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缘回伊甸园

小萤花是月光古国里最为常见的花卉，说是花，但又不像，它们会漂浮在空中，一颗一颗的，形状是一小个球形。到了夜晚时，它们就会发光，跟萤火虫似的。

        因为长得很小巧可爱，在月光古国的森林里几乎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

        小玥没听清，回过身：“什么？”

        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刺入身体里凉丝丝的。十月摆手：“我说卡罗拉玫瑰很好看。”

        “我就知道姐姐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嘿嘿嘿。”小玥傻笑几声。十月每晚这个点都会来找她，如果她没来，就是她去找十月。虽然对于昨晚上十月的说法有些生气，但亲情还是在的，更希望的是姐姐也开心。

        但她的姐姐似乎天天都不开心。

        和云年恰恰相反，虽然她们二人都常常挂着笑脸，但十月的笑一看就知道不是发自内心，她并不开心。

        而小玥不知道的，云年其实和十月一样，只不过她演技可能有点好。

        不快乐这种情感是很容易从细微的面部微表情里捕捉到的，就算是小玥这种蝶妖出身的人也依稀明白。

        “早点睡吧，小玥。”十月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道：“我先回去了。”

        “好，姐姐早睡。”

        门外传过一句闷闷的“嗯”。

        小玥把窗户关上了些，没想到夏天的夜风还是很冷。手指碰上窗帘，又缩了回来，还是不打算拉上。可能是因为光线，拉上窗帘后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她刚坐回位子，把抄好的一份鱼港雨的传说收拾好，准备给黛儿送过去，但随后没过多久，门口探出个脑袋来，她往里面看了一下，一头金发垂下，她喊了句：“喂，时玥。”

        “你有没有看见云年那只狗？”

        小玥侧回头，皱着眉，十分难以理解地道：“云年不仅养小兔子，她还养小狗？”

        “……不是说云年养狗。”门口的金发女孩双手插兜，头疼了一秒，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云年他妈就是只狗。一个比喻句，明白吗？就是把‘云年’比作‘狗’，生动形象表达说这话的人对云年非常不满，然后表现出云年本人的行为举止……非常像一只狗。”

        小玥：“……”

        行，你说的多，你说的都对。

        “你在写什么呢？”金发女孩忽地走进屋子，好奇地投过目光。

        小玥收了起来，道：“没什么，不是重要的东西。”

        “哦。”金发女孩好似明白了什么，猜道：“你又在给玫瑰画遗照了？”

        小玥：“……”

        ……你画的才是遗照。

        解释了一通，金发女孩烦躁地挠挠头，说了句：“我要去找云年，那家伙不知道跑去哪了，我去。”

        “她回高塔了吗？”

        金发女孩一愣，话都有些说不明白，惊道：“你怎么知道她平时在高塔里！！”

        “碰巧看到了。”小玥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金发女孩大吃一斤。

        小玥思忖着道：“斯黛芬妮，你是光昼忆国的吧？我有记错么？”

        金发女孩的表情活像大吃两斤。

        “我去！你怎么知道的！！我没跟你说过啊！云年那狗说的？”

        小玥苦笑道：“其实伊甸园的每个人……都知道。”

        “哦，是哦。”斯黛芬妮抓了抓头发嗯了几声。

        小玥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结果斯黛芬妮想起来她还要去找云年那狗，挥挥手说了句拜拜就跑得没影了。

        长廊很安静，这个点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

        斯黛芬妮奔跑间意外看到了窗外几个护工，捂着嘴说着什么，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但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往楼上跑去。

        池塘的湖水静静的，贪玩的鱼儿时不时弄点漪涟出来。

        “唉……说到底，这个栀子灯到底怎么想的？”

        另一人凑近了些，用手掩住嘴，好像这样就能遮住她说的话一般：“谁知道呢，她之前那份工作比在这里当护工的薪资高出一倍不止，还非要进这里来，你说她图啥？这里说风景，风景不好看，要工资没工资。”

        “鸟瞎了眼都不会跑到这里来筑巢。”

        一人耸了耸肩，不知是在苦笑还是嘲笑：“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喽。”

        “她也没多少钱。”

        站在花坛边的护工唠嗑小队又增加了一名，那个护工手里还拿着把扫帚，听到了几人谈话的内容，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八卦。

        “你们几个不知道栀子灯为什么突然来这儿？”

        那个护工把扫帚搁在一边儿，用袖子擦了把汗，神情凝重，这种莫名很认真的表情容易勾起人浓浓地好奇感，即使喘着气也没能阻挡住她那想说话的嘴：“她其实有个女儿，知道么？”

        “女儿？！她有孩子啊，我之前还以为她无法生育，难过到要到伊甸园里来……”

        “这倒没听说过，她都成家了？”

        “是啊。”那个人这么说着，可明明是个好消息，说起来总像是办丧来的，遗憾道：“只不过……”

        那人深吸一口气：“只不过她的女儿死了，那天她的女儿刚满四岁……”

        听到这里，风吹大了些，刮得睁不开眼，其他二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啊，天哪，那真是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还是在生日当天……也太惨了些吧……”

        “她的女儿，怎么死的？”

        护工叹了口气：“当时她和孩子都在家里……因为是孩子的生日，请了几个朋友来，忙得不可开交，就只是一个转眼，她女儿手里的糖似乎掉到窗外去了……”

        “然后她的女儿伸出头去看……”

        “……就，就这么坠楼了。”

        护工咽了口唾沫，接着说道：“她家住在二十八楼，摔下去砸得……连人样都没有了，骨头都没有找到几根……估计是摔碎了，毕竟才四岁，还没长全……”

        “当时栀子灯扒着窗看了好久好久，一直缓不过神来。”

        “下面早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只是一摊肉泥和飞溅的血……”

        微风拂过脸颊，几人打了个寒颤，月色渐渐浮现，天光尽数吞没成了黑暗地一片。墙角边的玫瑰弯下腰，看起来要被风折断了。

        星星点点从迷离的黑暗中逃离了，逃到了一片漂亮的银河下，像是个静止不动的流星，被定格在这一瞬。某人本想着把云年的娃娃还给人家，她没有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占为己有的习惯，但她发现……这个娃娃真的好可爱。

        或许玫瑰和蝴蝶里面还要加上只小兔子了。

        突然就……不想还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在发烧？一定是了。不然这些想法怎么都这么奇怪……

        小玥正敷着栀子灯刚换的毛巾，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怀里正是粉色衣服兔子娃娃。

        她闭上了眼。

        仿佛置身于一个昏黑的长廊里，不，应该是月光古国……还未灭亡的月光古国城堡里。

        他们都觉得她的眼睛是个不好的兆头，毕竟紫色可不是什么好运的颜色，因此国里没什么人喜欢这位二公主。

        当时还出现了许些谣言，意思差不多都是“二公主其实不是皇室出身，只是大公主的一个玩伴，或者说备用法力槽”。

        时玥的评价是，半真半假吧。

        因为她确实不是皇室出身，她是只蝴蝶，一只不小心昏死在夏天的紫色花蝶。

        十月救了她。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小玥都快记不起来了。她不是世间万物里一只普通的蝶，只因为她是紫色的，所以连原本的蝶妖都讨厌她。她在这世间游荡了很久，没有任何归处，人间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

        可能是哪儿出了车祸，哪儿的人溺水丧命，哪儿的人跳楼轻生，哪儿的海边掀起了大浪，哪儿的人光天化日下和素不相识的女生大打出手……

        这些都是人间烟火，但不是属于她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占为己有。

        而游荡了这么久的蝴蝶依旧不明白人家的悲欢离合，月亮的阴晴圆缺，人的喜怒哀乐，花开花败。

        因为她不是人，是妖。

        是个修成了人形的妖，只不过她并没有人该有的情感。

        蝴蝶化成了人，成了月光古国的族人，但她也并不是人。借着二公主，也就是十月妹妹的名义修成了人形降临人间，获得新生。

        好吧，说到底还是说死了。

        她不是个人。

        她睁开一只眼，紫色微光亮了一下，下一秒便熄灭。浩瀚星河里有很多星星都在不经意中湮灭，有句话说的很好。

        人类也只是尘埃而已。

        这件事十月当然是知道的，她在自家花盆里救了一只蝴蝶。

        而她不知道，蝴蝶变成了人，成了她的妹妹追回来报恩了。

        有人提醒过小玥，说让她懂得了世间各种情，各种缘，才能真正地报恩。她现在只能这么待在十月身边，等一个能报恩的时机。

        栀子灯忙里忙外就是想让小玥的烧退一些，结果忙了半天，烧还是保持在一个不退不进的度数。

        小玥笑着道：“栀阿姨，您别折腾我了，早点回去睡了吧，谢谢你栀阿姨。这些天这么照顾我，小玥很喜欢你。”

        最后一句话还是小南教她的，他说这么说的话，能让人感到高兴。高不高兴她没感觉到，栀子灯在门口站了好久，“嗯”了一声。

        “小玥晚安。”

        可能起了点儿反作用……

        栀子灯前脚刚走，某个教她怎么逗人“开心”的人就爬窗翻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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