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木原小姐是个别扭且温柔的人。

        至少第二十五夜是这样认为的，但他的好友昆阿圭罗阿尼亚斯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十分不爽地质疑。

        “那家伙究竟哪里温柔了？”

        “大概是直觉？”

        第二十五夜微微仰起头，像是在思索。

        片刻后，他棕黄的瞳孔中似是泛起点点的涟漪，腼腆地笑了。

        “其实没什么依据，只是我的感觉而已。”

        餐厅那一次谈话后，即使有一起上神水使的课程，当时的他和木原树里也并不熟悉，毕竟她更多的是和安娜小姐呆在一起。

        但是，坐在后排的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被木原的身影吸引，并很偶然地发现她的一些细微举动。

        她会帮不便行动的安娜小姐在上课前提前占好座位，买好饮料。

        她会偶尔在课上用运动服的兜帽蒙住脑袋睡觉。

        她会在课程结束后将周边的杂物全部扔进垃圾桶。

        洛雷有时候会问他，“你在看什么？”

        夜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那时的第二十五夜知道，如果说木原树里是被聚光灯追逐的人，那么他只不过是灯光背后的阴影。他承认他是胆怯的，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一切，却又不敢触碰咫尺之遥的光明。

        后来，他在皓的鼓励下迈出了第一步，鼓起勇气终于去请教了木原小姐一些问题。其实他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是莫名的，夜的直觉告诉他，木原小姐不会拒绝他的。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在某次神水操作一对一辅导课的末尾。

        第二十五夜向面前的棕发女孩递了一包草莓味棉花糖，“木原小姐，请问你能做我的朋友吗？”

        木原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耿直的交朋友方式。她面部表情先是僵住了下，又慢慢舒展开，最后接下了棉花糖，拆开，塞了两个到嘴里。

        “可以还有，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每次听第二十五夜叫她木原小姐的时候，她总会有微妙的不自在。

        “好。”

        黑发男孩腼腆地笑，“那木原以后也叫我夜吧。”

        木原树里的朋友不太多，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还在学园都市的时候，关系和她稍微近一些的，食蜂操祈能算一个，御坂美琴算一个，一方通行啧，勉为其难算半个。

        出了学园都市，友谊这种玩意就与她绝缘了。原因并不是木原不愿意交朋友，而是苦逼的没能交上朋友。

        由于超能力者的能力强度与自身的知识储备量呈正相关，譬如面向level3以上的常盘台，初中就会专门开设大学等级的课程，于是乎木原离开学园都市没多久就跳级上了东大，没能体会一下琦玉老师口中的烂漫青春，素来独来独往的她也没机会再交些符合她这年龄段的朋友。

        这个遗憾倒是在异世界里被弥补了。

        她盯着第二十五夜带来的一张“朋友清单”，上面的十个空格一个不剩，“额，这不是填满了吗？”

        夜在原本的表格下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格子，指着前一个，“填这里。”

        木原放下棉花糖的袋子，接过笔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好了。”

        第二十五夜珍惜地捧起那张白纸，笑的十分灿烂。他想着，蕾哈儿，昆，鳄鱼，哈驰，伊树还有木原。

        太棒了，他又多了一个朋友了。

        ——

        漂浮岛的天台上。

        “昆，我已经能够稳定击破两个气球了！”

        第二十五夜兴奋地与他最好的朋友分享这个消息。

        “恭喜你啊。”

        对面坐着的人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夜的天赋果然很高。”

        “这都多亏了洛雷和木原，他们教了我很多。”第二十五夜大力夸赞了这两位选别人员乐于助人的事迹，丝毫不提前一个是被枕头收服的，后一个是被食物贿赂的。

        每次他去请教木原树里问题时，都会向安娜小姐打听她喜欢吃些喝些什么东西，然后带过去交学费。木原也懒得矫情，只要是好吃的就一并收下了。

        “嗯嗯。”

        昆阿圭罗阿尼亚斯对此的回应有些敷衍。他对于木原树里的刻板印象，在夜一天一天的安利中终于潜移默化地有些转变了，也勉强相信了木原不是什么坏人，但昆依旧不会认为她是夜口中那么纯粹的好人。

        昆耐心地等待第二十五夜讲述完今天的事情，再开了口，“说起木原，夜。”

        他搅动了一下冰咖啡，银色的细勺在太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你觉得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每一位非甄选人员都会给塔带来巨大的变革。他想要知道木原树里会不会是那些人之一，或者，她的天赋异禀是否是人为造成的。

        “特殊？”

        “非要说的话，她教我操控神水的方法和洛雷完全不一样。”夜想了想，“怎么说呢，洛雷更偏重于普适性，她的更注重技巧。”

        昆的中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思绪百回千转，面上却只是微笑着。

        洛雷是十大家族出身的，有关神水的操作肯定是系统性，扎实地学习过的，而按照夜说的话，木原树里所教授的则更是剑走偏锋，有天赋的就成功速度很快，但一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而且她教的技巧非常的独特。”

        第二十五夜突然想起木原经常会画一些示意图给安娜小姐看，嘴里还念叨着一些听不太懂的词汇，什么“牛顿第一定律”，“帕斯卡”等等。

        于是，他斟酌着对昆说，“就像，她有时会问我如果风速为3米每秒，与人的竖直夹角为37度的时候，该以什么方向什么速度来到发射神水？”

        昆失笑，“难不成她在攻击敌人的时候会算这些数据？”

        十大家族几乎从孩子出生开始就会对他们进行有关神水的知识培训，昆自认为自己的知识虽不够渊博，但还是有一些见识的，从来没有见到过或者听说过这样使用神水的方法。虽然他很不屑一顾，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塔内最崇尚，最有效的学习方法是肌肉记忆法。

        但夜毫无迟疑地点了头，“没错，她真的会算。”

        他还记得第一次听木原给安娜小姐讲课时的那种震惊，虽说后来他也成为了应试教育课堂的一员，也能够对简单的情境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他还是选择对这种特有的神水使用方式敬谢不敏。

        “但这样的弊端太多了。”

        昆弯起一根手指虚虚搭在了右侧的脸颊处，“甄选人员时期还好，高手在攻击的时候绝对不会给你计算的时间。”

        “她的计算速度非常的快。”夜强调了其中的两个字。

        昆依旧笑而不语，就差把“我不太相信”这几个字摆在了脸上。

        第二十五夜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该作何解释，转而瞥向了漂浮岛的外侧。忽的，他又看向了这位好朋友。

        “要不然把她约出来聊聊？”

        他选择放弃了委婉，直接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毕竟昆好像一直很关注木原的样子。”

        “呵，我没有。”

        昆松了松自己的领结，语气略微有些不满，“明明是夜你最近一直在提她。”

        “因为木原的确是个好人，也是个好老师啊。”夜的回答无比坦荡，真诚到让对面的人一时语塞。

        他继续问，“昆为什么会注意她呢？”

        “我只是”

        面对好朋友的直球提问，昆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一向巧舌如簧的他居然卡顿了一下，脑海里组织了语言后也只是蹦出了几个字。

        “有点好奇罢了。”

        昆阿圭罗阿尼亚斯一向是追求刺激，渴望新鲜事物的人，所以他会厌恶家族千篇一律的选拔方式，也会在公主的人选尘埃落定后果断撒手离去。

        在登塔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夜一开始给昆带来了惊喜，其他人或事几乎只让他感觉穷极无聊。他总是能一眼就看透太多人，通过仔细研究，甚至可以保证嚼烂大多数人的性格与行为方式。

        但木原是除外的。

        她让他感到好奇。无论是木原一开始对他的杀意，那与家族酷似的神水形态，还是她身上无与伦比的天赋这些细小的拼图碎片，他想，如果完整地搜集起来，能够组合成的也许是一副宏伟的画卷。因此，他在这枯燥日子里的疏解方式便是探寻这位“天才”身上的秘密。

        但他现在对木原的情感也仅限于好奇。

        昆承认，他的确喜欢随心所欲地行动，只可惜绝对理智的冷酷是刻在基因里的，对每一件事分析利弊得失早已是下意识行为。

        大脑告诉他，登塔时他应当将所有不稳定因素全部扼杀在摇篮里。以及，如果无法扼杀，就要尽量将这个因素变稳定后收为己用。

        啧，这话可不能对夜说。

        他扯着笑想着。

        ——

        “所以——”

        “你要请我吃饭？”

        木原树里含着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口齿不清地问她的“学生”，“今天晚上？”

        “对的。”

        第二十五夜微微偏下头，又一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木原有教了我很多东西啊，况且联合测试也快开始了”

        言下之意是以后可能就见不到面了。

        “安娜小姐也可以去啊。”

        夜又对旁边的黑发女孩说。

        安娜咬着糖，举起双手比了个叉，“晚上医生要给我全身体检，我去不了了。”

        她依稀还记得上一次窒息的饭局。即便没有身体检查，安娜也不是很想再体验一次这种尴尬的经历。

        木原树里则是有一颗千锤百炼出的大心脏，对此十分的无所谓，“要不再多叫点你的朋友们？”

        她回想起那张朋友清单上的鬼画符，补充道。

        “人多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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