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传闻中的那个男人

东州无相峰，正一宗。

        一道光束从天而降，照亮夜空。一名少女踩着虚浮的脚步，从光束中跌落出来。

        她俏脸惨白，气息紊乱，一抹血气在她眉心缠绕，不断侵蚀着神志。

        “小颜！”山顶大殿内，一名青衣女子飞速冲了出来抱住了正要倒地的少女。

        “师姐……封印破了……”吕颜微微睁开眼睛，喃喃说了一句话，这似乎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整个人就靠在女子怀里，失去了意识。青衣女子感受到她的呼吸与心跳，稍稍松了口气。但当她看到她垂下的手臂后，当场脸色大变。

        “封魔纹！”青衣女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封魔纹属于镇压妖物符文的一类种，由一千八百道符篆组成，使用灵韵浓郁的紫金狼毫，配以融入天师精血的朱砂所绘。

        封魔纹的每一道符篆都具有异常强大的灵力，对邪物有天然的克制，是正一门不传之秘，只有位列上品的天师才有资格修习。

        而此时，吕颜白皙的右臂上爬满这种神秘符篆，青衣女子看得出来，这是残缺的封魔纹。

        正一门，历史极为悠久。立至今已有千载，为当今修行界执牛耳者。

        开派祖师尊号紫灵真人，相传是谪仙转世。在其云游四海之际，路过这无相峰，忽遇狂风大作，惊雷滚滚，竟是龙虎相争，虎啸龙吟，威震百里。

        青龙白虎缠斗许久，不分胜负，最后竟双双化作紫气遁入着无相峰中，紫灵真人知晓此处定是地脉汇聚之处，是不可多得的宝地，遂于此处立派开宗，名曰正一，意指正以治邪，一以统万。

        正一门传承千年，经历四代掌教天师，均有鬼神莫测之威。

        立派之初，紫灵真人便立下规矩，门下弟子需以降妖除魔，匡扶天下为己任。门内长老弟子众多，出类拔萃之人比比皆是，正道之首名至实归。

        “封魔纹与吕颜神识相融，二者已化为一体。”正一门议事殿内响起叹息声。

        殿内上方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他面容温和，两鬓微白，身穿一袭黑色道袍，端坐在首座之上。

        此人正是正一门当代掌教，陆轻尘。

        在他左右两侧，各坐着三名白发老者，均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姿态超凡。

        大殿中央，青衣女子正拜伏在地，她压抑着心中起伏的情绪，语气凄伤道：“掌教，诸位长老，血魔挣脱封印错不在吕颜，沧澜山结界莫名失效，完全没有征兆，吕颜也是无辜……”

        说道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神月，莫非你是觉得吾等在惩罚吕颜，所以才见死不救吗？”一名长老叹息道，“吕颜被魔息侵蚀，生机本该早已断绝，是依靠体内封魔纹才得以存活，若是强行剥离封魔纹，吕颜绝无法幸存。”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神月抬起头，美目中流露哀伤，“吕颜冒死带回封魔纹，却要变成封印血魔的祭品……”

        “血魔是由紫灵祖师亲手封印，根据门内典籍记载，当年紫灵祖师以半生修为作代价，门下弟子伤亡殆尽，才镇压了血魔。”陆轻尘微微摇头：“如今整个修行界再无一品天师，不依靠吕颜身上的封魔纹无人能镇压的了血魔了。”

        神月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神月，你作为宗门真传弟子理应懂得取舍。”又一位长老沉声说道：“此番决择对吕颜来说确实有些残忍，但对整个人间来说却是万幸的，我们还有机会再次封印血魔，挽救一场浩劫。”

        神月再也无话可说，现实虽然冷酷无情，也是无可奈何，这点她很清楚。门内先辈用尽手段都无法消灭血魔，最后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将其封印。她不能只为了吕颜性命考虑，就不顾可怕的后果。

        首座上陆轻尘缓缓说道：“你去见见吕颜吧，距离满月还有三日，届时是天地灵气最为浓郁，正是启动封印之际，趁着还有几天时间，你再陪陪她吧。”

        神月咬紧嘴唇，她听出这句看似温情话语后面，包含着让她心死的意思。

        她默默无声，再次重重拜伏在地。

        正一门后山一处小院中，吕颜看着沈月展颜一笑，喊道：“师姐。”

        吕颜与神月二人自小在宗门长大，姊妹一样亲密，神月稍长几岁，一直担任着照顾她的职责。但自从神月负责外门执事之后，宗门事务也变得繁多，姐妹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坐下来一起谈心了。

        “师姐，你别愁着脸嘛，虽然封印破了，可是我把封魔纹带回来了诶，这会你可得好好夸我了吧。”吕颜故作镇定，一行清泪却划过她脸颊，显然长老们的决定她已经知晓了。

        神月为她拂去泪水，心中弥漫悲伤。在她心中，吕颜一直是那个喜欢跟在她身后，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尽管这些年她们两人见面次数少了很多，但情感却从未减少。

        “小颜，相信师姐，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神月抱着师妹喃喃的说。

        “嗯。”吕颜重重点头。

        可是她们二人心里都清楚，若是有其他办法，正一门是不会牺牲吕颜这样的天才弟子，作为封印血魔的祭品，这已成定局。

        神月突然有些痛恨自己，自己多年来刻苦修行在此时却没有任何意义，师妹即将成为封印邪魔的祭品，甚至连魂魄都会与对方一起镇压在幽冥之中，不得轮回。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忽然，神月心头一跳，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脱离规则框架，却总是能创造奇迹的人。

这个人，叫沈煜。

        入夜，无相峰顶一座院落中，木门被悄悄推开，一个十四五岁少年探出头来，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无人走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转身朝山下直奔而去。

        “余霜，你这是准备去哪儿？”

        路过山腰时，一个人影从边上闪了出来，吓得少年猛一哆嗦。

        “江云子，怎么是你？”叫余霜的少年拍了拍胸口，神色惊讶。

        “我在这里等你呢！”道士装扮的年轻人脸色挂着浅浅笑意。

        江云子是掌教陆轻尘关门弟子，乃是正一门的大师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修为高深，性格儒雅随和，平易近人，在年轻一代弟子中声望颇高。

        余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等我做什么？”

        “你与吕颜交谊甚笃，我猜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江云子轻声说道。

        “哼，长老们糊涂，掌教也跟着糊涂，居然想牺牲吕颜师姐来封印血魔，年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余霜握紧手里长剑露出冷笑：“他们想躲在山里做缩头乌龟我可不愿意，我现在就下山找到那血魔，了结了它，吕颜师姐就不用去做祭品了。”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那血魔的能耐？”

        “能耐再大，也被封印了几百年，实力必然大跌，不然吕颜师姐如何能从它手上活命。如今它元气还未恢复，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江云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

        “哦？你也如此想的？”余霜脸上呈现喜色，“有师兄你与我一同行动，必然万无一失！”

        “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不能答应你，而且你也不能去。”

        “为何？！”余霜闻言急得瞪大眼睛。

        “血魔挣脱封印，此时正急需吞噬灵力来恢复实力，你这般贸然前去，若是出了意外，连累的不仅是你自己，届时它修复本源，怕是就连封魔纹都没有作用了。”

        江云子说的理由极其正当，余霜如何不清楚自己想法太过天真，但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吕颜师姐等死吗？想到这里，他不禁沮丧地垂下头。

        这时，江云子却又突然说道：“场面话说完了，接来来咱们谈点有用的事情。”

        余霜一愣，抬起头傻傻看着他。

        “其实就算你今夜不来，我也是准备去寻你的。”

        “啊？”

        “吕颜也是我师妹，我如何能见死不救。”江云子语气平静地说道。

        “可你刚刚说了，我们不一定能对付的了血魔，万一给它机会恢复……”

        “所以我们得去找一个能帮的上忙的人才行。”江云子轻笑一声，“正好，我认识一个这样的人。”

        余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整个正一门都束手无策，还有谁能对付的了血魔？掌教也说过了，除非天底下再出现一个一品大天师。”

        “呵呵，我相信那人一定有办法。”江云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叫沈煜，九州修万法盟的名誉会长，同时也是修行界声名远播的……败类。”

        余霜瞪大了眼睛，一个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人名出现在他脑海：“就是那个提倡资源开放，推翻修行寡头，早日实现各宗门之间修行功法交流的脑残人事？”

        江云子耸了耸肩，说道：“他脑子正不正常我不予否定，但如果说吕颜还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那么我想一定就在沈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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