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梦境

风狂雨大！
黑漆漆的夜里，宋瑶和母亲两个，随着一群村民，艰难的往后山跑。
她被雨水浇的眼睛都睁不开，脚下都是烂泥，几乎一步一滑，幸好有王招娣死死拉着她。
耳边充斥着哗哗的雨水声，还有人们的惊喊，孩子女人们的哭叫。
等跟母亲相携着跌跌撞撞上了山路，宋瑶往山下望去，瞬间张大嘴巴。
她想这辈子都忘不了今夜看到的情形！
宋瑶上辈子居住在北方，从来没见过大的洪水，以往只在电视上看过一些关于水患的报道。
可现在，远处就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水光，头顶雷光闪烁，漆黑的夜空像是被雷霆割裂，天河之水尽情倾倒下来。
随着雨势越大，远处那白茫茫的水色迅速蔓延上涨，村里的房子，田地就像遭遇了怪兽，被一点点吞没！
宋瑶心口怦怦怦直跳，她现在身处洪水肆虐其中，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惊心魂魄！
前面有村干部在组织人手，一边高声厉喝，“别停下！快走！”
村民们携老扶幼，顶风冒雨的一路向上。
好在大家伙对后山的路径熟，有不少人也带着手电，能看清楚路，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半山腰。
这里有一个挺大的山洞，往常人们上山，也常来这里歇脚。
村干部呼喝着人们全部进洞，跟上来的村民只有五六十个，还有很多人家没反应过来，落在后头。
宋瑶也跟着母亲进来。
一进洞，不再顶风冒雨，宋瑶瞬时松了口气。
她和王招娣被人挤到了一处角落里坐下。
这一松懈下来，宋瑶觉得刚才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她把脸上的水擦干净，幸好穿着雨披，身上倒是没事，但两只鞋子都湿透了，鞋底还裹满了泥巴，沉甸甸的。
王招娣比她的情形糟一些，家里没雨披了，她就裹了块油布，半个身子都是湿淋淋的，冻的直打哆嗦。
宋瑶急忙从包里掏出毛巾，给她妈擦着，又掏出一件衣服披在王招娣身上。
幸好她把大包裹在了雨披里，半点没淋湿。
最后她又掏出一个水壶，这是她昨晚上灌好的，里面的水还是热的，她急忙递过去道，“妈，喝一点。”
王招娣喝了几口热水才缓了过来，母女俩靠在石壁上，听着耳边人们吵吵嚷嚷的。
人们都又累又怕。
虽说天天议论着刘家河会不会决堤，但私心里，谁也没真的会想到这一幕。
大家在这里祖祖辈辈住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遇到过河水决堤。
往常发大水都是那南边，所以尽管下午村长说刘家河那边很严重，都有当兵的去了，让大家夜里警醒些，但人们也没当回事，看热闹的居多。
所以回去后，像宋瑶家这样，早早收拾了东西，有准备的人家是少数。
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晚上睡梦中就被叫醒，惊慌失措的跟着大家伙一起跑上来。
如今想到山下的家也许就被淹了，不少女人们就痛哭失声，男人们也破口大骂不绝，山洞里乱糟糟的。
王招娣也坐立不安，她不担心旁的，就是惦记着宋国桩。
缓过一口气，她就对宋瑶道，“大丫，你就在这里坐着，俺出去再看看你爹！”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往外走，宋瑶拦住她道，“妈，我去吧，我有雨衣！”
不等她妈说话，她就起身，绕过地上三三两两的人群，出了山洞。
外面雨势还是很大，除了宋瑶，不少人也都站在山道上往下瞧。
宋瑶裹紧雨披，拿着手电。
透过朦朦雨线，只能看到山道上影影绰绰又上来不少人，只是看不清她爸和宋老爷子他们在不在其中。
又等了一阵子，这群人上来了，宋瑶一个个找过去，果然看到了老宅的一家子。
宋老太裹着油布，被宋大伯背着，旁边跟着拎着大包裹的余桂香宋静等人，还有老余家的一大家子。
宋春生则走在最后，扶着大着肚子哎呦哎呦直叫唤的周娟。
宋瑶赶紧跑过去，帮着扶住宋老太。
引着一大群人进了山洞，宋瑶左看右看，没看到她爸和宋老爷子，急忙问宋老太道，“奶，我爷和我爸呢？”
宋老太被雨水浇的半天缓不过气，喘着气道，“他们跟着村长去找那些还没出来的人家……”
宋瑶和王招娣一听顿时吓的脸色都发了白，外头雨那么大，水势蔓延的那么快，这个时候去找人，太危险了。
王招娣照顾老太太，宋瑶二话不说又跑了出去。
在她站在山道上一次次望着山下的时候，山下小溪口那边，水势奔涌着，很快就没过墙根，墙壁……
宋国桩跟着村长和一些村干部，正奋力把一些行动不便的老人救出来。
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大腿，宋国桩艰难的淌着水，背上的老人凄厉的嚎哭道，“俺的鸡，俺的鸭……天杀的老天爷，这是不让俺们活呀……”
村长孔来顺在旁边劝道，“王大爷，东西不重要，人没事比啥也强……”
话是这么说，可是几人回头，看见被淹的一大片房屋，都是心有戚戚焉。
孔来顺抹了把脸上的水，叹气道，“咱们这边还好，至少人都逃出来了，可这水这么大，刘家河那边，唉……”
其他的人都没有说话，心头沉重到极点，不敢想象那边的惨况。
而同一时刻，县政府指挥部彻夜灯火通明。
一晚上快被打爆的电话声，一条条求援信息也被快速发了出去。
“怀安县刘家河大坝决堤！河水倒灌刘家庄，周家口，平乡，坝口……预计十多个村子受灾，请求各地紧急支援……”
天终于亮了。
宋瑶一晚上都没怎么睡觉，疲惫让她的脸色苍白。
直到天快亮时，宋国桩和孔来顺几个人回来，她才放下了心，靠在王招娣身上睡了一会。
山洞里阴冷潮湿，耳边一直充斥着嘈杂的说话声，还有小孩儿哭闹声，宋瑶睡的不怎么安稳，迷迷糊糊中就像看见了一片白茫茫的大水。
她和她妈坐在一片竹筏上，宋国桩却站在外面，冲着她道，“大丫，以后好好照顾好你妈……”
宋瑶道，“爸，你也上来！”
宋国桩却笑道，“你们先上，爸一会再来。”
他一撑竹竿，竹筏飘飘荡荡的划动起来，宋瑶和王招娣就离宋国桩越来越远、
她眼见着他爸的面容渐渐隐入一片白雾里，就像和那片水化在了一起。
宋瑶陡然惊慌起来，失措的喊着，“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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