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断了的弦

——断了的弦，到不了的呼唤。

        夏流阿公走向阳台时，徐徐清风随着夜晚的低温吹向了他。

        “呼~好冷好冷…”

        夏流阿公啰嗦地搓着双臂，抬起头就看见坐在屋顶上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色的身影。

        夏流阿公试着喊了那人几次，却没有得到那人的回应。

        那人只顾着抱着手中的黄色电吉他，指尖的动作仍未停下，最后他直接用了传音入密。

        “欸，脩，在屋顶吹了那么多天的风，阿不怕感冒哦。”

        这样大声地在对方脑子里喊了几声，这才让对方从自我沉溺的旋律中回过神来，把忧伤的曲断开来时，眼神才终于落在他身上。

        夏流阿公看着脩抱着小黄蜂从屋顶跳跃而下，神情认真且郑重地和自己说，“阿公，刚才谢谢了。”

        脩的这声道谢，是为了夏流阿公无意间说出了自己对苍穹一直无法言明的点拨。

        这次意外从战场上回到这里，在知晓了异能行者身上异能锐减的离奇状态，以至于之后不慎把身份曝露到众目睽睽之下，当下又没能及时主导事态导向，乃至之后到可谓失序的境地，为了明哲保身，异能行者不得不选择泯灭于世人眼中，铁时空异能界现今沦落至这般式微，脩不意外，且晓得这样已经必然的结果。

        大多仅存的异能行者们，甚至是各大异能行者家族终将都妥协了，如夏兰荇德家那般选择融入麻瓜社会，遵从其生活准则，隐隐于世间。

        可这绝不会是呼延觉罗族人的选项，作为战士一族，他们一直不畏奋战，为了守护他们所奉信的使命，这份无畏与坚持仿佛就是融入骨血之中，贯彻了他们的一生，即便是他那位选择与伴侣生活在麻瓜世界的叔叔，亦是苍穹的父亲，也不曾真正完全放下属于他那一份责任。

        所以当脩见到这位年轻的同宗堂弟时，发现对方平日里对异能界之事本就不多予理，亦不对异能行者的身份没有了基本的认知，属于战士一族的血性几乎被消磨得荡然无存，显然已然忘却这姓氏赋予的意义。

        若说没有因此感到失望，那定是假的。

        可脩即便是失望，却也无法因此对苍穹作出任何谴责，或给与指教，毕竟没在这些事情上尽到指引上这份责任的，恰恰不就是他们这些陷入大战的大人们吗？

        因为战争而无暇自顾，不得不把把幼小的孩子弃之不顾，即便非他们所愿，可把这些孩子独自留下来，留在这被世上大多数人当做异类的世间，恍若浮萍飘荡浮沉，这却是事实。

        有些事或有些话从脩口中说出话来，其实是站不住脚的，有没有说服力这一点且不说，更多的不过徒增厌恶罢了。

        所以这些话由夏流阿公说出来，反而才能真正起到引导的作用。

        夏流阿公喜眉笑眼的拱拱手，回道，“客气客气，教小孩哦，老人家还是比较有经验啦…啊你叻，每天三更半夜不睡觉，是想当坏榜样哦？“

        “阿公，抱歉，我只是睡不着…顺便试一下接通铁克禁卫军的专用频道，脩轻叹，我本来想夜晚对无线电波的干扰至少会比白天相对的少，可是…还一点回应都没有…”

        脩言语里满是无奈，这还是他自从加入铁克禁卫军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孬，如此的无法作为。

        昔日驻留在铁时空的禁卫军没有任何消息，没有消息，就没有可以行动的方向，自己想要走灭的通道重新回到魔界，却没办法开启灭的门，到最后就只能继续留在这距离大战最近，也是最有可能第一时间收到大战消息的地方继续等待。

        除了这些，自己身上开始遭遇的噩梦频频，更不是一个好现象。

        自从脩察觉自己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夏人公寓里的某个地方，却没有自己与之前的行为的相关记忆时，脩对自己有可能被操控的事实多了一份猜想。

        他清楚，虽然他的异能指数开始消退，可也还不至于连他的记忆也跟着消退。

        幕后的操控主使是谁，自然也不言而喻。

        魔本就擅长蛊惑人心，魔尊试图以他最珍视之人持之胁制，自然不偏不倚的掐中了他最致命的要害。

        即便脩相信夏天和夏宇他们绝不可能轻易让她轻易地落入如此境地，可梦里不停回响的求救声，还是会让他不由自主担心焦虑，以至于烦躁不已，在这种寸步难移的处境之下，更是让人煎熬。

        真糟糕。

        夏流阿公眼看脩脸色愈加不善，从善如流地说出自己的猜测，“现在啊，大多异能行者的异能都封闭了，连我们的异能都是时灵时不灵的，大概是因为这样才接驳不上你们的频道，才接收不到你给他们的留言。”

        “但愿吧。”这份希望里有多么的不确定性，也只有脩自己知道。

        “阿公知道啦，你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小香香，可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无论怎么样现在我们要对他们有信心才可以馁，啊你的神风匹克是不是给了小香香了吗，她有没有遇到危险，你不是最快可以感应到吗？”

        脩深吸了口气，抚着胸口，又一次感知那与自己心脉相连之物，依旧规律平和的频率多多少少安抚了自己烦躁的情绪。

        虽然只要试着回想关于大战的事，脩的脑子里就只是一片混乱，一直想不起来大战相关细节，可神风的感应确实还在，还好好守在他的女孩身边，

        这也是让脩现在还可以保持镇定，继续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阿公拍拍脩的肩膀，打了声呵欠，表示老人家真的耐不住了，把脩一个丢在原地，回房间睡回笼觉了。

        “晚安，阿公。”

        脩把吉他背在身后，靠在阳台的围栏上，凝视着夜空中微微闪烁的星，就好像每一次看着阿香时，她的眼里就有着这么好看的星星…

        阿香，对不起，我说过会保护你的，却还是让你处在危境之中。

        对不起，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先让神风陪着你，好不好。

        脩的手掌依旧贴在自己左胸膛，薄唇微动，对自己施了摄心术，摄心术·呜拉巴哈——不能攻击夏兰荇德家、寒、苍穹…”

        这摄心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他也不得而知。

        等待难熬却不可怕，可怕的是撑过了等候，呼唤终究等不到回应。

        那一天，呼延脩正在从音乐教室回下人公寓的路上，神风一直以来轻缓规律的脉动忽然断开消失了，不祥的预感自心中蔓延开来，脚步开始不稳急促起来时，就看见任晨文从远处前方急匆匆地也朝着夏人公寓的方向跑去，一见到自己，随之转了方向，先跑到自己面前。

        “脩，我们局里接到查报，在废弃的大楼那里忽然出现一大批异能行者，人数已经大大超过了原本记载在册的数量，你说那些突然集结在一起的异能行者们会不会都是参与大战的人？”

        脩当下脑袋一嗡，心情是止不住的激动，以至于连传音入密都忘了，直接抛下任晨文，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夏人公寓，通知所有人这个好消息。

        这是自呼延苍穹在成为终极x克人，孤身前往魔界参与大战之后的第61天以来，第一次传来的好消息，亦是大战已经终结的信号。

        他们一起赶到郊外那一处废弃大楼，之前参与大战的异能行者，一个个拖着伤痕累累疲惫的身躯，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经过。

        可是，他们找了许久，却没有一个是他们熟悉的人。

        他们着急地不停向归来的人们打听那些人的下落，也只是频频得否认的答案，让他们的心一点点沉下，只能继续不断穿梭于归来的人潮中，不断地寻找。

        当脩终于在重重身影之后看到东城卫三人时，无法克制自己的急切，比其他人更快的冲到他们面前，着急地问道：“你们有看到阿香吗？”

        东城卫三人一听，沉吟半响，还是朝他们的团长摇了摇头，眼里带着深深的愧疚。

        修一愣，满是不可置信，稍微收敛了情绪，倾身上前给好不容易归来的伙伴们一个拥抱。

        这时，有阵轻风蓦然吹起，带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夏天的声音。

        “老妈，寒。”

        顷刻，雄哥和寒因为这声呼唤红了眼眶。

        “当你们收到这封时空留言时，应该是这场漫长的大战结束的时候了。

        老妈，记得以前我偷学吉他的时候，你生气地把我赶出家里，那时候我觉得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时间很短的关系吧，没想到这一次我身为终极铁克人去参战，一晃就好几年。

        我好想家哦，好想你们，真希望再也不要离开家里。

        有时候，我真的好想放弃当终极铁克人，请原谅我不孝，我跟哥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你们，你们要多保重。

        寒。我拜托脩拿给你的坠子，你应该收到了吧。

        我已经知道唯有牺牲自己，才有终止大战的可能，原谅我做了这个自私的决定，我老妈，夏美，还有阿公就请你照顾了。

        其实，在大战之中，我已经看到一个全然爱你的人了，或许我就是要等到这一刻，才能够放心的去对付狄阿怖猡魔尊。

        再见了，我最爱的你们。”

        夏天的时空留言让夏家的女人们都已无法再故作坚强，崩溃地相拥大哭起来，悲戚的哭泣声回荡在着这废弃的空间，连夏流阿公也已经红了眼眶。

        大家当然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这一切。

        在呼延苍穹出现的时候，脩便听见他们当中性格最冲的夏美，像是要紧紧地栓着这最后的浮木，不管不顾地噼里啪啦质问起苍穹，“小哥和势利鬼叻，苍穹你不是打赢了吗？你回来了，为什么他们没有回来啊？”

        是啊，为什么他的阿香没有一起回来？

        雄哥眼见自己女儿的无礼，连忙开口制止，“好了，夏美。他们…他们还有任务，还没有完成…要他们回来要在一阵子…见到夏天夏宇了吧，是他们要你先回来的对不对？”

        呼延脩也想如雄哥那样，告诉自己他最心爱的那女孩啊，只是还在很勇敢的在奋斗着，只是没来得及跟上来。

        可当其它人的说话声开始像像是朦胧的幻音，模糊了他对外的听觉，他摒弃了一切思虑去感应与神风的联系无数次，然而始终静止的沉默，残酷地溃散了这可以自欺欺人的假象。

        阿香，为什么？

        为什么我们的未来就这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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