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甄青蓝夜半闻哭声

睡意袭来，甄青蓝合上书，拉灭灯，睡了。半夜，他梦到了一个女人，不是傅倩，也不是他见过的，但又是认识的一个女性。他梦见他们入了洞房。洞房里红烛高照，一派春色，他的妻子坐在床边，低着头。他走过去，和她并排坐在床沿上，他拉过她的手，那手是那么柔软细腻，他凝视着他的新婚妻子，她是那么娇美，他再也忍不住，当然，这个时候他也不再需要克制什么，他捧着她娇美的脸庞，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的新婚妻子也忘情了，和他一样热烈，一阵奇妙的感觉袭遍全身。甄青蓝醒了，他明白自己是遇上和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一样的事了。他扯亮了灯，把身上擦干净，找出来干净衣服换了，把脏衣服泡在水盆里。等他再拉灭电灯时，他似乎听见了哭声。谁？这把他吓了一跳，他把几个墙角都扫视了一遍，甚至连床空也看了一遍，但是什么也没发现，等他静下心来再仔细听时，却又没有了声音，该不会是听错了吧。突然，那哭声又闯进了耳朵，这回听得真真切切，就是人从隔壁商柳馨那边传过来的。甄青蓝不禁想起来白天路过商柳馨办公室看到的情形。她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怎么白天哭夜里哭呢？甄青蓝心里越发疑惑了。

        第二天早上去食堂吃早饭的时候，甄青蓝听到走在他旁边的两个人在说商柳馨，甄青蓝听得清清楚楚他们说的两个字：结婚，心里的疑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是商柳馨要结婚了，可能是舍不得离开爸妈，所以才哭的。甄青蓝内心也泛起一阵激动，他是为这哭声中包含的浓浓的亲情而激动。

        甄青蓝走在田间小路上。田里稻子已经收割了，只剩下高矮不齐的谷茬子，谷茬子上又长出些嫩绿的草来，娇嫩欲滴。还不到种小麦的时候，因而大部分农田都还没有翻耕。他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里面装着纸和笔，还有他早上在食堂里拿的两个馒头，这是他的中餐，另外还有一瓶水。他手里握着一根竹棍，边走边用棍子扫打他前面的野草，免得露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但时间长了，他的裤腿还是打湿了不少。时令还才九月初，早上的太阳虽然不大，但甄青蓝已经感觉有些热了，他把外套脱下来装在包里，只穿着一件衬衣在这显得非常空寂的旷野上走着。放眼所及，农家小院倒是不少，大都是新式的红砖瓦屋，有的是一家一个山头，有的是几家一个聚落。甄青蓝朝着一个单家独院走过去，敲响了门，一个男人来开了门，他手里拿着鞭子，身后放着一张木犁，他用狐疑的眼神盯着甄青蓝。

        “您好，我是县文化馆的，到这里来采风的。”

        “采风，采什么风，没听说过。”

        “就是到这儿来搜集一些民风民俗，民间故事。”

        “我们得下地干活儿了，再说，听故事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也记不全了。”

        “那你们这儿有没有特别会讲故事的人？”

        男人想了一下，说：“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会不会讲，我们小时候倒是经常听他讲。喏，就在前边。”说着，用鞭梢指给甄青蓝看。

        甄青蓝向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儿有一座山，山非常高，应该是这一带最高的山了，山脚下有一大片树林，隐隐约约露出些屋瓦，看样子，那里少说也有二三十户人家。

        男人的话印证了甄青蓝的判断，“那里有二十几户人家，我就是从那儿搬出来的，里面有好几个老人，我们小时候经常听他们讲故事，你去问问他们吧。”告别了男人，甄青蓝走进了村庄，村口有一盘石磨和一副石碾，都是用青石打的，这样的物件甄青蓝再熟悉不过，因为他住的地方也有，小的时候他还见大人们用过。石磨和石碾明显已经多年废弃不用，磨柄和石碾中间的木桩都已经没有了，但有些朽了的残渣遗留在里面。

        甄青蓝走进一家土砖屋的人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妻，见来了客人，老妇人忙搬来一把油漆斑驳的木椅。

        “您有什么事吗？”男主人问。

        甄青蓝把刚才跟男人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男主人盯着甄青蓝看了几眼，脸上露出笑意，迟疑了一下，开了口：“我们这里会讲故事的倒是有几个，隔壁的张三哥，村北头的罗二哥，以前都是出了名的故事篓子，下雨下雪没有事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能讲一天不歇场，听的人挤一满屋，总觉得听不够。现如今，没有哪个人听了，我们也都好多年不讲了，人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好多东西都不知道丢哪儿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

        “就拣您最熟悉的讲。”

        “小同志，不是我们不讲，老头子还有任务呢，得放牛去，要不儿子媳妇没有好脸色了。”男主人说。

        “你个老头子，说事就说事，怎么扯到儿子媳妇身上去了，还没有好话，要是让他们听到了，不给你好脸色是你活该。牛是农村人的宝，不能怠慢。”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会讲故事的人，这个机会不能错过。甄青蓝说：“那我跟您一起去放牛，两个人在一起说说讲讲，您也不寂寞，我也能完成任务，两全其美，您看怎么样？”

        “那成什么话，让您一个城里读书人跟在牛屁股后头。”

        “大爷，您别客气了，我也是农村人，家就在隔壁的尚佑村，放牛这事儿我小时候没少干过。”

        “那，就委屈您了。”

        “不是委屈我，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小甄啊，我们也别客气了。我姓谭，因为爱讲个古话，就是故事，你听得懂的，儿子这辈的叫我谭古叔，孙子这一辈的叫我谭古爷，叫着叫着跟开天辟地的盘古混到一起了，现在他们都叫我盘古叔或者盘古爷。来，我们一人一把小板凳，再给你一顶草帽，等会儿太阳大了晒得疼，我再带根长绳子，把牛拴住，它又能吃到草，又跑不了，我们可以安心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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