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天空竞技场附近的泰尔医院。

        小宝抱着包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她手中拿着22份dna化验结果。本以为这22份中总有一个人会作为她未来重点调查对象，可没想到所有人的匹配度都低的离谱。

        难道，她遗漏了谁的头发？

        小宝合上化验报告，坐在人来人往的走廊的椅子上，陷入了疑惑。

        “嘎吱。”

        正在这时，身旁的铁椅子上坐上来一个人。她转动眼眸，看向捂着腮帮子坐到她身边的银发男孩，莫名觉得对方眼熟。

        然后，在椅子上无聊甩腿的银发男孩感受到别人的视线，也抬起头。

        双方对视的瞬间，男孩看着小宝的模样，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他先开了口：“里看唔干嘛？（你看我干嘛？）”

        没想到小宝平静的移开了视线。

        “哼，唔聊。（无聊）”因为小宝的表现，男孩心头火起，冰蓝色的眼中浮现不满。他转过头，继续捂着腮帮子在椅子上踢腿。

        头顶上的音响在这时发出滋啦啦的响声，随后甜美的女音响起。

        “706号奇犽患者请到牙科三号床……706号奇犽患者请到牙科三号床……”

        “唔，来路。（来了）”

        男孩利落的跳下椅子，走到牙科门前，拧开门把进了屋。

        男孩离开后，椅子上就又剩下小宝一个人。鼻端是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不时有病人举着吊瓶从她面前走过，拐进走廊尽头的厕所里。

        报告到手后，小宝没了留在医院的理由。她折叠了报告单，将它们塞进怀中的背包，结果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夹层里的猎人执照，随后碎片式的记忆骤然从脑内闪过。

        “是火车上的那小子啊。”

        虽然想起了对方的身份，但她也并没有在意。拉上背包的拉链，她起身将它甩到身后，背着包离开了医院。

        而躺在牙科病床上给虫牙钻洞的奇犽突然眨了眨海蓝色的双眼，好像想到了什么。

        啊，是火车上的那家伙。

        太阳悬挂在头顶之上，天气正好。由于居住在枯枯戮山上很少能见到太阳，乍一见到这么明媚的阳光，她都有些舍不得走了，好像一走开，太阳就会藏起来似的。

        享受的眯起眼睛，小宝感受这份温暖阳光的同时，心中的郁闷也同时缓解了不少。

        不过，一直站在医院门前的行为还是有些傻的。在保安第四次投来疑惑目光时，她终于迈开步子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踩过整齐排列的青色方砖，不远处一座名为天空竞技场的高塔静静的矗立在太阳底下。有了它作为城市的方向标，好似永远都不用担心迷路一般。

        街道两旁的路灯之下，关于竞技场楼主挑战赛的宣传海报早已换成了光头壮汉以及紫发妖娆男的模样，没有了红头发男人的身影。

        向着天空竞技场走去时，途经了一座修建宏伟的图书馆。图书馆的石狮子下面有一处阴凉，两个小摊位此刻正支在那里。模样各异的人在摊位前停留，挑选着心仪的美食。

        离开揍敌客，似乎看哪里都充满了活力。

        小宝忍不住走到了冷饮摊前，掏出一千戒尼的纸币买了一杯西瓜汁。随后，她跑到街边的木头长椅上，一边啜着杯子里红彤彤的果汁，一边慢条斯理的将背包内的化验报告一点点撕碎。做完这些，她将空杯子以及碎纸片全部丢到身旁的垃圾桶里，坐在椅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放空了思绪。

        距离揍敌客门禁时间还早，她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

        椅子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几个男孩站在河边的路灯下踢着足球。稚嫩的欢笑声远远的飘来传进她的耳里，令人柔软了情绪。

        “嘭！”

        结果其中一个男孩太用力，将足球踢飞了出去。

        “大姐姐——！麻烦你——！将球踢回来——！”

        黑白相间的足球骨碌碌的滚到了小宝的脚边。远处的孩子做呐喊状，随后朝着小宝用力的挥了挥手臂。

        然后小宝站起身，将足球踢飞了回去。

        “谢谢——！哈哈哈！”

        孩子们踢着球，再次玩了起来。

        而她则回到椅子上，继续感受这份城市带给她的惬意。

        没有线索也没关系了。现在的她不在揍敌客，所以没有必要烦恼那些令人焦躁的事。

        心情放松下来时，连时间似乎变得缓慢了。

        记忆中，她很少有在街边发呆的情况。大多数时间，她都在追捕悬赏犯的路上。去过的城市有很多，可从来没想过去欣赏那里的风景，每次行过街头巷尾时，脚步都显得急匆匆的。

        她也有没有工作的时候。但大多时间，她都选择宅在家里，或者是躺在酒店的客房玩手机。虽然也有过去山里采蘑菇或者拍风景照的想法，但只要想到这些都得自己一个人来完成，她瞬间就没了兴趣。就算有几次见到过漂亮风景，那也是在追捕悬赏犯时的匆匆一瞥。

        小宝靠坐在椅子上，轻轻闭上眼。微风吹起她鬓边的棕发，耳畔回响的是行人走过时的脚步声。时间一慢再慢。脚步声有轻有重，就像在钢琴上流淌的乐章，时而宏伟，时而顽皮，时而雀跃，时而阴暗。

        然后，一道微弱的气息出现在她的面前。气息没有脚步声，就像乐章上忘记弹奏的一个音符，让人感到缺憾。小宝皱起眉，随后睁开眼。

        最先入目的是满头的银发，发丝在阳光下卷翘着，一丝一丝的闪着银色的光辉。男孩穿着白衣白裤站在她面前，湛蓝的眼眸中带着好奇，干净的就好像堕入凡尘的天使一般。

        “喂，赏金猎人也会无家可归到跑到长椅上睡觉么？”天使将吸管插入巧克力牛奶的瓶子，又拽又酷的向她发问。

        在小宝眼中，天使在这一刻化身成了小恶魔。想到火车上这孩子表现出来的性格，她觉得人啊，真是不能看脸。

        “……我只是在享受宁静的生活而已。”

        “那，好看吗？”白发男孩眼中继续保持好奇。

        “挺好的。”如果没有人来打扰的话。

        男孩听了小宝的话，捏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异样的光。

        “嘛，那我也感受一下所谓的宁静生活好了。”

        将空瓶子投郑到椅子旁边的垃圾桶里，男孩双手插兜，酷酷的坐到了小宝身边的椅子上。

        “……你去那边的椅子坐。”小宝戳了戳他的肩膀。

        “嗯？”男孩满脸疑惑，“为什么？”

        “我不习惯别人离我太近。”

        男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半睁着眼揶揄：“可是刚刚在医院的椅子上你不也没赶走我么？”

        小宝噎住，但她还是戳戳男孩肩膀：“……过去那边。”

        “亚达。”

        微暖的清风徐徐从椅子的左侧吹拂过来。它将男孩的银发，女孩的棕发一同吹向右侧，发丝起伏翻飞，他们僵持着，谁也不退让一步。

        然后，有大片的野鸽扑腾着翅膀降落在他们面前的小广场上。鸽子在青色的石砖上蹦跳，不时啄两下青砖上的砂石。

        作为一个成年人，小宝决定不跟孩子一般见识。她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鸽子群。

        想到背包里还有彤给的未吃完的饼干，她打开拉链，翻出了它们。小心的凑近鸽子，她用手碾碎饼干，随后向远处扬去。

        几只鸽子吓得飞走，但有更多的则围了上来，去啄食地上的碎末。

        坐在椅子上的男孩安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似乎连棱角都和缓了很多。直到——

        “喂，大叔。当着我的面拿走别人的包不太好吧？”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不可察觉的阴暗。

        男孩一只手撑着下颌，一只手紧紧的捏着男人的胳膊，那不断收紧的力道，使男人胳膊上的青筋全部隆起，似乎下一秒就要爆掉一样。小宝似乎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开我求求你！啊啊啊啊！！”

        男人惨叫着丢下包。等到男孩松了手，他眼含恐惧的向远处跑去，中途摔了一跤都不敢回头。

        小宝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男人跑远，才捡起背包拍了拍，头也不抬的说：“其实就算你不帮我，他也拿不走我的包的。”

        “我知道。”男孩不满的切了一声，撇过了头。银色发丝下的蓝眸浮现出第一次示好就被拒绝的不满与挫败。

        小宝将包背到一边肩膀：“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她捡起地上的饼干盒子，随后递向男孩：“喏……要一起喂么？”

        男孩的眼中闪过惊讶，他看向小宝。

        “……要。”

        “喂！这边还没有饼干！快给我撒一点！”

        “省着点扔啊，就剩三片了！”

        “哈——？你竟然准备的这么少？”他满脸你怎么这么没用。

        小宝撇嘴：“我也没想到这里有鸽子啊。”

        吵吵闹闹的，最后三片还是撒完了。小广场上到处都是鸽子的身影。两人这次没有隔阂的坐回到一张椅子上，同时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的河流与小船，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宁静模糊了时间，风渐渐的由暖转凉。他们似乎睡着了，又似乎还醒着。直到有大雁的鸣叫声响彻天边，小宝忽然睁开了眼。

        远处，河流上悬挂着夕阳，世界一片昏黄。岸上笔挺的路灯，在边缘处被镀上了一层暖金色，阴影处却越加漆黑模糊，上面的花纹全都看不清楚。

        河水静静的流淌。有骑着单车的人滑过小广场的路面，他按响车铃，赶走了一地的鸽子，在振翅声中，带着被夕阳拉长的倒影，骑向远方。

        “看过上千次这样的景色，第一次觉得还不赖。”

        清冷的声线在身边响起，小宝转过头，正好看到男孩双手抱在脑后，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了下来。

        “唔啊——真舒坦。”他在原地站定，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表情享受。

        “你竟然还没走啊。”上次也是独自一人坐火车，所以爹娘真的不会着急？

        “嗯？你不也没走么？”男孩曲解了小宝的意思，表情有些不爽。

        “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是什么？”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咄咄逼人，男孩停顿了一秒，收敛了脸上的狂妄，“算了……反正我现在也要走了。”

        他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结果刚走出五步远，肚子响起了响亮的轰鸣声。

        “咕噜噜——”

        银白发男孩停住脚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咕噜噜——”

        坐在椅子上的小宝无语的捂住肚子，没想到饥饿也是会传染的。

        男孩回过头，和小宝对视了三秒，突然又收敛了自己的臭脾气和一身的刺儿。

        “内～欧内酱～”男孩招财猫一样朝着小宝招了招手，笑容甜蜜，“要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小宝失语。

        这小子……以后肯定是变化系的。

        小宝看着男孩的笑颜，脑中浮现出男孩在火车上的样子。所以，能让他放下身段的唯一原因——“你没钱吃饭了？”

        “切。”被道破心事的男孩一秒脸臭，酷酷的把头转了过去。

        赌一根胡萝卜！这小子未来绝对是变化系的！

        希尔烤肉店，据说是二星美食猎人木鲁开的。

        小宝也不知道传言的真假，特意打电话去协会确认一下似乎也没有必要。反正他们来时，店里的生意是挺火的，那么味道肯定也不能差。

        人声鼎沸的烤肉馆内，火苗不断的在炉子里炸起，随着油脂滴落进火炉中，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焦香的味道，还有男人们拼酒的声音。

        老旧的空调机在角落里运作着，发出嗡嗡的声响。墙上的电视中播放着足球比赛。

        “喂！泰罗！明天库里对战托马斯的票你买了吗？！”

        “老子三天前就买好了！”

        “老板！上两瓶清酒！”

        “好！马上来！”

        “呜呜呜……这周穆里奇家的股票又跌了！我早就该抛售的……”

        “威尔家也跌了！呜呜呜！老兄！今晚让我们不醉不归！”

        服务员绕过搂着酒瓶酣睡的酒鬼，踩着一地碎花生皮，将切好的一盘盘鲜肉端到角落的木桌上。

        “久等了，请享用。”

        服务员小姐姐笑着朝他们摆了摆手，很快又钻进人群。

        “好，谢谢。”小宝从面碗里抬起头，将嘴里的面条吸溜进嘴，却只看到服务员的背影。

        坐于小宝对面的男孩没有说话，他快速的吸溜着面条，直到肚子里没那么饥饿，才放下碗抬起头。

        “果然这样吃饭才是最爽的。”家里规矩多到让人根本没有食欲。

        小宝用夹子将肉夹到炉子的铁网上，看着鲜肉在上面卷曲变色，闻着肉的香气，轻轻的说：“有面条垫垫肚子，胃里也舒服多了。”

        “嗯？这倒是。”男孩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面条，白皙的小手撑住左侧脸颊，注视着烤肉，眼中被炉内的火光映亮，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有人拿着遥控器将电视里的声音调大了少许，很快，店里的人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足球比赛上。

        男孩也抬头跟着看了一会儿，随后得意的抬起下巴：“太逊了。要是换我来踢，连球带守门员一起都踢到门里。”

        小宝想到刚刚男孩捏碎人胳膊的力道，抽抽嘴角：“换你上场，那个守门员估计就无了。”

        “哼～还好吧，毕竟我是专业的。”

        揍敌客所在的国家，好像都不把人命当回事。

        小宝将一块熟透的肉丢进自己碗里。

        “呜哇！那块是我先看中的！”

        “我请客。”她淡定的将肉塞进嘴里。

        “切。好吧。”不吃亏的小子将铁网上的所有肉全都搜刮进了自己碗里。

        青筋从小宝头上爆出：“开战吧！”

        “哦？输了可别哭鼻子！”

        于是，抢肉大战开始。

        饭后，两人懒散的瘫在座位上不愿动弹。

        “喂，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看向小宝。

        “我啊……”莫娃这两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变成了自己的真名，“我叫小宝丶西亚。”

        小宝抬眸问他：“你呢？”

        “奇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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