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惊闻横祸丧意识

云朗最后还是把绾卿送回了周国，因为他要堂堂正正地迎她，他的皇后当得起这世上最庄重的礼，而他，当然不吝给她漫天繁华。

东去春来，又是一年的桃红柳绿，只是不知云朗现下如何？

绾卿站在庭前，看天边浮云悠游而过，眨眼之间看尽繁华开落，今年她十七了。

“表姐，你看什么呢？”

对了，绾卿回来的时候，想云夫人已经回了千夜殿，但是团儿却留在了大周皇宫，似乎是有什么渊源，但绾卿不想探究。

“我在看云。”

绾卿抬手摸摸团儿的头，过了一个年关，团儿似乎长大了些。

“云？我记得爹爹曾经说过，娘亲是从云上掉下来的仙子，所以娘亲叫想云！”

团儿的稚语天真可爱，脸上粉粉的两团红晕更是招人疼。

绾卿无端地便想起了自己未来的孩子，是否能如团儿一般玉雪可爱。

“云姨温柔可亲，貌若天成，应该呀！是从那瑶池飞下来的仙子，怎会是从云上掉下来的呢？”

绾卿蹲下身子，轻轻地捏了捏团儿肉乎乎的小脸蛋，开玩笑地说着，但是团儿却认真执着起来。

“不是的，表姐，我爹爹说娘亲就是从云上掉下来的！”

小模样异常的执着，连带着绾卿也不得不认真起来，敛了笑意，严肃地点了点头。

“那你能和表姐讲讲你娘亲和爹爹的故事吗？”

“团儿不会讲故事。”团儿皱紧了眉，一脸懊恼地摇了摇头，绾卿以为她会就此作罢，但谁曾想下一息她又抬起了头，目光亮亮地看着自己。

“团儿会画画，团儿给表姐画吧！”

话音刚落，团儿便小蝴蝶一般飞进了殿内，寻到了纸笔又兴冲冲地跑了出来，跑得太急了，一头扎进了绾卿的怀里，若不是素白扶着，两个人差点儿直接躺地上去。

“慢点儿。”

绾卿接住她，哭笑不得，转头吩咐宫人抬来一张小几另笔墨纸砚。

团儿在绾卿怀里乐呵呵地傻笑，小鼻子抽了抽，说了句“表姐身上和娘亲一样，香香软软的。”

绾卿的心，瞬间柔软成一片，这样一个小东西，怎么不惹人疼？

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尖，绾卿轻叹“你呀……”

很快，宫女便搬来了绾卿要的东西，团儿趴在小几上，缓缓地描了起来，整个人小小一只几乎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上面，绾卿见状不禁又笑了。

“殿下，飞羽小公主真是单纯可爱。”素白见状也不禁掩了帕子笑道。

宫人又搬来了美人榻，绾卿斜卧在上面，目光如水柔柔地注视着团儿，脸上笑意宛若悠悠盛开的夜昙。

“是啊，天真浪漫，童稚无邪，我何其有幸能当她的表姐。”

素白听出来绾卿话里似有惆怅，目光一瞟，团儿似乎已经画好了一幅。

“殿下，您瞧。”

顺着素白的指尖看去，绾卿的目光刚好落在了团儿的那幅画上。

画上似模似样地画了两个小人，一个站在地上，一个似乎是从云端掉落。

绾卿掩唇轻笑，真是个小家伙，哪里会有人从天上掉下来的？不过团儿的画功似乎有人教过，虽是简单数笔，但已然看出写意。

“团儿，你可跟人学过画画？”

“团儿和娘亲学的，只不过娘亲教团儿用的不是毛笔，这笔画起来费劲得很。”

团儿抱怨着，仍旧在努力画着，但绾卿却为之一怔，不是用毛笔却是用何笔？难不成是用那石头磨制的不成？

绾卿没把团儿的话放在心上，面上一笑而过，素白取了画过来摊开给她细看，绾卿便继续凝眸打量这画中景致。

“殿下，不曾想飞羽小公主年仅五岁，然而这画功却不一般。”

素白看着画中已经颇有风范，不禁赞道。

绾卿笑着点点头，“来日定成大器。”素白附和。

团儿一幅幅画着，速度不快，但胜在还比较精致，绾卿慢慢看下来，渐渐琢磨出点儿意思来。

团儿画里面的大致意思就是：想云夫人是从云上面跌下来的，不过正好被她爹爹接住了，然后想云夫人就被千夜殿当成了传说当中“圣女”，接掌了千夜殿的圣女殿，后来老千夜殿主人病死，团儿的爹爹便执掌千夜殿，然后就娶了想云夫人。

“团儿，你娘亲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绾卿放下手中的画纸，将团儿拦在怀中，温柔问道。

团儿努着嘴点了点头，“娘亲说她的家乡在云上面，那里有会飞的人，不过娘亲说她还是更喜欢这里。”

“为什么呢？”绾卿好奇，会飞的人？是长了翅膀吗？

“因为娘亲说她的家乡不干净了，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所以娘亲还是喜欢这里，娘亲说这里很干净，很、很、”团儿皱着眉，努力回想想云夫人说过的话，“对了，娘亲说这里很悠闲！”

团儿的双眸亮晶晶的，绾卿心底却感触良多。

想云夫人应该是很疼团儿，为了团儿，想云夫人放弃了自己的家乡，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即便自己的家乡再怎么不好，总归是会想念的，即便不念家乡，也会想起家乡里自己的父母亲人。

然而想云夫人为了打消团儿的担忧，所以她告诉团儿自己更喜欢这里，或许是因为如此，或许是这里的牵挂太多，她已经割舍不下了。

“团儿，你的娘亲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绾卿发自内心的一句话，自第一眼见到想云夫人，她便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是因着血缘，但她更肯定的是，想云夫人是第一个会令她想到娘亲的人。

“爹爹也是这么说的，爹爹和团儿都好爱娘亲，我们一家人要一辈子在一起，哦，还有表姐，团儿也要一直和表姐在一起！”

团儿窝进绾卿的怀里，撒娇地蹭了蹭，绾卿一脸温婉，搂着这香香软软的小东西，打心底里的满足。

春日的午后，风里吹来仍旧带了凉意，绾卿不敢让团儿一直呆在室外，怕着凉了。

两个人依偎了一会儿，绾卿便抱着困倦的团儿进了内殿，这些日子来日日如此，午后俩人总要一起在窗下的小榻上小憩。

绾卿抱着团儿，一大一小两个人便就这样安然睡去，一样地甜美可人，相似的眉宇，恍惚间，让人无端的想起了“美好”的样子，应当就是眼前这画卷了吧！

每个午后绾卿睡去的时光里，周兖总要过来看看，悄无声息地来，瞧了瞧便走了。

不是他不想逗留，而是他怕自己多留一会儿，心便愈痛一分。为了彻底断绝孽根，他已经册了一位皇后，只不过见过绾卿的人都会发觉，那位皇后眉宇之间似乎有三分肖似卿洲长公主。

“表姐、表姐……”

绾卿渐渐睁开双眸，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团儿焦急的小脸儿，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团儿摔着了？

“怎么了，团儿，是不是哪里磕到了？”

绾卿立马起身，抱起团儿仔细地检查，但团儿打断了她。

“团儿没有磕到，是表姐，表姐哭了。”

直到软软的小手碰到她的脸颊，绾卿这才惊觉自己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我哭了？

绾卿愣住，伸出手摸了摸脸颊，湿湿的，自己，好像真的哭了。

不过是什么时候？梦里吗？但是，我做梦了吗？

绾卿记不起来了，总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什么东西堵在了那里。

“殿下……”

素白闯了进来，绾卿抬头，看见了她脸上的隐忍。

她的心头突然掠过一股很不好的感觉。

“怎么了？”

绾卿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里带了颤意。

素白走到近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素白？”

“殿下，齐国传来消息，安顺帝遇刺，已经驾崩了！”

一切仿佛就在眨眼之间发生，绾卿甚至来不及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身子晃了晃就倒下了。

昏迷前，她的嘴边还留着一句话“这不可能。”

团儿惊恐地哭声，素白心焦地喊声，以及宫人们嘈杂的脚步声，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离她好远。

绾卿闭着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外界发生了什么，这很奇怪，但无论怎么挣扎，她就是醒不来。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一处营帐内，面如黑土的秦渺烟盘腿坐在首位上，地下跪了一个满身狼狈的士兵。

“禀将军，遍寻无果。”

“传我命令，继续找，谁要是敢懈怠，军法处置！”

秦渺烟一身战甲被血染得猩红，头盔被放在了一旁，她此刻正捏紧了拳头放在双膝之上，一字一句，重于千斤。

“诺！”

士兵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昨日起，已经是第八回了。

“将军，已经这么久了，就是找到了只怕……”

“混账！陛下洪福齐天，怎可能轻易就……”秦渺烟咬牙，她说不出那个字，她怒瞪着那个发话的副将，狠狠地撩了句话。

“若是找不到，那本将军就屠了季氏满门！”

副将面色一凛，自请前去一起找。

剩下的几个副将，身上还穿着染血的战甲，面带哀色，纷纷随之前去。

很快，帅帐之内便只剩下秦渺烟一人了。

云朗，是长姐不好，长姐没有保护好你……

时隔多年，秦渺烟落了泪，无人的营帐内，她可以暂时弃了将帅的尊严软弱一回，无论是为了大齐的国祚，还是她唯一的弟弟，这个女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助。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另一个看似柔弱不堪的女子会这么快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一刻她方知，比起那些英雄豪杰，那个叫做周绾的女子，可以为了云朗抛弃一切，用自己荏弱的双肩撑起整个天地。

乃至她再忘不了，夕阳下那女子一笑倾城，用着最简单的语气，诉说着这世上最荡气回肠的勇气。

“他不在，那他的东西就由我来守护，等他回来了，这一切才不会乱了套。”

大齐历史上第一位由军礼迎来的皇后，亦是第一位没有皇帝的册封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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