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蝉儿

终于将人给甩了！

        金婵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一方面她终于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她也彻底清醒！

        人生病的时候身体虚弱，意志更薄弱，才认识几天，她就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险些都要对他掏心掏肺，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情，她是真的相信他有这么好……甚至她想过，作为一个被四处通缉的妖女，她会不会连累他。

        她险些都要忘了……

        感情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

        她抚摸着腰侧那个染满血迹的布袋，摸到了从里面凸出的那包点心，这原本是她打算留给小雪的，但现在……应该用不着了！

        她捧着这个点心，最后留恋了一下。

        “小雪，我错了。”

        “我不该轻信一个在半路上遇到的人的！”

        不管他出卖自己这件事情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再信任他了！

        她擦了擦干涩的眼角，将手里的那包东西扔了出去。

        莫知寒从暗处走出来。

        他俯视着脚边被摔得七零八落的点心，默默地蹲下身。

        一点一点地将东西捡起来。

        古雷镇的后山之中，不间断地回荡着犬吠之声。

        猎犬在觅得莫知寒故意留下的点心后，疯狂地带着人往西侧方向追赶而去。

        而此刻金婵正在与之相反的山东侧。

        虽说两边相隔了半个山头，但那边传来的动静声势浩大，将夜里栖息着的鸟兽惊得四散奔逃，她瞧着窜到脚边的野兔，慌忙往更偏远的地方跑去。

        此处地段复杂，到处都是沟壑山林，加之夜已深沉，四海会搜寻她的人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找到她。

        她在山涧里躲藏了一夜。

        第二日，风波平息，她睡眼惺忪地坐在小溪边洗了脸。

        冰凉的溪水扑到脸上，将最后一丝困倦逐去，金婵揉了揉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哭多了，眼睛这时候还是很疼……

        “可恶！”

        越想越生气，她的手胡乱在水里一通搅和。

        又捂着脸哭了一场，发泄完了之后，她重新洗完脸上路。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发觉脚下有石子粒硌脚，她只得暂时坐下来检查一下，这一看，心里就凉了半截——鞋底坏了，小石子就从那进来的。

        这双鞋子她才买了没多久，原本还想穿个大半年，没想到这样颠沛流离地逃亡，鞋子半个月就废了，而她要去岭南，还有那么遥远的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

        倒霉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金婵丧气地环顾了下四周，别说是修鞋的或者卖鞋的，这里连个鬼的影子都没有！

        思来想去，她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包了些干草垫在鞋子里，这样石子就不会再硌脚了，但因为她垫了厚厚一层，以至于她的两只脚穿到鞋子里不是一样高，让人很难受。

        她叹了口气，艰难上路。

        一直快到正午，她才在路边上看到卖货物的，但没有卖鞋的。

        沿着这路再往前走了大概半里路，就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古城墙，而这个地方的人也明显多起来，有货摊、食摊，还有卖些当地特产的……

        她现在鞋子坏了，肚子也饿，走了半天路气空力尽，若是这个时候四海会的人找到她，她恐怕也不是对手。金婵悄悄打量在食摊的那些食客，都是普通百姓，也没人注意到她。

        “老板，煮碗馄饨！”

        她摸了摸不争气的肚子，找个空着的桌子坐下。

        老板正在给旁边的食客加水，听到这声，连忙哎了一声跑到热锅旁忙碌起来。

        她安心地坐着，眺望着不远处古城的方向，拿出身上一个简单绘制的图，知道那大概就是宜都西侧二十里的天遥古城，据说那里相当贫瘠，住的百姓也少，也不知道那有没有马买？她收回地图，心想：怪不得这老板将食摊开在了这个人来人往的路口呢！

        没多久，老板热情地端来馄饨。

        金婵腹中饥肠辘辘，这会闻到香味叫得更响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冷静地拔下了头上的银簪，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探了探碗里的汤汁，看到银簪没有变色，她擦了擦就插回了发上。

        馄饨没毒，她才敢放开了吃。

        热汤下腹，四肢百骸舒畅得不得了。

        她吃得津津有味，没注意到旁边来了辆马车。

        等到马车上走下来的人到她面前时，她的手一抖，勺子掉在了馄饨汤里。

        来人看到她如此错愕的表情，笑了笑，用着一种老迈的声音道：“老板，上碗馄饨！”

        “哎，客官先坐，我这就给您煮馄饨！”生意一桩接一桩，食摊老板乐得眉开眼笑。

        在金婵还傻在那时，来人竟然毫不客气地往她对面一坐，这架势，仿佛昨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止如此，他还冲她笑着道：“跑得那么快，我差点追不上你！”

        “你来干什么？”昨天的事情她可没忘呢！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莫知寒口气无辜，“徒弟，你这是怎么了？”

        他如此装腔作势，金婵忍无可忍地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你够了！”

        如此巨大的动静引得旁边的食客纷纷侧目，而本在煮馄饨的老板勺子都吓得掉进锅里，金婵胸腔猛烈起伏，一股怒火即将喷薄而出，倒是莫知寒向她做了个坐下手势，并且压着声音道：“你要是想让更多的人注意到你，那就尽管吼得大声一点！”

        “……”

        金婵稍许冷静了会，不甘不愿地坐下。

        莫知寒见她骂了他一声“小人”，末了还不忘呸了声，不由扑哧一声笑了。

        这一声笑再度把金婵给惹恼了，她着实不明白，他为什么被人骂了还能笑出来？而她自己，这时候都气得半死！他凭什么？

        “徒弟弟好大的火气。”他开口道。

        “要你管！”金婵说着，狠狠将头一扭。

        他没把她的不敬放在心上，笑着道：“你这孩子，跟师父怄什么气？”

        口气还能这么无辜？金婵唰地下将头扭回来，一掌按在桌上，将身子朝前一伸，口气冷硬道：“少给我装蒜，莫大人！”

        “莫大人？”莫知寒诧异，“你误会了什么？”

        这耍赖的功夫真是高啊！金婵再一次失去了冷静，站起身来骂道：“误会？那叫误会？”

        她这一声咆哮，直接把端着馄饨来的食摊老板惊在了原地。

        “坐下！”莫知寒给了金婵一个眼色，转而对那老板道：“见笑见笑！”

        食摊的老板方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馄饨放在他面前，接着三步一回头地回去了。

        金婵不甘愿地坐下来，气得握紧了拳头。

        莫知寒拿起汤勺搅了搅，把漂浮在汤上面的葱撇开，颇为优雅地尝了一口，吃完之后还不忘调侃她：“怎么不吃？馄饨都快凉了！”

        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金婵哼了声道：“我吃不吃关你屁事！”

        “哦。”他淡淡道。

        金婵本以为他要解释点什么，或者哄哄她，没想到这人……居然只轻描淡写地“哦”了声，就低着头自顾自吃起了馄饨？？？

        她气得脑门发胀。

        她才只吃了一半，都没有饱，而这狗师父本来就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现在居然还能神态自若地在她面前吃馄饨，还吃得这么香？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凭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凭什么要为了他去饿肚子？他配吗？他不配！

        她心里还在咒骂着，对方则是呲溜一下吸了口馄饨皮，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指着她的碗：“这馄饨味道不错，趁热吃最好，徒弟，你要是吃不下就给我吃了吧！”

        ——还想吃她的馄饨？

        金婵说了句“想得美”，拾起了掉在汤里的勺子。

        在她大口咬着馄饨之时，莫知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慢慢地欣赏着她。

        金婵被她看得浑身一怵，马上将包在嘴里的馄饨咽下去，怒冲冲道：“没见过人吃馄饨？”

        莫知寒依然纹丝不动，静静地等着她吃完。

        金婵心想：反正吃都吃了，要是再嚷嚷着不吃，岂不是让他笑话自己？她在吃完最后一只馄饨后，咕嘟咕嘟将汤都喝了，重重把碗往桌上一搁，起身道：“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了，你又来找我做什么？”

        她这一声，再度引来食客们的注意。

        金婵想着，你们爱看热闹那就看吧！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莫知寒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长长叹了一声：“是爷爷不好，不该这样训斥你的，蝉儿，你就别生爷爷的气了，跟爷爷回家吧！”

        蝉儿？

        爷爷？

        金婵被这俩称呼给搞傻了。

        原本在那喝茶水吃东西的食客们听到这里，也都纷纷明白，原来这家的小丫头与爷爷闹别扭离家出走，爷爷这么大年纪还驾着马车来找她，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对待自己的祖父？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姑娘，他可是你爷爷，你怎么能这样呢？”

        “是啊是啊，你爷爷这么大年纪来找你，你还如此对他不敬！”

        “小姑娘，有什么话好好说！”

        莫知寒还没有说其他的，旁边围观的那些人都过来帮他教训她。

        金婵觉得自己宛若被一群苍蝇包围，左一句你爷爷怎样怎样，右一句你爷爷如何如何，气地她一拍桌子，朝着那些多管闲事的人吼道：“你爷爷！”

        “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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