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哥哥,你不要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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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停车场到五楼,算上等电梯的时间,两分钟足够了。
陆以瑾半垂着眼皮,等陆新耀来敲门。
电影场景切换到回忆,林时予转过头,推了下陆以瑾,微微睁大眼睛,脸上带了点笑,说:“我猜到了,线索就是那个镜片。”
很难得的孩子气。
陆以瑾看着林时予,耳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一步一步,全踩在他心上,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感。
酸涩过后又开始疼,心脏急促地跳着,让陆以瑾攥紧了手。
电影画面闪了一下,陆以瑾松开手,探着身子,快速拿起桌子上的耳机,对林时予说:“哥哥,电影我看不懂,我去楼下买点吃的回来。”
“你可以戴上耳机,效果会更好。”
说完亲了下林时予,将耳机罩在他耳朵上。
林时予正沉迷在剧情中,随口应了一声。
陆以瑾转身离开,步伐又快又急。
客厅也是昏暗一片,陆以瑾打开灯,刚把显眼处的两人份物品收好,就听到了敲门声。
陆新耀站在门口,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陆以瑾,对陆以瑾叫他上来又不让他进去的行为感到很不满。
陆以瑾手摁在门框上,随便套了双鞋,说:“走了。”
陆新耀扫了眼陆以瑾身上的睡衣,觉得穿出去不体面,让他去换套衣服。
“懒得换,”陆以瑾拿起手机,把灯关了,又立即关上门。
车开得很快,路边的树木只剩下了残影,陆以瑾坐在后排,跟林时予发消息说家里突然有事要回去,明天再过来。
陆新耀单手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陆以瑾,见他一直低头玩手机,突然问:“你不让我进去,是因为里面有人吧?”
停顿了一下,把视线转回路面上,继续问:“你谈恋爱了?”
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没有,”陆以瑾头都没抬,不耐烦地说,“你就那么想我谈恋爱?”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车流量很大,陆新耀打起精神,等开过去了才说话。
“真的没有?”
陆以瑾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都说了没有。”
斑马线上有人经过,陆新耀停下车,偏头看向陆以瑾,陆以瑾和他对视,眼里是遮不住的阴郁和烦躁。
陆新耀信了。
***
订婚宴安排在了八月十五,陆以瑾不仅没异议,甚至对俞妙改变了态度,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以瑾见到俞妙,脸上总是带着笑,喊俞阿姨,主动和她聊天。
俞妙很记仇,不太搭理陆以瑾,后来陆以瑾当着陆新耀的面送了条项链给她,说是用自己所有私房钱买的。
陆新耀比俞妙还更惊讶,高兴地让俞妙打开来看看。
俞妙便打开了盒子。
看到项链的第一眼,俞妙被镇住了,项链是法国一个老牌奢侈品推出来的当季新款,她没想到陆以瑾竟然有那么多零花钱。
陆新耀帮俞妙戴上项链,不断夸好看。
项链确实好看,俞妙就没摘下来,等过了段时间,回了个价格相当的礼物给陆以瑾。
从送项链那天起,陆以瑾手机就没离身过。
离订婚宴越来越近,陆以瑾情绪逼近失控的边缘,连和林时予在一块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林时予走在一楼外围的长廊上,手里拿着美人蕉的根茎,走着走着,扭头看向陆以瑾。
“后面花园有个小池塘,我想叫人把浮萍处理一下,在那种荷花。”林时予说。
陆以瑾一放暑假就被陆新耀接回了家,林时予有段日子没见他了,昨天跟陆以瑾视频的时候,陆以瑾颓丧地趴在床上,情绪特别低落,一直没笑过。
林时予问他怎么了,陆以瑾笑了笑,说在家闷太久了,好无聊。
正好林时予打算在花园种点花,就叫陆以瑾过来帮忙。
绕过一个拐角,来到长廊的尽头。
“怎么不说话?”林时予问。
陆以瑾突然放下手里的工具,将林时予推到廊柱上,很紧地抱住他。
又低下头,鼻尖和林时予的鼻尖挨在一起,说:“哥哥,我好难过。”
“怎么难过了?”林时予将美人蕉搁在护栏上,回抱住陆以瑾,手一下一下拍他的肩胛骨,带着温柔的安抚意味。
“我爸要结婚了,”陆以瑾垂下眼眸,说,“订婚宴离我妈的忌日只隔了半个月。”
林时予怔了怔,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陆以瑾把头埋在林时予颈窝里:“我妈是自杀的……”
夕阳坠落到地平线以下,日光渐敛,天边漫延着玫瑰色的晚霞,颜色正在慢慢退散。
陆以瑾说话时的声音很低,语气里的怅惘让林时予无比心疼。
林时予摸了下陆以瑾的头发,让他抬头,凝视他的眼睛,轻声说:“我会陪着你。”
陆以瑾“嗯”了声。
“我们不种美人蕉了,你饿不饿?我去做糖醋排骨。”林时予说。
说完牵着陆以瑾的手往里走。
陆以瑾停了下来,用恳求的眼神看林时予:“我外婆还不知道,哥哥,你明天和我一起去看她好吗?”
林时予抬起手,帮陆以瑾把额头上的散发弄到一边,微微踮起脚,亲上他的额头,说:“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去。”
第二天,林时予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去厨房随便做了点早餐,早餐刚做好,陆以瑾就醒了,靠在厨房门上睡眼惺忪地喊哥哥。
林时予一边找吐司面包,一边和陆以瑾说话。
“昨晚睡得好吗?”
陆以瑾从后面抱住林时予,下巴抵在他肩膀处,脸上还带着倦意,说:“一点都不好,做了噩梦。”
林时予往前走一步,陆以瑾就跟着林时予走一步,整个人黏在他身上。
太阳还没出来,但夏日清晨的温度依旧很高,林时予觉得热,又不忍心推开陆以瑾,便哄他:“帮我把牛奶端出去好不好?”
“那你先亲我一下,”陆以瑾说,“昨天都亲了的。”
林时予便侧过身子,亲了亲陆以瑾。
“不要亲额头。”陆以瑾有点不满意。
陆以瑾刚说完,嘴角突然压上了温热的唇瓣,轻轻碰了碰又马上离开。
林时予退开一段距离,说:“好了,快去吃早餐,吃完我们去看你外婆。”
陆以瑾听话地将牛奶端出去,坐在餐桌上等林时予。
昨晚陆以瑾和林时予说了疗养院的具体地址,林时予就提前约了辆车,吃完早餐没多久,预约的车到了别墅门口。
早上陆以瑾没吃多少,林时予怕他会饿,走的时候顺手拿了个水煮蛋。
陆以瑾坐在后排座椅上,身体紧挨着林时予,去牵他的手,刚牵到就被林时予挣开了。
“我剥个鸡蛋。”林时予说。
剥完递到陆以瑾面前,让他吃掉。
陆以瑾低头咬了一口。
路口亮着红灯,司机停下车,扫了一眼后视镜,林时予把鸡蛋往陆以瑾手里放,说:“你自己拿着。”
“我不吃了,”陆以瑾躲开,往旁边挪,“不想拿。”
林时予没办法,一直保持着喂他的姿势,陆以瑾吃得慢,小口小口地咬,紧接着对上司机的眼神,他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去,冷不丁地笑了笑。
司机立刻收回视线。
车子一路开往郊区,树木越来越茂盛,快到山脚了,远远能看到山上立着的建筑群,又拐过一个弯,车子从“温泉山”的牌子下穿过去,就到了临城最好的疗养院。
下了车,陆以瑾跟门卫打了个招呼,带着林时予往里面走。
大门边站了个女佣,陆以瑾先问了下外婆在哪儿,又问外婆最近情况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的。
女佣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陆以瑾问话的时候,跟刚才撒娇闹脾气的神态截然不同,是林时予从未见过的样子。
不过陆以瑾问完话,又转过来牵林时予的手,亲昵地说:“外婆在花房看花,我们去那里找她。”
他在林时予面前,一如既往的乖巧。
林时予站在玻璃花房外面往里望,阳光倾洒在玻璃上,有一种通透又迷蒙的效果,隐约看得见各种植物的形态。
他跟着陆以瑾走进去,花房里的场景便映入眼帘,正中央只放了一个花盆,里面开着淡绿的月季,花瓣层层迭迭,细长而尖,摆在角落里的小盆栽长得茂盛可爱,四周各种颜色的花错落有致地绽放在阳光下,美不胜收。
有一个银发老人正在给花浇水。
“外婆,”陆以瑾走上前去,“我来看你了。”
老人回过头来,看了半天,还是没认出来,迷茫地问:“你是谁啊?”
陆以瑾外公去世的早,沈静是独生女,和陆以瑾的外婆感情极为深厚,当沈静出了意外后,陆以瑾的外婆接受不了现实,逐渐变得精神失常,从那以后就在这住下了,后面治疗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痊愈了,没过两年又得了老年痴呆。
“我是陆以瑾。”陆以瑾说。
外婆疑惑地看了陆以瑾半天,终于看出点沈静的影子,笑眯眯地拍他的手:“是清清来了吗?”
“外婆,我是阿瑾。”陆以瑾又说了一遍。
“阿瑾?”外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絮絮叨叨地说,“对了,对了,阿瑾是我的宝贝外孙。”
外婆看了看陆以瑾,又看了看林时予。
林时予的手一直被陆以瑾抓着,林时予觉得不太自在,就让陆以瑾放手。
陆以瑾没放,往前走了一步,指着林时予说:“外婆,他是阿瑾的男朋友。”
“我有外孙媳妇啦?”外婆开心地笑起来。
“他是男的,”陆以瑾纠正道。
林时予用力抽出手,又被陆以瑾紧紧攥住,陆以瑾看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哥,你不要脸红,我们现在在见家长。”
林时予便不动了。
在陆以瑾说话的间隙,外婆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脸上现出悲怆的神情,开始自言自语:“静静走了,去找她爸爸了。”
“我们阿瑾,很可怜的。”
陆以瑾面色如常地站在那儿,对林时予说:“哥哥,我想和外婆说几句话,你能到大厅等我吗?”
林时予点头,快走到门口时,外婆突然喊住他:“漂亮宝贝,你怎么走了?”
林时予愣了愣,半晌才意识到是在叫他,有点失措地转过身,脸上的薄红原本消散得差不多了,又肆意泛滥起来。
“比我们阿瑾还更漂亮呢,外婆还没给你花呀,怎么就走了。”
说完折了几枝洋桔梗,塞到陆以瑾的手里,着急地说:“快把花送过去。”
陆以瑾接过花,走到林时予面前站定。
“外婆以前也是这样叫我的,”他低下头,将林时予因紧张而握起的手松开,放上洋桔梗,笑着说,“她以为你才三岁。”
林时予带着花走了。
陆以瑾把外婆扶到长椅上坐着,自己也跟着坐下。
他对外婆说:“外婆,陆新耀打算订婚,一开始定在八月十五,不过又往后推了。”
因为俞妙所在的芭蕾舞团被邀请去巴黎一个剧院表演,俞妙想去,陆新耀就推迟了两个月。
“我不会让陆新耀结婚。”陆以瑾看着眼前的风铃草,眼睛满是阴郁。
外婆伸手去摘风铃草,将紫色的花瓣拢在手里,小声咕哝着:“送给漂亮宝贝。”
陆以瑾便笑了,也摘了一朵。
阳光透过玻璃外墙,倾洒在陆以瑾身上,削弱了他周身的沉郁感。
“他是我骗来的,他好笨,心软得要命,一下就被骗到了,”陆以瑾扯了片花瓣碾碎,手指顿时染上了紫色的汁水,陆以瑾低头看了看,笑着说,“我喜欢他。”
笑着笑着,把手指放进嘴里,花汁出奇的涩,让陆以瑾几乎张不开嘴。
外婆恍若未闻,仍然在摘风铃草。
陆以瑾靠在长椅上,仰着头,把整朵花扔进嘴里嚼,然后慢慢咽下,眼里掺了点茫然:“我现在又有点怕,怕他发现我是个怪物,怕他知道我骗他。”
苦涩感顺着喉管一路向下,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痛苦,陆以瑾眨了下眼睛,将手指一点点收紧。
“不过我不会让他发现的,我会骗他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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