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虚惊一场

“怎么样，找到了吗？”

人派出去了三拨，但半个时辰过去了，只回来一拨。

领头的是素白，她脸色沉重，看着绾卿殷切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绾卿眼里的希冀瞬间化为灰烬，心底的不安化作潮水，高度又攀升了几重。

“再去找！”

绾卿沉声低吼，眼里是满满的执着。

上一次，她看着小言在她怀中满满死去，那种明明摸得到人却对她生命的消逝无能为力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这一次，无论如何，就算是和阎王抢人，她也定不放手。

一切就好似历史的重演，同样的雪夜，同样的暮色暗沉，不过时空转换，从大周皇宫来到了大齐。

红砖绿瓦，宫闱深深，这里就像一个无形的地狱，进来了，就别想再出去。

绾卿一直站在原地，任凭雪花落满周身，早已感觉不到寒冷，脸上一片麻木，眼中却燃着一个执念，不曾动摇。

梅林深处突然晃出了几个光点，点亮了绾卿沉寂的眸子。

她的眼珠动了动，渐渐升起期盼。

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

绾卿的眼睛越来越亮，几乎是条件反射，她抬腿想奔过去，然而忘却了自己已经在雪地里站了好几个时辰，两条腿皆已经麻木了。

可骤然发力，上身失了重心，在宫人的惊呼中，大齐最端庄的皇后娘娘摔了个结实。

“娘娘！”素白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已经抬脚要奔来。

但是她还是慢了一步，先她之前已经有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冲过去扶起了绾卿。

“主子，小言让您担心了。”

小言扶起绾卿，含着泪拍去了她身上的雪，心中满满的自责。

当时她本想折了几支最美的送给娘娘，然而折着折着就忘乎所以了，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儿已经黑透了，而自己，也不知不觉得来到了梅林的深处。

放眼四周，皆是陌生，小言这才着急起来，主子找不见自己一定担心坏了。

于是，抽了发带绑好梅花，提起裙角开始沿着来路留下的脚印往回赶，半道上的时候，这才遇见了来寻她的一路宫女。

“你无事便好。”绾卿的心总算能安了，她瘸着脚细细打量了小言几番，确认她真的无事，这才绽开一抹舒心的笑。

然而，小言看见绾卿脸上的笑意，眼中的泪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吧嗒一下落到了雪地里，没了踪影。

“主子罚奴婢吧，奴婢让主子担心了。”小言哽咽道。

绾卿刚想道没事，素白却突然插了进来。

“罚，自然要罚，娘娘凤体因你而伤，若是不罚何以服众？”

素白冷声喝道，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绾卿开了口，但是又默默地闭上了。

素白若真是倔强起来，即便是身为主子的她也无可奈何，罢了，让这丫头长点记性也好，省得来日酿下大祸。

一场虚惊总算是过去了，小言被素白罚做三等宫女做的粗活，本想定下半年期限，但是架不住绾卿的求情，改为三个月。

而绾卿在雪地里崴了脚，被云朗得知之后，咋咋呼呼地好一通折腾，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擦两天药酒就可以了，但偏偏某人不乐意，说是要好好修养。

于是，绾卿硬生生地在榻上躺了一个月才得以下榻。

这一个月里，某秦姓小人又开始借题发挥，于是乎，绾卿娘娘好是一通有苦难言。

“害的本宫无缘无故在榻上躺了这么些日子，都快闷坏了，真该把你贬出宫去！”

绾卿斜斜地靠在美人榻上，手上漫不经心地剥着敲碎的核桃，眼睛结结实实地瞪着某个罪魁祸首。

小言讪笑，殷勤地给绾卿送上剥好的核桃仁“主子，您现在应该多笑笑，这样小主子才能健健康康的。”

素白敲了敲小言的脑袋，瞪着后者状似无辜的小鹿眼，教训道：“你也该长长记性了，如今娘娘的身子不比以前了，可多留些心，这些日子的饮食要分外注意，再要出了岔子小心陛下把你赶出宫去！”

素白这话可不是唬小言的，云朗在知晓绾卿崴脚的前因后果之后，气的压根紧咬，若不是绾卿拦着，早就要了小言的小命了，哪里还容得她现在这般逍遥？

“是是是，奴婢省得了。”小言忙不迭应下，找了个借口又溜了出去。

素白看着小言逃遁的身影，知道这丫头许是又耐不住她唠叨了，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还是太毛躁了。”

绾卿笑笑，并不放在心上，当初她欣赏的就是小言这份本心，若是失了本心，那就是不是她所想要的小言了。

“平日里你多提点一些就是了。”

素白知道绾卿心里看重小言，自己也不好再多讲，顺势岔开了话题。

当初因为崴脚，太医在给绾卿号脉的时候顺便诊出了喜脉，云朗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呆住了，还是方山唤醒了他。

再次即将当爹的喜悦几乎冲昏了云朗的头脑，据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启禀陛下，娘娘脚伤无碍，不过臣要恭喜陛下，娘娘已经有了足月的身孕了。”

太医本来还等着云朗赏，但是拱着手等了半天还是没反应，他一抬头这才发觉，陛下微微张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方山不住地小声提醒“陛下，陛下……”

大概说了有十几次那么多，云朗总算是反应过来“卿卿有孕了？”

好嘛！感情之前全白说了？

方山心底无言地翻了个白眼，脸上堆起满满的笑容，都快笑出褶子了。

“恭喜陛下，娘娘有孕了。”

云朗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十分突然的，他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在场众人脚一软，差点儿没全体倒地不起。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包括素白，然而绾卿的脸上却多了微妙。

她确实笑着，嘴角上扬，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然而她的身上并没有多喜悦的情绪，整个人淡淡的，看着小腹，眼底十分复杂。

上一次，她也如云朗这般，因为这个即将诞生的新生命高兴地忘乎所以，然而命运却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她生命的美好延续，她最爱之人的骨血，却被她最爱之人送上黄泉，她甚至来不及看看他长什么样，连摸他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就这样，失去了他。

绾卿不是不高兴，她只是太害怕，害怕像上一次那般，来不及拥有就彻底失去，如果上天真要这般作弄她，倒不如从未有过。

那一刻，阳光透过窗子照进了室内，落在绾卿的身边，只差一厘，就能落在她的指尖上，然而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偏偏就不是注定。

有孕的前三个月，太医嘱咐了要好生养着，绾卿因着虚寒体难孕，前段时间调理了一番，此次这胎并不稳，于是云朗十分小心，也难怪他会连地都不让她下，也是害怕了。

“你如今有孕了，晚上不能和云朗同房，何不为他选妃？”

秦淼烟挑了个晴好的日子进宫来看望绾卿，两人拣了个鸟语花香的亭子闲话，开春了，绾卿换下了厚重的冬衣，身上也松泛了些。

此刻绾卿听见这话，眉眼不动，捏着一枚精致的糕点放入口中，细细品那入口即溶的美好。

“怎么？你不愿意？”秦淼烟端起手边拿新鲜水果捣出的汁喝了几口，脸上似笑非笑的。

绾卿闻言，含着笑意看了一眼秦淼烟，放下咬了一半的糕点，拿来帕子净了手，这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了之前秦渺烟的问话。

“选妃这事，君上早就有旨意了，大选太过铺张浪费，不再举行，至于小选则由一年一次改为三年一选，这样一来既能为王公贵族方便，也能减少开支，一举数得。”

绾卿这番话有理有据，让人实在挑不出刺来。

不让大选那可是皇上的意思，即便绾卿贵为皇后也只能遵照，如今虽说国泰民安，但是几代战乱下来，如今的国库也并不十分充盈，修养生息方乃上策。

谁要有意见，可以，和皇帝陛下说去。只要你有那个胆子。

秦淼烟挑眉，果然是个聪颖的女子。

“看来那些人的心思又要落空了，本以为盼到了苗头，没想到竟然是个死胡同。”

两人目光交汇，闪烁着彼此才懂的暗芒，相视一笑，不再提及选妃之事，其乐融融地谈起了绾卿肚子里未出世的小皇子抑或是位小公主。

“胎可是稳当了？”秦淼烟前些日子在西北那边处理一些军事，最近才回来，一听绾卿又怀孕了，战甲都来不及脱就入了宫。

但是那次她听说绾卿这胎似乎不大稳当，于是才有这一问。

绾卿弯了眉眼，点了点头“已经很稳当了，太医说了，只要注意膳食便不会有大问题。”

秦淼烟放下心来，想起了上一次的那个意外，眼中多了一抹期许“但愿他能平安出世。”

绾卿焉能不晓她话中深意？目光闪了闪，又补了一句“但愿他能一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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