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思今朝

金辕登时怒了，扬了声音“你莫要把别人都想的那么恶毒好吗？孟儿无依无靠地来投靠我，我难道不顾情分地将她赶出去不成？”

秦淼烟看着金辕盛怒的样子却笑了，笑得美艳非凡“是，她是婆母娘家的人，按理还要喊你一声表兄，你自然不能将她赶出去。既然她如今有孕，不如我将这正妻之位让出来给她可好？免得生了儿子却是庶出觉得心里亏得慌。”

“啪！”的一下，金辕摔了一个上好的花瓶，瓶子里是秦淼烟刚折的新桂，此刻零落了一地，秦淼烟看在眼里，隐隐的带了水光。

“妒妇！妒妇！你既然这般没有容人之量，那我今日就休了你！”

金辕双目充血，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然后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在想收回来却是晚了。

秦淼烟一听见这话，转了目光移到他身上，缓缓地站起了身。

“你此话当真？”一贯冷静的眸子竟也染了嫣红水色，金辕看见已然后悔不跌。

但是就在他刚要开口挽回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走进来一个气势凌人的贵妇，后头还跟着一个小家碧玉的少妇。

这两人正是金辕的母亲金李氏和金辕的美妾吴孟娘。

金李氏一进来就冲到秦淼烟眼前，高高扬起手来挥了下去，嘴里还不住骂着“你这个妒妇，贱人！”

时间仿佛就此凝滞，那只手并未如愿，而是被秦淼烟轻轻松松握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金李氏气的满面通红，然而就是挣扎不开秦淼烟的禁锢。

“放肆！你竟敢对我不敬，辕儿，你看到了，你娶的是怎样一个泼妇！”

金李氏尖锐的声音充斥在房中，秦淼烟淡淡地皱起了眉，不管她，径直看向站在一旁的金辕，问道：“你真要休了我？”

金辕咬牙，在母亲和妻子之间权衡不下，最终还是转向秦淼烟“烟儿，你先放开母亲好不好？”

金李氏登时怒道：“辕儿，你别求这个泼妇，休了她！我们金家可不怕秦王府的权势，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靠着皇家荫蔽的老纨绔罢了……”

金李氏话还未说完，手上便传来一阵剧痛“啊！你这个贱人要捏死我啊！”

“你嘴巴放干净些，我敬你是金辕母亲，但是请你别随意辱骂我父亲！”

秦淼烟声色俱厉，沙场拼搏的杀气瞬间遍布全身，那金李氏本是内宅妇人，被秦淼烟一吓登时就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吴孟娘原先一直不敢说话，惧的就是秦淼烟，但是一看见金李氏晕厥过去，吓得惊声尖叫。

金辕一看见自己的母亲被秦淼烟吓晕过去了，再不顾颜面了，顿时冲上去，一把推开了秦淼烟，扶起了自己的母亲。

秦淼烟骤然被金辕猛力一推，饶是她一身武艺也挡不住男子盛怒之下的力气，一下就撞在了一旁的花瓶上，小腹磕在了坚硬的木棱上，花瓶碎了一地。

“秦淼烟，若我母亲有任何事，我都唯你是问！”

金辕走之前，扭头冷冷地丢下了这一句。

秦淼烟抚着隐隐作痛的腹部，皱着眉不置一语。

“翁主，你没事吧？”剑霜是秦淼烟的陪嫁丫鬟，见金辕他们都走了以后，她才得以进来。

秦淼烟摇了摇头，捂着腹部走到了卧榻上坐了下来。

剑霜十分担忧，忍不住道：“翁主，要不要请郑大夫过来瞧一下？”

秦淼烟苦笑，摇了摇头“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不止你我就是郑大夫都要被牵连。难道你忘了上一次我拜托巧婶儿带了盒东西给父亲，他们便把巧婶赶了出去吗？”

剑霜咬唇，确实如此，自从翁主嫁到这金家，头两年还把翁主捧着当作神明一般，然而自从翁主一直怀不上孩子之后，一切便渐渐变了。

“翁主，咱们还是回秦王府吧！王爷和世子若是知晓您在这里受苦，一定会为您出气的。”

剑霜泪眼婆娑，她实在看不下去了，翁主好说也是先帝钦赐的巾帼女将，就这么由着他们金家作践。

“剑霜，如今我已嫁作金家为妇，你让父亲和弟弟如何替我出气？难不成让那些言官抓住把柄说父亲仗势欺人不成？”

秦淼烟贵为翁主，又是手握重兵的女将军，如何愿意被人这般欺压？只是现任陛下疑心甚重，当初夺嫡之下血染禁宫，若不是父亲一向无意皇位，恐怕也难逃一死。

如今她手上握有齐国大半兵力，夫君又是当朝的御史大夫，一举一动莫不被人盯着，稍有差池便是累及满门。

在金家，她顶多也就是受两句冷言冷语，金家太爷念着和父亲的交情，所以对她很是关照，金李氏即便再是厌恶她明面上也不敢刻意刁难。

只是金家太爷这两年身体不适太好，金李氏这才敢为难她一下，然而也不敢做的太过。

今日之事应该也是借了自己儿子的胆，不过，她秦淼烟的脸可不是谁都可以打得的，区区一个妇人，还没资格碰她！

秦淼烟眼神一寒，捂着小腹的手渐渐收紧。

“翁主，若是姑爷真的一时想不开要，要休了你可如何是好？”剑霜眸带担忧，轻轻揉着秦淼烟的小腹说道。

秦淼烟听见了霎时皱起了眉头，冷冷地说了一句“就凭他还休不得我，顶多我入宫请旨和离！”

三月之后，吴孟娘突然流产，金辕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提剑闯到了秦淼烟房中，剑尖直指昔日恩爱发妻。

“秦淼烟，你这个毒妇，你竟然命人在孟娘安胎药中下了红花，你居心为何！”

金辕字字指责诛心，分明不给秦淼烟任何辩解的机会。

秦淼烟原本正在看书，闻言缓缓放下了书，看着盛怒的金辕淡淡道：“不是我做的。”

然而此时的金辕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辩解，剑尖逼近几分，寒凉剑气已然逼到了秦淼烟的脸上。

“除了你还有何人？当初你回来的时候便对孟娘进门之事心生不满，如今更是对孟娘痛下毒手！你可知，你毒害的可是我的亲生孩子？秦淼烟，你还有人性吗？”

金辕双目通红，声声质问犹如泣血。

然而秦淼烟却笑了“人性？到底是谁背弃誓言，大婚之夜分明允诺此生除我秦淼烟再无她人，可是此时此刻，你却问我有无人性？御史大夫，你不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吗？”

金辕一愣，看着那笑容分外刺目，然而握着剑柄的手却微微颤动。

“是，我是对不起你。可是那只是个意外，本不是我自愿，此事我早就和你解释过了，你若有任何不满冲着我来便是，何必对着一个无辜的孕妇下手？你夜夜梦回的时候就不会心惊吗？”

秦淼烟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金郎，我当你是明月韶华不染俗尘，奈何竟是镜花水月一场，事到如今，我再无期望。”

金辕脸上微微一滞，反问她是何意，心里却隐隐的不安。

秦淼烟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他一字一句，仿佛石斧斩绳，一刀两断，再不回头。

“我即刻入宫请旨，恳请陛下准你金辕与我秦淼烟和离，两不相干。”

金辕猛地一怔，不敢置信，这一刻，他心里似乎某个地方塌掉了，隐隐作痛。

他看着秦淼烟，仍旧一脸淡漠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件不相干的事物。

不！他不相信，烟儿绝不会用那般陌生的眼神看他，一定是哪里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

“你休想！我绝不会同意，秦淼烟，我绝不会同意的！”

金辕“铿！”的一声甩开了剑，落在地上发出巨响，回声嗡嗡，仿佛控诉。

“我有说过需要你的同意吗？金辕，我秦淼烟乃大齐堂堂二品骠骑将军，先帝亲封的元尚翁主，你凭什么觉得我要被你左右？”

秦淼烟字字铿锵，似乎带了回音，回荡在空中，一字字都砸在了金辕的心头，直砸的出了血，伤痕累累。

金辕的身子晃了晃，不得已扶住了身旁的木柱，这才撑住了自己“秦淼烟，你就是如此绝情吗？原来在你心中，我金辕不过是你脚边一株草芥，下嫁于我是否玷污了你高高在上的地位？”

男儿有泪不轻弹，金辕此生有记忆以来，从来不曾哭过，然而今日在秦淼烟面前，他却红了眼眶。

秦淼烟别开了眼，轻轻地说了句“我没有这个意思。”

金辕却笑出声，摇了摇头“是我自作多情了，秦翁主，秦将军，请便吧……”

金辕失魂落魄地转身提步而去，最后他扶着门框，背对着秦淼烟说道：“秦淼烟，此生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娶了你。”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淼烟站在原地，捏紧了拳，眸中闪着泪光但就是不让它流出来。

如今再回想起当年的往事，秦淼烟仍旧红了眼眶，只是背着人，偷偷地拭去了。

“长姐，当年，你和那人是缘何分开的？”

秦淼烟拭泪的手一僵，不知道为何绾卿突然问起“你问这个作何？”

绾卿一直埋着头，低低道：“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哪个男人这般不长眼。”

秦淼烟淡淡一笑“也不怪他不长眼，错眼的那人应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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