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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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内,烛火摇曳,照得叶祝锦和叶琼的身形有些难以捉摸。
叶祖辉咽了咽口水,开始将事情慢慢道来:“三个月前,具体哪一日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琼姐儿落水之前不久,二哥突然找上了我,和我说京兆尹府的监牢里刚刚关进了两个和尚,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买通京兆尹府的狱卒,在监牢里和那两个和尚说些话……”
叶琼敏锐地抓到了不对,反问道:“为什么二伯找的是四叔你,而不是其他人?”
叶祖辉看了眼被烛火映照得有些可怖的叶祝锦的脸,正要糊弄过去,就被叶祝锦狠狠拍桌子的声音吓到,叶祝锦沉声说道:“说实话!你是不是说实话,琼姐儿可能听不出来,我做了你那么多年的长兄,我还听不出来吗?”
叶琼适时地插嘴道:“四叔,你可别忘了,你身上余毒未清呢。”
叶祖辉登时改了脸色,忙解释道:“大哥,我和二哥之间一向关系更亲密些,即使是分家后,私下里也多有往来,这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在吃喝玩乐上可是精通得很,有时候二哥会拿着钱来找我,请我接待一些人,却回回都不明说来的人是谁,我想着能拿到钱便也不怎么介意,只管把人伺候舒服了。一来二去的,二哥知道了我嘴巴紧,这才会找我做些其他事情。例如二哥现在的主簿之位,那也是我替二哥给人送了贿赂,二哥才拿到的。”
前世里,叶琼嫁人后也曾短暂地掌管过整个韩国公府,韩国公府是大凉朝的顶级世家,叶琼在那期间也算是见识了不少,随便一想就明白了二伯此番作为的原因。
叶琼冷笑道:“四叔,你还不明白吗?你做的,可都是些招待官员、输送贿赂之事,这可是明摆着的结党营私之事,为什么二伯要让你做,自己却轻易出面呢?他是在预防着出事的时候,可以把你当做替罪羊啊!”
叶祖辉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喃喃自语道:“我说他京兆尹府的主簿,为什么不自己去监牢里和那两个和尚说,而偏偏要来找我呢……合着,这事上他也是把我当替罪羊啊!”
叶祖辉深感懊悔与恼怒,说话也顺畅了许多,他说:“事实上,京兆尹府里,最大的不是刚刚被调进去当府尹的陈东梁,而是他叶禅衍!二哥给了我很多银子把京兆尹府上上下下都打点过了,就算是不听话的那几个也被打压得抬不起头。那日,我进京兆尹府的监牢,虽说是给了狱卒银子的,但是实际上,那狱卒早就被二哥嘱咐过了,要把我放进去。”
叶祝锦冷着脸问道:“他到底让你,和那两个假和尚说了什么话?”
叶祖辉犹豫一番,说道:“二哥让我和那两个假和尚说,他们的家人在我的手上,要他们在三司会审上供认,自己是被大哥你和三哥一起雇来给晟王叫魂的……”
叶祝锦登时站了起来,气得抓着叶祖辉的领子,反问道:“是你,是你让那两个和尚做的伪证?你是要害死我们,害死整个叶家啊!”
“我不知道!”叶祖辉惊恐地挣扎道,“二哥和我说的,他只说这件事做好了,我有钱拿,还能害到一直不把我这个庶子当回事的大房和三房,趁机和叶家撇清关系!我还是后来才听说那两个和尚在三司会审上毒发身亡的,还有什么雇佣契约的物证,我听都没听说过,我只是传了个话而已啊!”
叶祝锦喘着粗气,怒目圆睁,盯着叶祖辉的眼睛良久,才松开了他的领子,退后好几步摔回了椅子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叶琼无心安慰大伯父,因为她自己的心中也是一团乱麻。
尽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是这是叶琼第一次真正地抓到,二伯参与了叫魂案的实证。
前世里,叶琼从未怀疑过二伯。
叫魂案刚刚案发时,二伯疲于奔走,用了各种关系替大伯父和父亲打听消息,直到后来叫魂案牵扯到了谋逆,爹爹和大伯父被判了斩刑,二伯才停歇了下来。
那时,爹爹和阿娘的棺材,一齐摆在灵堂之间。因为爹爹是获罪而死,阿娘是“自缢身亡”,整个灵堂冷冷清清,并无多少人来祭拜,只有曾叔公叶仁良一家待得久些,丧礼甚至还是卢夫人替叶琼办的。
二伯主要是在叶家祖宅大伯父的灵堂里哭灵,听说是哭得肝肠寸断,叶琼没亲眼见到,但是她见到了二伯哭着从马车摔下来,奔到爹爹和阿娘的灵前磕头,便也信了。
信了二伯是真心实意地为爹娘的死而痛不欲生,并一直对着二伯保留着那份亲人间的好感,甚至在叶环高中外放西北时,真心实意地为二房高兴。
却没想到,就是这样的二伯,在背后狠狠捅了叶家一刀!
等等,叶环的高中?
叶琼隐约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向叶祖辉问道:“四叔,二伯让你招待的那些人,有什么你觉得比较奇怪的地方吗?”
叶祖辉愣了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我记得……好像里面有一位,长得细皮嫩肉的,没有胡须,说话喜欢掐着嗓子,人人都对他很恭敬。哦对了,他是个左撇子,我让人布置宴席的时候会注意这些。”
叶祝锦变了脸色,和叶琼小声说道:“这人,可能是宫中,或者是哪位皇家子侄身边的内侍。”
叶琼亦是满心惊讶。
大凉皇宫中,左撇子也有那么几个,但是满足人人都对他很恭敬,又细皮嫩肉跟在皇家子侄身边的,只有二皇子的贴身内侍郑公公。
二伯的背后,果真是二皇子?
若真是二皇子,二伯手上还有多少牌,他到底还有什么倚仗?
可惜,四叔知道的也很有限,叶琼仍不清楚,二伯到底在叫魂案中做了多少手脚。
但有一点是清楚明白的,二伯让四叔把叫魂案扯到谋逆之上,就说明了他从一开始就存了害死大伯父和爹爹的心。
叶琼一想到此处,就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
但是还不能,如今只有四叔一份口供,二伯还是叶家人,二伯造的孽,会牵连整个叶家。
叶琼狠狠掐着掌心的肉,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如今细细想来,无论是自己还是大伯父,怕是都对二伯并不了解,整个二房,也被守得如铁桶一般水泼不进。
叶琼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叶琴的婚事。
前世,叶琴嫁得不是京城谢家,而是另一家新起之秀。那一家的孩子也是有问题的,这还是叶琼当了韩国公府的主母才知道的,叶琴的丈夫,是天阉之人。
叶琴并没有跟着去西北,而是随着嫁人留在了京城,叶琼也曾经去看过她几次,每次看到的都是叶琴坐在榻前病恹恹的样子,似乎对周遭一切都没了兴致。
今生,二伯也把叶琴卖给了京城谢家。
叶琴是庶女,生母只是个买来的婢女,本就在二房里饱受欺凌,处处都要看叶玫和姜氏的脸色。婚姻乃是大事,若是叶琴知道了二伯把她这样卖了,她真的会甘心吗?
叶琼笃定一笑。
或许,叶琴,会是自己对二房分而化之最好的突破口。
在这之前,自己也得做到知己知彼才行。
……………………
小宅院的另一个房间里,是另一番景象。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个水缸,叶二正拎着小蛮的领子,将她的头浸在冷水之中,等着她快断气的时候,再次将人从水缸里捞起来,让她能够大口呼吸,不至于真的弄死人。
曹妈妈的脸色黢黑,犹捂着腹部坐在地上哎哟着,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眼中的绝望也越来越深。其他的几个下人多半也用了此型,发髻散乱,脸上都犹挂着水珠,见着叶二满目都是恐慌。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刑罚!
被叶二揪住了领子的小蛮大口呼吸着,趁机喊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叶二却没管,看人喘过了气,继续把人浸到了水里,数着秒数,确定时间到了才把人捞了起来。
这时,叶琼带着杜鹃和翠袖走进了这间小房间,几个下人的眼睛一亮,忙哭着磕头,直喊着:“我们不敢了,我们什么都说!”
叶琼没有理会这些人的哭喊,径直坐在了主位上,等着翠袖指着叶二提着的小蛮说:“姑娘,她就是小蛮,在来这里之前,本是在琴姑娘身边当差的。”
叶琼微微颔首,叶二便松开了小蛮的领子,小蛮趁机赶紧连滚带爬爬到了叶琼的脚边,哭喊道:“姑娘,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叶琼冷笑一声,说:“是啊,你什么都说,嘴巴不牢靠得很,所以才把什么都告诉了曹妈妈,是吗?”
小蛮当即变了脸色,不敢辩驳,只磕头哭喊着:“姑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翠袖又点了个丫鬟出来,说:“姑娘,这是曼儿,因为姿色出众,本来在环少爷房里当差,被排挤了才被送到这里的,她是这几个人里难得一个手脚干净办事利落的。”
叶琼笑着对曼儿点了点头,曼儿受宠若惊地磕了头,心下暗叹,难怪她是唯一一个只受了一次刑的,时间也很短,原来翠袖早就把她们所有人的举动都记在了心上。
小蛮当即狠狠瞪了曼儿一眼,又被眼尖的翠袖看到直接甩了一个巴掌,这才低下头来。
叶琼挥了挥手,其他的人瞬间被叶二和几个护院带下去,房间内只剩下叶琼几人和曼儿、小蛮而已。
叶琼笑吟吟地说道:“我有一份好差事,要和你们说。做得好了,自有银钱相送;做得差了,以后你们也不必出这院子了。”
曼儿和小蛮的脸色一变,心中并没有期待,反而更加忐忑。
叶琼先对小蛮说:“你爱财,抓住一切敛财的机会,实际上是因为家中还有一幼弟,对吗?”
小蛮愣了一下,承认了下来。
叶琼又对曼儿说:“你是某户家境殷实的人家的原配之女,因为被后母所卖,才成了他人奴仆。你因此痛恨做他人的妾,害怕成为叶环的通房,便主动请缨来这里照顾四叔,对吗?”
曼儿亦是惊讶,点了点头。
叶琼笑了笑,说道:“现在,我如果说,我愿意为小蛮治好你幼弟的病,也愿意保证曼儿不会给人做妾,你们愿意做这份差事吗?”
曼儿和小蛮对视一眼,一齐磕头道:“愿听姑娘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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