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归途

——这次，我背你回家。

        对比叶宇香接收信息的速度，夏天明显是慢上几拍，可当迟钝的脑波终于导正到正常的轨道，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夏天的神情顷刻从迷茫转变到一个震惊的目瞪口呆。

        哥，你这是结婚了！什么时…侯…

        夏天蓦然一顿，看着姜雅猛地抬头直盯盯地看着他，那目光没太大的波动，可夏天怎么觉得那目光中有杀气？

        他没问错什么吧？

        一男一女戴着同款对戒，本就彰显着其中比常人更亲密的关系，但是这种关系当然不只是结婚这种终极关系，也可以只是比较亲密的情侣，或是未婚夫妻而已，不过夏天直线式的思考，直接断定了两人是结婚的关系，也误打误撞的戳中的某人尽可能回避的话题…

        夏宇狐疑地看着夏天话问到一半，就嘎然而止，一向直白的人怎么忽然迟疑了？

        他转头看一下身旁的女人，便了然地嗤笑一声，往她后脑惩罚式地拍了一下，这才让她重新乖乖地把威胁威胁的眼神收回。

        每次想到关于他和姜雅什么时候结婚这一点，夏宇就觉得来气，想要磨牙的那种咬牙切齿！

        就算当初他才刚满十八，签的还是他头脑一热临时拟的结婚契约书，放到现在看起来是很儿戏没错，可对待家庭和婚姻的态度，无论从当初年少到现在，他一直都是一样的认真，很虔诚的好吗？

        谁会想到这女人居然会在他们约定结婚后不久，招呼都不打一声，随手就给自己来个记忆删除术，就这样让他忘记关于她的存在，把他们在一起近乎十年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

        若不是他之后意外把记忆回想起来，然后发现了她其实一直没有离开过，只是在他身边默默当上了路人甲，打算什么都不说，就这样放任他们两人逐渐走上不同的人生平行线，渐行渐远。

        区别是，他不会记得，而她一直记着。

        这女人可真狠，不是吗？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所以，就算之后明白了姜雅因何做出这种选择，他们又重新在一起正式领了证之后，但在关于什么时候结婚这事上，夏宇依旧记仇，姜雅依旧理亏，造成了如今姜雅不轻易提及自己当年年少轻狂的局面。

        每当夏宇想起这件事，姜雅就没少被碎念过。

        于是，下一刻夏天就看着那打从一出现就没怎么说话，神情淡然的女生，突然对他哥笑得谄媚，双手还捧着一个平板。

        “阿宇，你看一下这个。”

        原本只是表面故作促狭，实际心情还不错的夏宇，脸色却开始变得沉下来，不是针对姜雅这讨好的姿态，反而是对这即将要交到手上的东西感到反感，染上眉宇间的更多的是纠结般的不满。

        这表情变化让一旁的夏天看得心惊胆跳。

        哥这是生我的气了？我真的有说错了吗？

        别说夏天小白这次直觉猜得准，夏宇是在生闷气没错，可是对象不是他这个弟弟，而是因为夏宇的确知道现在被捧到到眼前的平板，里头储存的一切资料，还有现在对方如何可以无视常规找到这里，找到他，这些东西是付出怎么样的代价而得来的。

        这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无偿的。

        这也是他一直不愿触及却一直需要面对的疙瘩，虽然对于这件事上，他和姜雅已经有了共识，可即便过了这么久，他心里怕是永远都没办法真正地释怀。

        面对夏宇始终沉默，姜雅也同样保持沉默的凝视着对方，深藏着眷恋，如果是往日，姜雅宁肯定也愿意一直这样看着他，毕竟她家夏宇长得这么好看，她就爱这样跟他比赛谁会先打破沉默。

        可这一次，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姜雅赶紧把手中快拿不住的平板递给夏宇后，颤抖的手贴在了夏宇的额，轻揉着对方蹙起来的眉宇。

        “我有点累了，让我靠一下吧…”

        轻柔的语调里带着依赖的软糯，渐弱渐轻。

        在她的手开始垂落之际，夏宇伸手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同时也把瘫软下来的身躯，一并拥入怀里。

        夏宇埋首于姜雅的颈脖间，紧靠着那处单薄的肌肤，直到真正感受到从那里传来的，微弱但仍然规律的脉动后，这才抬起头望向一旁不知所措，欲言又止的夏天。

        “没事，她会醒过来的。”

        夏宇把陷入沉睡的姜雅托付给叶宇香照看后，便拽了其余两个男丁到营帐到外头准备伙食去。

        姜雅带来的东西很齐全，基本的野炊工具就已经让他们避免了钻木取火和夏宇继续当作人形微波炉的选项。

        所以就有了夏宇和呼延脩负责架起好几个野火气炉和锅具，夏天负责蹲在一旁开罐头，还要一大群人围观，等着被嗷嗷待哺的景象。

        在等待锅里的咖喱汁被烧到开始沸腾，夏宇趁机刷起了姜雅给他的平板，粗略浏览了解到了现今铁时空经历了何种局面，关于现今的异能行者分布，异能指数逐年的消退和变化，还有异能行者的存在被麻瓜知晓之后衍生的各种现象。

        对于这些几乎可以称得上烂摊子的种种，夏宇决定暂时眼不净为快，直接关闭掉视窗后，点开了另一个标示着“夏兰荇德琐事”的文件夹，里面的文档里记载了夏家成员这些年的生活点滴，无论大小，一一据悉，从众多文档里，夏宇点开了“重点事件摘要”的文档，直接往下刷到近期一年的记录

        比如死人团长失踪这么久，终于出现了，失踪原因是因为搭错时空列车…

        雄哥交了麻瓜男朋友，分手了又跟老爸复合，好的，这是这两老的常态，还好。

        花痴美在任晨文和任龎光两舅甥间左右逢源，犹豫不决，怀孕了，结婚又离婚，这什么鬼啊？

        阿公找了个比花痴美还年轻的第二春？还带回家同居？

        寒还是在等夏天，可最近被年轻的小鲜肉追求，那小鲜肉还是脩的堂弟？夏天知道吗？对，这白痴应该是知道，不然也不会在时空留言说那些话…

        …

        ……

        要不是平板价格贵，有那么一瞬间，夏宇很想砸东西。

        果然不愧是他的家人们啊，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省心的啊…

        夏宇心中无语的同时，却又觉得可以放心下来

        即便他们的生活是这般乱哄哄得让人好气又好笑，可无论是谁，他所珍视的人都没有不见。

        这样就好。

        锅里的咖喱开始冒泡了，夏宇尝了一口味道，便开始往里头加各种调味料，尝试把咖喱调到可以正常入口的味道，他一边搅拌，一边对帮他控制火势的呼延脩问道。

        “脩，你有注意到她用异能撑了多长的时间“

        “大约8小时，一直控制在黄色戒线以下，没超过第二级警戒线。”

        夏宇心中嘀咕，超过6小时吗？也就是说没睡上一至两天的时间是起不来的。

        “算了，不等她醒了，我们原地休整12小时后就出发吧，免得突生变故。”

        “对于怎么出去，你已经有想法了？”

        如果真如姜雅所言，阿香他们是因为魔化体质而受困于此，那也只有他自己和姜雅不会受到影响，可既然他们任性地选择闯入封魔印的磁场当中，也就决意在找到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以前都不会再离开他们最重要的人身边，一直到最后。

        也因此，他刻意把苍穹留在外面，除了没有让苍穹跟着他们一起冒险的理由，也是为了让苍穹之后可以把消息带回去铁时空，也许还能找到其他方法、

        可现下既然夏宇做出这个决定，呼延脩也肯定对方已经有了后招。

        接着，呼延脩就看见夏宇拿出了一个手环，对他和夏天说：“本来是没有，不过有了这个东西就能把我们体内的魔性因子压抑到近乎零，暂时让我们可以不再受到封魔印的磁场影响。”

        这是夏宇从姜雅的背包中找出来的，原本这些手环本来是早年阿公那年代的魔化异能行者为了卧底于白道时，可以隐藏魔化体质而研制的隐蔽器，现在大多数都被充公到白道异能署的仓库里。

        亏姜雅还能想起这么古早的东西，还带了过来。

        夏宇给自己拿了一个，其余的都交给了夏天和脩，让他们待会儿分给那些正在分食着咖喱饭的人们，便起身走回他们的营帐。

        不久，叶宇香便从营帐中走出来，坐到呼延脩身侧，一起看着那些吃得津津有味的神情，小声对脩问出自己的疑问。

        “那女生是谁？”

        虽然看得出来他们真的关系匪浅，可除了小雅这个名字，夏宇哥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说出她的身份，言语间也可以淡化了对她的描述。

        而且这种隐瞒似乎不是短期的事，甚至可能要追溯到更久更久以前…

        “阿香，我没办法说。”

        呼延脩拉起叶宇香的手，在她掌心写上“制约”两个字后，便合上她的手掌成拳，包覆在自己的手中。

        叶宇香没有再多问，只是倚靠在呼延脩的肩膀，向对方撒娇起来了。

        “脩，我想听你弹够爱…”

        呼延脩一听，墨色瞳仁里泛起了柔意，轻声说好后，便拿出了小黄蜂，弹奏起了那深蕴两人回忆与情感的曲调。

        不再是当初每夜孤枕难眠时，独对夜色弹奏的忧伤致郁，现下随着指间撩过琴弦飞泻而出，那抚慰深爱之人的琴音是温柔而柔软的。

        悠扬的琴声渐渐蔓延流淌，在场的人们手中动作渐轻，静默一片。

        他们的心境早因为之前常年的征战，和当下无法归家的无望变得过于紧绷，而蓦然传入耳际的这些音符却如一股甘泉，汩汩潺潺，沁入心灵深处后，竟然因此得到了一丝的舒缓。

        隔着握住的盘子传到他们掌心皮肤，那属于咖喱饭的那一点温热，好像更加清晰起来了，有些人眼里开始湿润，吃到嘴里的咖喱饭好像变得有点烫舌，甚至变得有点辣了。

        魔界里没有星星，可他们好像可以在辽阔的漆黑空中，看到些许闪光了。

        营帐里，夏宇坐在姜雅身侧，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指尖落在了她的边额，也如传入营帐中的琴音那般，轻柔地开始顺着那清秀的轮廓缓缓勾勒，一遍又一遍的。

        然后，他再轻轻地对她说，

        “这次，我背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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