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见春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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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畏秋于是也点了点头:“那便走吧。”
二人抬步动身。
一团黑影猛地横飞过来, 径直扑向楮语。
甚至隐隐能听到咻一声的风声。
金光立时自楮语隐在袖袍下的手中流溢而出。
星图似展未展,只在地上升起低矮的若有若无的浅薄蓝雾,七枚星子连成的星官在她身后一闪而逝, 一枚金光熠熠的法印结现在她身前咫尺之处。
金昴临一重定四时的威效瞬间自法印中涌出。
在施术之人精准的掌控下,只恰恰将扑过来的咬夜狸所在的这一片约莫一尺方圆的时空凝滞了住,丝毫没有影响到一旁的同行之人。
“哈!”游畏秋停了步, 惊讶一声, 目光从瞬间被定在半空中、离楮语只有几乎几寸之距的乌云上, 落到二人脚下地面法光缥缈似雾色的星图上, 脑中并浮现方才似乎只闪现了一下的昴宿星官, “这是昴宿功法金昴临?”
“嗯。”楮语一边运转维续金昴临所需的星韵,一边应答游畏秋。同时给浑身尘土的乌云施了个去尘术后, 才收了金昴临, 抬右手拎起乌云, 将它放在她弯起的左臂上抱住它。
“小师妹, 你与我实言,你是不是偷偷结丹了?”游畏秋便也再次抬步与楮语同行,然甫一问完, 立即又自己推翻自己的话, “金丹星修也做不到这般, 至少元婴大后期境界才能开始尝试不借助星图的力量施术……”
他蓦地顿了住, 瞳孔似乎微缩了缩,发现自己到来后忽略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小师妹你这天印!”
楮语本就温和沉静,彻夜刻写法诀之后,清晨饮了酒微微惫懒,整个人的状态便更显几分松散悠然。
故而她额间本就极其浅淡的天印也随之几乎完全隐去了踪迹, 难以得见。
游畏秋一来便携着对赤蛟的好奇而来,又道了一堆他自己的看法。当真没注意到十官弟子传了一整晚的她新生的天印!
刚刚她施展了星官功法金昴临,几乎隐去了踪迹的天印才终于显露出微弱的金光,闪烁起来。
游畏秋看着楮语额间这枚在清煦晨光中明明灭灭的浅淡天印,毫不克制地默了住。
饶是听十官弟子疯传时已做了心理准备,现下当真得见,还是心生惊撼。他也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惊撼,任这神色流出眼底,浮上脸庞。
楮语注意到了游畏秋的目光,旋即知晓他兀然止语的缘由。
她神色平静,语气亦平静,言辞几分随意:“师兄这才见着?”
游畏秋被她这么一句唤回了神,脱口而出他前一瞬失神时的心中所想:“师妹,你这天印,与不……大师兄倒是相像!”
他方才那瞬失神时,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天印同样浅淡的不近舟的模样。
说完他便彻底将他对楮语几乎不展开星图就成功施展金昴临与她生出天印的那份惊撼抛却,恢复闲惬的模样,轻晃起手中书卷,悠悠道:“没想到我们太微大师兄与太微小师妹,竟皆生了一枚不稳定的天印。”
“不近舟伤了道心,天印才变成这般模样。”他直言道,与楮语毫不避讳,心中虽对她这天印有所猜测,仍语气好奇地径直问道,“师妹你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楮语知晓不近舟伤了道心,故神色如常温静,眼底未起一丝波澜。虽然即便不知晓,她也会是这样子。
至于她自己的天印……她以为同游畏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应答:“我尚未明道心,但已身处我的道中。”
不近舟昨日说得没错。
游畏秋脚步未停,晃书卷的动作顿了顿,神色倒没变化,依然闲散,语气也不作凝重之意,自然地道:“那师妹可要当心了。”
“嗯。”楮语简略地应下,没有同游畏秋作什么客气的谢语。
不过既然他提起不近舟,她便也想起了别的,温声问道:“师兄,辛土术、氐宿筑根术与角宿天见春结合能有死而复生的威效?”
“怎么个死而……”游畏秋与楮语闲谈状态松散,故而不假思索,话至一半才顿了住,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却没先答,而是问道,“你用了浮生土?”
楮语微一颔首。
提及他的土,游畏秋目光一亮,下一瞬脸上又立即显露惑色与讶色,仍未应答,继续问道:“你点亮了角宿、氐宿辅星?”
楮语道:“不曾。”
“那你如何知晓浮生土结合了这几道法术?”游畏秋愈发疑惑,毫不遮掩讶意,“你认出了盛土的宝盒上的符印?可我从未在你面前施展过筑根术……不,你可以在别处得见。那也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未点亮的星官功法法印向来无法留下记忆,过目而忘,你如何能认出……”
他猛地顿了住,步伐也停了住,忽然沉默。
他不可,其他星修不可,不代表他这位资质可称一句逆天的小师妹也不可。
谁家星修弟子能以筑基之身点亮整整八座星官?以筑基之身几乎不借星图的助力成功施展星官功法?以筑基之身生出天印?
能在琼阁会上力压群英夺走定雷钟、在团团包围中带走大妖远遁天际?
古今六千年,他这位小师妹能!
那在她身上发生什么都难以算意外了罢。
游畏秋看着楮语额间金光微弱、明明灭灭的天印:“师妹……见过的法印皆能顺利记住?”
楮语跟着他停了步,颔首以应。
神色依然平静,心中也没有为自己的这“例外”生起什么情绪。主星极可能是五曜之一的荧惑这等事都已发生在她身上,其他确皆无什么意外可言。
游畏秋已恢复悠然之态,重新抬步前行,扬了扬唇,闲闲轻叹:“师妹你这等资质,‘天才’二字似乎都显得有些寒碜了。还如此努力,我现下倒真觉了一分羞愧。”
楮语眉梢微挑,偏头看他一眼。
说是这么说,她可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羞愧。
她也不再应答,只一边同行,一边向他投去目光无声询问。
游畏秋收着她这目光,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她的问题,才道:“死而复生之事几乎皆涉及阴阳轮回,冥界本就律法森严,我等阳间界修士更没那么容易插手。氐宿筑根术只可改变物之根,辛土术也终究只是炼气之术,我造浮生土时并不曾想到它可种死物。然而当时不近……大师兄正好会悟出角宿天见春二重。”
他顿了顿,接道,“天见春一重为‘天见万物春’,乃‘生’之术。二重并无传承,各人所悟不同。大师兄悟出的天见春二重为‘天见春尽去’——乃‘死’之术!”
此话道的算是不近舟私情,游畏秋等闲自然是不会告诉旁人的。
但楮语认出了他造浮生土的几道法术,又与他、与不近舟的关系与旁人不同:不近舟竟助她为大妖怀玉治了伤。
论起不喜妖,不近舟可一点也不比那本命剑被世人称之为“斩妖剑”的昆仑纪拂衣差多少。只不过他从不如纪拂衣那般直接表现出来,也不曾行斩妖之事。
但因某些原因,他对妖之不喜,只比纪拂衣更甚。
不近舟不斩妖,指的是——他不亲手、不痛快地直接夺去妖的性命。
小师妹天资卓绝且勤苦,修为提升极快,又为月离师叔主动要的亲传弟子,还夺得了步天尾君前辈留下的至宝定雷钟。对宗门而言,她已颇为重要,故不近舟身为太微大师兄,领太微弟子在云上城为她保下大妖怀玉,游畏秋并不意外。
但还出手施术救治怀玉,就极其出乎意料、十分不可思议了。
不过既然不近舟出手救治,游畏秋便也能知道不近舟对大妖怀玉没有动手的心思,怀玉发狂的原因与他自然更毫无关系。
只可以得见——小师妹与不近舟的关系很是特殊。
故而,游畏秋会将他所知的不近舟功法这等重要的内容告知楮语。
楮语认真听着,惯常有礼地微微偏头朝向游畏秋。
神色温静,不显露一分旁的情绪。
游畏秋见着,便真不知她是否已经知晓这些,不过他也不在意,顾自继续道:“当时,得悟出‘天见春尽去’的大师兄相助,我才造出了可以种死物的浮生土。不过他结合天见春一重与二重的威效,逆死为生,也只成功了那么一回。但也使得浮生土的逆死为生之效,与涉及轮回的死而复生不同。死而复生只可复仍有神魂存在之‘死物’生,已踏入轮回、将踏入轮回或不可踏入轮回之物。”
楮语随着游畏秋放慢了步子,偏头看他,看到了他眼中再一次闪烁那股清亮的光,他的语气再次热忱:“浮生土,却可以使任何死物生。愈死则愈生。”
楮语轻声:“神魂俱灭,消散天地间……也可生?”
游畏秋分明答得认真,露出的仍是闲闲一笑:“信则生,不信则死。”
楮语神色平静,心中莫名生起一分沉重。
逆死为生。
不近舟额间那与她一般浅淡的、似是随时都能被风吹灭的天印浮现在她眼前。
原来是这等法术。
那她曾看到的缠绕在他额间天印上的几缕黑气……是这功法造成的吗?
当时苍天官执事堂内,楮语其实毫无证据,只是大胆地直接猜测这黑气可能与被列为禁术的参宿天悬术相关。不慎便被不近舟施术抹去了记忆。
若不相关,应当没必要抹去她的记忆。
楮语微垂眼睑,忆起参星天悬术的功法介绍。
或许她所“见”,与不近舟的功法、与参星天悬术皆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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