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障之初 十

　　上若氏时常将我揣他怀中，他也知我爱在他怀中钻，只是夏日炎炎，难免他会嫌热，总会把我丢开。
　　我脾气也是不好的，时常出走，非要他满族找我找得焦头烂额。
　　如此，每逢夏日，便是我和上若氏我藏他找的时候，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上若终归有他自己的正业。
　　他的正业，是继承他父业。
　　可是，我业障为欲，他本该无有情欲，终其一生，该是娶妻该是生子，不该为我耽搁。
　　自我咬他的那一口，纠缠的是至恶的血脉。纵使他有白帝浩然之气护体，可终究也抵不了我犯下的业障。
　　而后，他不再同我嬉笑。
　　那时，我还不知晓他为何会突然对我冷淡。
　　那日，我在屋外听里面传来白帝怒声，我一惊：白帝向来是个没有火气的神仙。
　　“不肖子！你毁了你神族血脉，你究竟当你是什么！你要置我于何地？”
　　“父君，我再不能成神，父君要如何处置我便如何。”
　　“看看你这鬼样子，和那妖魔鬼怪有何区别！”
　　“那孩儿便和妖魔为群，鬼怪为伍！”
　　“你站住！”白帝大喝，却不想他只说了句：“四方妖魔被八荒神明驱赶，同为大千境界生灵，为何要对异物赶尽杀绝？”
　　白帝久久没有说话，想是被上若吓着了，这是他最小的孩儿。
　　白帝终归让他走了。
　　可是他走的时候还尚存理智，他带我走后的几日，他身上的邪戾之气散出，吓坏了一遭生灵。
　　而后他日忙夜忙，我鲜少见他身影。后来我才知，他自改氏，为妖境之主，夜袭。
　　我想去找白帝救夜袭，就算要我变回原来模样，我亦无所惧。可是我只是一只小兽，口不能言，又该如何？
　　“我近来越来越难受了……”他将我抱在怀里，顺了顺毛，眼中有痛苦之意。
　　他坐在高石之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自那日起，他离开长留之山十载了，这十年他无时不刻同他自己对峙，他每每疼得脸色发白，汗水直下，还吩咐小妖用比他腿还粗的铁索捆住他。
　　他怕他会忍不住，变成屠杀万灵的孽障。
　　他疼晕时，白帝同天师岐伯来了。
　　白帝量着偌大的石洞和他身上的铁索，心疼问岐伯：“可有救他法子？”
　　岐伯是一鹤发老人，那面色甚好。
　　岐伯犹豫也就也不开口，白帝又道：“若要我尽身修为亦不是难事。”
　　“有蟜氏的女儿自来承先祖灵气，有涤荡血脉之能，若是能和有蟜氏之女相配，这孩子便有救。”
　　“如此，那我便说亲去。”白帝说罢，再无身形，只道是去有蟜氏部族了。
　　岐伯输了些灵气给夜袭便转头看我，眼中寒意陡起，随后我只感觉脖子一紧。
　　“你这孽障，祸人无数，如今又害得上君氏不够？”
　　“你可知你害谁都行，唯独白帝传承你害不得，他聚天地正气，是正神。”
　　正神，我知道这是怎样的神。
　　正神非有造化之功不得，有蟜氏之祖女娲便是正神。而他生来正神……
　　我苦笑，对啊，赐氏这般尊荣，怎非等闲？自他出世的那一刻，他便是神，是护佑苍生的正神。
　　可是我，害了他。
　　我不明白，我究竟是怎样存活于世，我活着，就是为祸一方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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