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挺酷的

闻枝本来还在发呆，突然听到陈厌的招呼，她敛眸走过去。

        陈厌把烟掐灭，连同周添奇手里的烟头一起扔进垃圾桶。

        “哎你……”周添奇一脸懵地瞪着陈厌，手指垃圾桶的方向。

        陈厌瞥他，“小孩儿面前抽什么烟。”

        周添奇愤懑瘪嘴，“难道你不是未成年就抽烟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陈厌：“……”

        聊天的功夫，闻枝已经走到了两人身侧。

        她站在台阶下面，原本只需抬起来直视陈厌的头，此刻仰的后颈挺直。

        她扯着口袋里纸钱的一角，落在周添奇身上的眼神淡漠无情。

        周添奇被她瞧得脖子发麻，“你瞪我干嘛？”

        陈厌从台阶上走下来，回头，“去一边等我。”

        周添奇的眼睛还在闻枝身上流窜。

        只是她那种审视的态度太过猛烈，感觉再让她瞧下去，自己连十岁还尿裤子的囧事都瞒不住了，便抄着口袋去胡同口望风。

        陈厌凝神，“说吧。”

        闻枝这才把钱掏出来，“喏，欠你的饭钱。我问过食堂了，烤肉饭四块钱一份。这里是四块五，都给你了。”

        陈厌垂头看着她指尖紧捏的小沓钞票。

        那沓钞票基本上都是五毛钱凑起来的，钱身有些皱，但是每一张的边角都抚的平平的，还被压的很熨贴。

        陈厌抬眸，闻枝鸡窝一般的小脑袋正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勾唇，“怎么多给我五毛？”他接过钱，“利息啊？”

        闻枝别扭地应答，“我还的有点晚了。”

        “我又不是周扒皮，”陈厌开口调笑，“钱我拿到了，你不回家吗？”

        “我还得买菜，”闻枝指着陈厌身后的超市，“你挡我路了。”

        陈厌后退一步让开过道，小姑娘跟个小陀螺似地跑进了超市。

        周添奇这才走过来，一把抢过陈厌手里的钱，“不是吧陈厌，你学坏了？怎么能打劫小学生呢？你爸断你生活费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就算断了你也不至于就抢四块五吧？”他坏笑着撞撞陈厌的胳膊，“要不然这样，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包你吃住。”

        陈厌把钱夺回来，薄唇轻启，“滚，”他把钱揣进口袋，“人小姑娘还我的饭钱。”

        “就四块钱你还要？”周添奇皱眉，“不符合咱们陈大少爷挥金如土的个性啊？”

        “挥金如土那得看跟谁，”陈厌把他往外一推，“要是借给你，你这么不要脸指定不还我，我不想挥金如土也没办法。”

        周添奇被他推下台阶，陈厌转头走进超市。

        他在蔬菜区发现了闻枝。

        她正在比对各类蔬菜的价格。

        陈厌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拿起她手边的茄子，“茄子怎么做好吃？”

        聚精会神盯着数字计算的闻枝恍然惊醒，“啊？”

        陈厌把茄子举给她看，“茄子怎么做好吃？”

        “哦，”闻枝仔细想了想，“去皮煎油，下蒜末炒香，然后用老抽生抽糖调味。”

        “啊……”陈厌单挑眉毛，“糖醋茄子。”

        闻枝点头，“对。”

        陈厌又拿起一侧的土豆，“这个呢？”

        “酸辣土豆丝啊，”闻枝睁大眼睛，“你不会没吃过吧？”

        陈厌幽幽转头，“不会做而已，”他又拿起一捆小油菜，“这个？”

        闻枝语塞，“我不喜欢吃，不常做。”

        陈厌心里有了数，默默装了几个土豆和茄子去称秤。

        目送他离开蔬菜区，闻枝终于松口气。

        其实刚刚还钱的时候她就有点发怵，生怕陈厌一句不要了就打发了她。

        她不想因为家境贫寒就被人施舍，这是她的尊严。

        挑完菜之后，陈厌都没有回来。

        闻枝以为他回家了，没成想提着大包小包的蔬菜出超市时，打眼就望见了路对面的陈厌和周添奇。

        陈厌把自己的蔬菜丢给周添奇，走到闻枝面前接过她的大包小包，“我帮你。”

        闻枝受宠若惊，“谢谢。”

        三个人并肩走在狭窄的胡同里。

        闻枝闷着头不语，似乎并不太适应周添奇的忽然出现。

        陈厌咳嗽两声打破尴尬，“你放寒假了？”

        闻枝放慢脚步点头，“嗯。”

        “期末考考得怎么样？出成绩了吗？”陈厌又问。

        “后天才回学校拿成绩。”

        “那天中午去你教室，我瞥见桌子上你做的数学题了，全对了，肯定没问题。”

        陈厌的夸赞太过直白，闻枝的耳朵顿时蒙上一层赤雾。

        她挺起腰板，学着电视里的洋腔怪调，“也还好，洒洒水。”

        见她警惕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陈厌勾了下唇。

        周添奇在一旁看戏，“陈厌，这谁？”

        陈厌歪头，“我邻居，智商可高了，”他由衷赞叹，“是不人小鬼大，还挺酷的？”

        周添奇嘴角抽搐。

        小样。

        陈厌的语气居然还有点傲娇。

        “你去她学校干嘛？给邻居开家长会？”周添奇不理解。

        “他们学校邀请我拍学校宣传照。”陈厌实话实说。

        “你还拍照呢？”周添奇龇牙咧嘴的甚是激动，“你爸不是不同意你……”

        “他不同意的事多了，还能让他事事如愿？”陈厌侧目。

        周添奇被怼，剩下的话只好咽进肚子。

        闻枝面不改色地提取着二人对话里的有效信息。

        陈厌喜欢拍照。

        但陈老爷子不喜欢。

        原来有钱人的生活也不是天从人愿。

        走了没多久，陈家精装后的大房子撞进视线。

        周添奇跑上前仔细瞧着，“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你在北江的住处，但也勉强住人。”

        “邻居……”他喃喃自语着回头，对面正是闻枝家破破烂烂的小平房。

        平房的大门都生锈了，看上去摇摇欲坠。

        “那你邻居就住……”

        “天色不早了，”陈厌把菜递给闻枝，“回家吧。”

        周添奇没搭上话，只好翻着手里的购物袋打发时间。

        注意到紫油油的茄子，他惊呼，“陈厌，你不是茄子过敏吗？你怎么还买茄子？”

        陈厌吊儿郎当地伸过头来，“啊，是吗？”他勾唇，“我不记得了。”

        闻枝吱声，“那你别吃了，小心进医院。”

        陈厌表示赞同，“说的对，”他把茄子拿出来，全塞进闻枝的购物袋里，“扔了也可惜，你留着吃吧。”

        “可我……”

        “还有这个，”陈厌把糖醋茄子的调味料一齐塞给她，“都给你了。”

        闻枝：“其实你可以留给家里其他人吃……”

        陈厌拨弄着刘海浅笑，“我不吃，他们也不吃，”他笑着揪住周添奇的领子，“走了。”而后消失在大门后。

        闻枝手里的东西甚多，勒的掌心疼。

        她缓口气，转头回家。

        陈厌拉着周添奇路过客厅，顺手将土豆扔给保姆，保姆满脸惊愕。

        因为她不太敢相信，这土豆居然是陈厌买的。

        毕竟这大少爷整天都在外面混，每次回来只会给陈老爷子找不痛快，怎么可能带东西。

        陈志天正在书房处理文件，见陈厌和周添奇来了，立刻把书一扔，冷哼出声，“还知道回来？”

        陈厌脚步不停，“回来还用得着跟您报备？”

        “站住！”陈志天年过半百，头发白了大片。他这一嗓子太过中气十足，把周添奇都吓了一跳。

        陈厌不耐烦地回头，“有事？”

        陈志天煞白的脸色气出一丝红润，“你又在拍照了是吗？”

        陈厌舔舔唇角，嘲讽地笑，“您管了我一辈子了，连我吃哪碗饭都要管？”

        “我给你安排的相亲，你不想去就算了。但是君越，你必须接手！否则你就等着饿死吧！”

        “那是你的公司，凭什么非要塞给我？”陈厌朗声反击，“我的摄影工作室，同样养得起自己。”

        “咳咳！”陈志天急得咳嗽了好几声，他苟着背，气喘吁吁，“黄口小儿，无稽之谈！”

        陈厌本是想让周添奇吃顿家常菜，毕竟他大老远跑过来确实辛苦。不过看陈志天这个样子，他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转身带着周添奇原路返回。

        “你尽管走！你这一辈子都是陈家人！是你的责任，永远都是你的！”

        陈志天的话在身后久久回荡，直到雕花大门落下，花涧巷终于回归平静。

        陈厌长长地吐了口气，“抱歉，本来想带你顿家常饭，没想到闹成这个样子。”

        周添奇揽住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笑，“没事，兄弟嘛，我不介意。从小到大，你爸逼你实在太紧了。你等他缓一阵子吧，缓缓，或许就好了。”

        陈厌怏怏地扬着唇角，“希望如此。”

        -

        周三正午，阳光正柔。

        闻枝换上干净的棉服去恒中领期末考成绩。

        她如往常一般路过陈家，却没有看到常停在门外的机车。

        闻枝没太在意，毕竟陈厌就跟风似的，吹到哪里算哪里，找不到人也正常。

        恒中的教室在放假前打扫的一尘不染，为了不弄脏教室，所有班级的成绩都按照班和校名次打印下来，依次张贴在公告栏里，避免了不少麻烦。

        闻枝靠近公告栏的时候，徐佳可正挤在人堆里大喊大叫。

        “别挤我！我看不见了！”

        闻枝低头笑笑，凑上前踮起脚尖。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年级第一的名字。

        闻枝。

        是她。

        恒中对面是一栋三楼饭店，周添奇紧靠窗户看着公告栏前的盛况，不由得纳闷，“他们干嘛呢？”

        陈厌捏着啤酒易拉罐凑上前看了眼，半晌，懒懒道：“学霸们的世界，你不懂。”

        他刚离开窗台，闻枝从人群中迈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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