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号

陶烁和刘雯雯光顾着吵架，小龙虾大半都进了余秋玄的肚子。

        晚些时候他回到家，想起两个加起来快六十的人在自己面前斗得像乌眼鸡。最后互不相让，气鼓鼓地拒绝和对方说话，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好一阵。

        身边有个人吵架，其实也不赖。

        客厅暖黄色灯光里，他的笑脸倒映在玻璃上，形成一道模糊的轮廓。透过轮廓往外看，万家灯火与繁华的街景交相辉映。

        他推开落地窗走到阳台。这个楼层高度适合远眺，但这座城市太大了，一眼根本望不到头。往下，车辆与行人都小小的，蜗牛般移动。

        这个时节的临海已经变得有些潮热，夹杂着海腥味的风拂在他脸上，吹得额发轻轻摇摆。

        扭头看向屋内，余秋玄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应该买一只猫或者小狗呢？”

        然而，下一秒他便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他即将进组，买了之后谁来照顾呢？

        又吹了会儿风，他摸摸额头上的汗意，进屋走入浴室。

        期间，进门时随手丢在玄关柜上的手机开始不间断的震动。

        等余秋玄发现手机里有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时，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春山谣》主创官宣？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余秋玄不太熟练地登录大眼仔账号。他的工作账号之前都是助理在打理，出国后就荒废掉了。回国之后，左右没什么事，便又回到他自己手里。

        这类工作账号发布的内容乏善可陈。一般只与作品宣传、慈善和影响特别重大的时事相关，基本不会出现任何私人生活的痕迹。

        账号的最后更新停留在三年多以前。如果把这个账号比喻成屋子，恐怕已经杂草丛生、破败不堪了。

        余秋玄瞄了眼关注的粉丝数，竟然与原来差别不大，大概有里面不少是新东家帮他买的僵尸粉。

        他直接复制黏贴了工作人员发给他的人物文案，笨拙地添加上三张单人照和一张双人照，然后点击发出。

        做完一切规定动作，他才发现软件右下角的消息小红点显示999。

        余秋玄：“？”

        点开一看，第一条赫然是祁斐关注他的提示，时间是在半个小时以前。后面陆陆续续跟着《青山谣》官方宣传账号、曲明喆、卫宴安、周仪等人。他急忙一路回关了过去。

        接着往下面翻，消息里多是广告和新闻。再往下，余秋玄惊愕地发现是很多不认识id发给他的消息——

        “加油加油，秋秋。要快些好起来！”

        “呜呜呜，我还想看你走红毯啊。不要退圈！拜托了！”

        “三年了，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一条又一条，翻到底，余秋玄的手指都麻了。这当中，他对一个“秋秋不是啾啾”的账号印象最深刻。因为对方发的消息最多，风格也与众不同。每回都是用平淡的口吻分享生活中的小事，结尾总写着：“真希望你也能看到”。

        余秋玄发现，这个账号发消息的频率在他刚出国时最高，后来慢慢降下来，直到最近完全销声匿迹。

        大概是去喜欢别的什么人或者开始了新生活吧。他不无遗憾地想，在心里默默祝福这位粉丝。

        事情发生后，他把自己完全隔绝起来。无论是怜悯还是幸灾乐祸都不想面对。现在时过境迁，反而能够坦然承认当时的逃避与不成熟。

        仔细看完每一条消息，余秋玄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那条官宣下的评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增加。

        “？？？《春山谣》影视化了？这是顾良弼的饰演者？”

        “上面的消息滞后，村网通了！上个礼拜祁斐那边还发通稿呢？”

        “我怎么觉得演员看起来没有顾良弼那种风流气度呢？”

        “余秋玄复出啦？啧啧啧，没想到昔日临海电视节视帝居然有一天给祁斐那种ai抬轿，资本可真是厉害啊！”

        “ai？哈哈哈哈，这个形容我赞成！反正他演什么都是一个样儿。他就不能好好唱歌吗？”

        “什么叫抬轿？凭余秋玄现在的知名度，谁是资本的力量还不一定呢？我家崽可是正经去试镜过的，余秋玄呢？活像石头里面蹦出来的一样！”

        “哇，不愧是飞蛾，数量惊人，四处流窜，粉圈小广告一样。我一个路人评价下演员怎么了？你家祁斐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是不是？”

        “路人？饭圈下场无路人。光明正大亮出粉籍，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活得像阴沟里蛆虫一样的玩意儿！”

        评论区陷入一片乱战，余秋玄为数不多的活粉在夹缝中向路人安利他曾经的作品，看着十分可怜。

        余秋玄看得太阳穴抽疼，对祁斐的腥风血雨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好歹这是另外一个演员的账号，祁斐的粉丝和黑能不能克制一点？走走走，不想吵架的都去剧超论坛吧。”

        围观的网友里有人看不下去了，说完公道话，丢出一个链接。

        余秋玄很好奇，但没有马上点进去。无数艺人的血泪经验告诉他，想要自由冲浪，可能需要一个小号。

        他花了点时间，有私人号码注册了一个新账号，进入剧超论坛。虽然目前参与的人数不多，但里面井然有序，气氛相当和谐。

        置顶的管理条例下放着《春山谣》原著人物解析，下面展开热烈讨论的以书粉为主。除去少数对演员定妆照造型不符合预期表达的不满，大多数留言都很平和。

        真是跟外面形成鲜明对比。余秋玄决定暂时在这里避难。

        看完小论文众多的人物解析，他发现这里还飘着他和祁斐的宣传贴。祁斐的那个无论是从点赞数量，还是回帖数量都碾压他的。点开里面却是一水的：冷静克制，专注自家。

        余秋玄：“？”

        随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宣传贴就是由那个“秋秋不是啾啾”发布的。

        “原来没走啊。”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像是遇到许久不见的朋友。

        帖子里包含了他的影视作品精选合集等内容，看得出整理得很认真，一定花了不少功夫。不光如此，楼里的余秋玄粉丝似乎都认识她，在下面七嘴八舌打招呼。

        “啾啾也来了？”

        “跟啾啾太太贴贴！呜呜呜，我好想哭。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秋秋了！”

        秋秋不是啾啾：“别哭。秋秋披荆斩棘回到这个舞台，我们也要稳住。大家要相信坏的运气已经耗尽，未来全都是坦途！”

        全是坦途吗？承你吉言！

        余秋玄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最后给她点了赞，关闭页面。

        这时，一排醒目的狗头符号吸引了他的注意。

        啊啊啊啊：“姐妹们！和我一样喜欢拣垃圾、嗑冷门cp的姐妹们！如日中天新顶流vs昨日黄花旧视帝！巨香啊！买定离手！”

        cp，也就是配对的网络用语。本意是指漫画圈里有恋爱关系的同人配对。现在扩展到了影视作品，无论同性异性，粉丝都能自由组合。

        如日中天新顶流是祁斐，那昨日黄花旧视帝就是……他吗？

        余秋玄：“？”

        啊啊啊啊：“我可能是假的，但我嗑的cp一定是真的！在我的世界里，无论友情还是爱情。他们相爱！”

        余秋玄：“！！”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他快速关掉那个页面，仿佛右上角的叉摸着烫手。

        只希望，祁斐不要有他这样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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