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一定会帮她

闻枝抱着相册的力气加重几分，她蠕蠕嘴，“能。”

        “还有这个，”陈厌从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红包，“压岁钱。”

        闻枝没接，“春节都过去两个星期了……”

        “怎么，嫌我给晚了？”陈厌故意逗她，见她想要生气，他立马正色。

        “当时我忙着回北江，没来得及给你，”陈厌把红包塞进她手里，“拿着吧，没多少钱。”

        闻枝捏紧红包的边角，嫣红的纸像是燃着一团火，烫的手都热了。

        她笑，“谢谢。”

        “我说了，你要真想谢，就吃完饭好好睡觉。看样子，这雨今晚不会停了。你去后面的小房间休息吧，明天我直接送你去学校。”

        闻枝犹豫几许，“那你呢？”

        “我忙着修照片，”陈厌把随身携带的电脑拿出来，“估计要通宵，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闻枝木讷地点头，“照相馆的主人今晚不回来了吗？我在他的地盘睡觉是不是不太好？”

        “不回来。不过他和我关系不错，不用介意。”陈厌笑着安慰。

        闻枝这才放心地抱着相框和红包去小房间睡觉。

        小房间面积不大，大概九平方米。靠门的墙边放着一张木质沙发。沙发上没有软垫，躺上去肩膀有点硌的慌。

        闻枝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身上，睡前借着前厅微弱的光仔细打量着照片。

        照片的光影效果处理的很美好，细微的光亮从照片的一角直射闻枝，给她倔强的小脸染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她清楚的知道。

        光来的方向，就是当时陈厌站着的地方。

        闻枝从未想过，她原来也可以这样好看。

        陈厌说这是他来到恒市后拍摄的第一张照片，可对于她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她这十几年生涯中，第一张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照片。

        她喜欢这张照片。

        闻枝抿唇，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看似什么都失去了，但事实上，她什么都有了。

        因为陈厌给了她一切。

        …

        陈厌在前厅坐了好长一段时间。

        连天暴雨一直没有停的迹象，他把电脑放在桌子上，拨通周添奇的电话。

        彼时已经是晚上一点多，周添奇睡得正熟，陈厌不厌其烦地打了好几次，对方才接通。

        “谁啊？哪个傻逼大半夜打电话？你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周添奇开口就是经典的国粹。

        “我，”陈厌拿出烟盒，单手敲了根烟咬在嘴里，“陈厌。”

        “陈厌？”周添奇迷糊着起身，“你小子不是回恒市了么？这么晚打电话干嘛？”

        “除了找你帮忙，还能找你干嘛？”陈厌掏出打火机想要点烟，突然意识到闻枝还在小房间睡觉，便起身走出照相馆，到门头的遮雨棚下面抽。

        “陈大少爷居然会屈尊找我帮忙？你吃错药了？”周添奇这下不困了，“找我帮忙可以，有什么好处？”

        陈厌点完烟，轻哂两声，“你想要什么好处？”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你在哪儿呢？蹦迪呢？”

        陈厌把手伸出遮雨棚，冰冷刺骨的雨滴落在掌心，浇的他顿时清醒许多，“恒市下雨了。”

        “哦，”周添奇没在意，继续没说完的话题，“我要的好处不多，”他笑，“下次回北江，你要陪我去夜店。”

        “？”陈厌没明白。

        “你那张逼脸往夜店一放，就是时尚标杆，多少美女为你前赴后继。我一个人去吸引不到优质美女，还得靠兄弟你。”

        周添奇这话说的不要脸，把陈厌都给逗笑了，“得了吧，整个北江谁不知道周家独子长得跟个绝世男狐狸精似的。你拉着我去夜店，不过是为了挡你爸的嘴，让他骂你的时候能在你名字后面加个陈厌。”

        周添奇冷了好几秒，缓缓道：“其实，你不用这么聪明。”

        “行吧，”陈厌扬扬烟灰，语气慵懒，“我答应了。”

        许是没想到陈厌这次居然这么好说话，周添奇愣了好久，“你小子转性了？既然你这么仗义，那我也豁出去了。你说吧，让我帮什么忙？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带眨眼的。”

        雨柱在陈厌鞋边汇成一小圈水洼，他抬脚闪开，“帮我找个律师。”

        “你要打官司？”

        “不是打官司，就是警告一下闻枝的小姨。”陈厌言简意骇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周添奇说了个大概。

        “操了！我这暴脾气！闻枝她一家子都是法盲吧？”周添奇发现措辞不对，忙改口道，“除了闻枝。”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明天中午之前就带着律师赶到恒市，为你排忧解难。不过仅凭科普法律知识，很难让闻枝的小姨转变心意。”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陈厌诚心发问。

        周添奇叹着气，“没事，就算没办法我也给你想出个办法来。你别担心了，明天我亲自过去，咱们一起商量对策。对了，闻枝缺钱吗？我可以……”

        “暂时不需要。等她需要的时候，我再想办法。”陈厌打断他。

        周添奇认同他的想法，“也是，孩子自尊心强，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我先去找律师，有事电话联系啊。”

        陈厌这才松口气，“好。”

        挂断电话，陈厌把烟头丢进垃圾桶。

        他抄着口袋垂首，幽暗的眼神写满悲伤。

        他记得母亲生病走的那晚，也是这样的雨夜。

        滂沱大雨浇灭了母亲的体温，也浇灭了陈厌的未来。

        他原本可以在母亲的庇护下，背着相机记录这世界的每一份美好。

        可他始终没有做到。

        陈志天没收了他的相机，逼迫他小小年纪开始接触金融。

        他无忧无虑的人生不得不走上循规蹈矩的陌路，不得不踏上身不由己的航船。

        陈厌也反抗过，挣扎过，但人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迫妥协的。

        就在陈厌母亲死后的第三年，叛逆许久的陈厌终于累了，意志发生微弱的动摇，渐渐接受了陈志天的强硬手段。

        然而动摇了不过几天，江芝带着江衍嫁进了陈家。

        陈志天没有过问他的意愿，就让陌生女人住进了他母亲的房间，让陌生男孩儿成为了他的兄弟。

        如果女人心肠好，他其实不会太过在意。

        但当他看到江衍把她母亲的遗物扔了一地踏在脚下，江芝轻描淡写地让保姆收拾干净却不道歉后，他妥协了一半的世界崩塌了。

        陈志天远在国外出差回不来，没人为他做主，他再次陷入反叛的沼泽。

        那所谓的亲生父亲不站在他的角度上想问题，不在意他的感受，更不尊重他逝去的母亲。

        这个冰冷的家里只有墨守成规。

        既然如此，那他干脆放逐自我罢了。

        毕竟他从小到大，始终没有做到想做的事。

        他逆着陈志天的意愿辅修了摄影专业，还没毕业便成立了摄影工作室。

        来拍照的客人络绎不绝，他的名声有口皆碑。

        他稍微有一点快乐了。

        直到后来陈志天强行带着全家搬到花涧巷，陈厌不得不中断心心念念的摄影事业。

        他还被陈志天逼迫着相亲，学习公司事务。

        二次反抗无效，陈厌破罐子破破摔，摄影工作室也不开了。

        他每天拿着钱去发廊里“租”精神小妹，带回家反抗陈志天的安排，父子关系几乎决裂。

        陈厌想着，要不然就这样庸庸赖赖过一辈子时，闻枝的出现成为了他自暴自弃生涯中唯一的例外。

        他发现这个小姑娘身上有着执拗的傲骨，与他曾经无异的傲骨。

        她有明确独立的思想，有独特坚韧的态度，有不同于常人的人生。

        尽管她是孤儿，也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

        但他不想让她被人掌控，不想看着她成为下一个被命运摆布的陈厌。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会帮她。

        拼尽全力的，不计后果的，去帮她。

        既是为了悼念在随波逐流中死去的自己，也是为了培养一棵生长在荒山野岭的——

        参天大树。

        -

        闻枝是闻着早饭的香味睁开眼睛的。

        她昏头昏脑地坐起来向外看，陈厌正拿着早餐摆到桌子上。

        看见她的鸡窝头，陈厌朝她摆手，“睡醒了？过来吃饭，待会儿送你去学校。”

        闻枝摇摇晃晃走出来，把相框和红包装进书包。

        “外面有水龙头，你去洗漱吧。机车把手上挂着一次性洗漱用品。”陈厌又道。

        闻枝还没完全清醒，一板一眼地照着他的指示去做。

        刷完牙洗过脸，闻枝终于活过来。

        雨已经停了有一阵子，水泥路面结了冰，看上去惊心动魄。

        闻枝摸了只包子慢慢嚼着。

        “我已经联系好免费的律师了，中午我和他去医院，你不用担心，好好上学。”陈厌嘱咐。

        闻枝喝了口粥，“好。”

        吃过早饭，陈厌把闻枝送到学校门口。

        他把书包递给她，“饭钱够吗？”

        闻枝：“今天发奖学金。”

        陈厌赞许地笑，“下午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家。”闻枝不想麻烦他了。

        “你还不能回家，等律师谈判完，你得去趟医院，给贾慧来个下马威。要不然后面她不肯承认要反悔，终归是个麻烦。毕竟，面子工程得做足。”

        陈厌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闻枝听话应下，“好。”

        目送闻枝走进学校，陈厌垂下眉尾。

        他转头，发现周添奇的车子居然停在了他身后，周添奇正搔首弄姿地推着墨镜朝他打招呼，“嗨，陈少。”

        陈厌被他逗笑了，“装逼啊？”

        周添奇轻哼，“这叫炫富。走吧，汗血宝马已配好，陈小将军上不上战场？”

        陈厌低头往车里看去。

        后排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想必是周添奇带来的律师。

        “效率不错，”陈厌把机车停到学校周围的车位上，扭头坐进周添奇车里，“那走吧。”

        “给人姑娘争个道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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