝的家伙是爷爷的一枚重要棋子，但只要能让阿立舒心泄愤，那才是棋子的最大价值。

        阿立摇摇头，收回手，微微颤抖，指关节均已破皮流血。

        大熊猫皱了皱鼻子，凑过来，帮阿立舔舐伤口。

        “阿立······”桂子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我不怪桂子姐，我知道这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阿立转过头，对桂子露出一个又惨又真诚的笑脸。

        桂子微微怔住，忍住上前抱住阿立的冲动，这孩子还是这么懂事。

        阿立深呼吸一口气，帮蛮小二把抹布从嘴里扯出，哑声道：“桂子姐，放了他吧。”

        桂子沉默半晌，问道：“确定吗？”

        “我不杀他，是因为他在我心里是人，不是十恶不赦的凶物。”阿立点点头，肯定道。

        “算你好命。”桂子咬牙切齿盯着蛮小二，一甩袖，风刀割断绳子，任由蛮小二摔在地面，“阿立你跟我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蛮小二到底是妖物，体魄远胜常人，他挣扎着趴在地上，一粒一粒捡起佛珠，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既有怨恨，更有劫后逃生的轻松，以及迷茫。

        自己被药老头囚于此地，守了卜家药铺二十年，谈不上忠心耿耿，可到底也没背叛，没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仍比不上一条狗！比起愤懑，蛮小二更为自己感到悲催跟可笑。

        而最让蛮小二意外的是，这天底下，居然有人把身为贪狼的自己，当人看。

        顺着蜿蜒的楼梯往上，火红的纸风车填满了整个视野，越往上，风车越新，渐渐也多了一些别的颜色，折风车的纸张不再局促于大红色，还多了正蓝色、明黄以及一种点缀着碎金的宣纸，一看就很昂贵，那是外乡货郎不远万里带来的，在木墩城，只有少数几家在写春联时才舍得拿来用。

        桂子随手摘下墙上挂着的葫芦，灌了口酒，开门见山道：“细犬被害，可能是因为它想逃走，被蛮小二逮住了。”

        

        阿立皱了皱眉，细犬已通灵智，虽未必有人聪明，更无法口吐人言，但向来乖巧，自己明明有嘱咐过让它不要乱跑的······

          

        桂子咬了咬嘴唇，嘴角粘着一缕发丝都不自知，“阿立，你有没有想过去外乡读书？”

        “木墩城就那么两位不入流的夫子，没什么大学问，我也不会久留木墩城，以后跟我一起离开吧，反正春妮也会跟那位游方道人一起走，你索性也去都城读书算了。”桂子想笑一笑缓解气氛，可心事重重，连呼吸都感到疲惫，“放心，我是符修，用不上黄白之物，这药铺到时卖掉的钱足以慈婶养老，也够你读书。”

        

        “你卖掉铺子，到时卜爷爷回了怎么办？”阿立惊诧道。对桂子姐贴心的安排，阿立有感动，却并无惊喜，反而有种被安排后事的压抑感。

        桂子笑容复杂，“爷爷他啊，最不需要被人担心了。”

        阿立沉默片刻，直白问道：“桂子姐，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桂子刚想敷衍隐瞒，阿立又开口道：“桂子姐，我不想跟頔哥一样，死的不明不白，如果他早知道竹果本身有陷阱，哪怕再想成为符修，也不会去山神腹洞的！所以有些事情，未必是好奇心害死猫，而是人生旅途中不可或缺的常识。”

        桂子轻吁一口气，阿立到底长大了啊，也有自己的主见。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细碎嘈杂声，阿立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天阴了，“下雨了？”

        桂子摇摇头，在雨声里隐隐约约还夹杂着鞭炮的炸响，桂子眉头微蹙，该不会又准备炸山吧？传说鞭炮能驱赶年兽，难不成那群莽夫以为靠鞭炮就能驱赶伯山精怪？

        “他们怎么跑回来了？”阿立走到阳台，发现已经吃住在山上好些天的大伙儿都跑下山，一个个喜气洋洋，似乎有什么大喜事。

        桂子身为符修，听力极佳，侧耳倾听片刻，冷笑道：“原来是那位游方道人来了。”

        “啊？”阿立既惊喜，又有一丝心堵，那位道人在木墩城留下了许多传奇故事，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或许比伯山公还要更敦实高耸，但他将带走春妮，这是阿立所不舍的。

        “我去看看。”阿立兴冲冲道。对那位替自己取名的道人，阿立仍抱有极大好奇和期待，阿立心想，或许，或许自己也有修道天赋呢？只是根骨不显也说不准。

        桂子沉着脸，一把拽住阿立。

        “怎么了······”阿立被桂子姐的表情吓到，一时僵在原地，“桂子姐？”

        “细犬之所以会逃跑，是因为它发现了一个秘密，它想偷偷去伯山报信。”桂子幽幽道。

        “什么秘密？”

        “阿立，你是妖怪，或者说，你即将变成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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