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爱情故事结束

江凛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将离倒了杯茶。

        叶将离没接，因为他躲在沙发和桌子之间的缝隙，从讲日记那段就开始不停地哭。

        他的眼泪就像他的苦难，仿佛没有止尽。

        江凛唏嘘。

        叶将离抬头，江凛甚至能看见这孩子的脸上因为常年哭泣而留下的两道深深的泪痕。

        叶将离喊江凛：“……警察叔叔。”

        江凛回应他：“嗯？”

        “你抓我吧，我是杀人凶手。”

        江凛：“……”

        “其实……不是你的错。”

        “就是！！！”

        “……真的不是。”

        “就是！！！”

        江凛无话可说，便瞎说：“没有证据，没有缉拿令我不能抓你……好了，你先起来，坐沙发上，我们好好聊。”

        “可是我是杀人凶手。”

        “没有带有你dna的凶器作为呈堂证供，你无法证明自己是杀人凶手。”江凛这话说出口，也觉得可笑至极。

        这角色竟然是倒过来了。

        精神的伤害怎么找带有他dna的凶器作为呈堂证供呢。

        好不容易把人暂时安抚住了。

        江凛继续问：“我对那天有印象，台风芍药……雨下这么大，后来呢？你去哪里了？”

        叶将离泪眼汪汪地说：“……被学校的保安叔叔捡到了，认出来是学校的学生，被带去了保安室。”

        江凛：“……”这位保安先生真的是功德无量啊。

        如果放任这胆大包天的小……大朋友在台风天淋一夜雨，怕是活不到现在，活不到跟他将这么一个故事了。

        “然后呢？”

        “然后？第二天刚好是月假，我们学校放假……我无处可去，偷偷回了趟……父亲的居所，拿走了几件自己衣服。然后翻墙回了学校，在教室的储物室住了两天。”

        叶将离把储物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脏兮兮的地板好好拖了一遍，用了不知道多少年、已经掉毛卷毛的扫把和发黑发臭的拖把整理好，垃圾送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然后拿出来练习册开始刷题、听课。

        江凛难以置信地打断：“都这样了，你还学得进去？”

        “都这样了，我才更要学习。”

        叶将离说：“除了学习，那时候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了。学得忘我，是我唯一的麻醉药。”

        “不可能一直住在储物室吧？”

        “我……严老师回来检查卫生发现我了，给我办了住宿手续。因为没有床位了，我去了隔壁的人艺术班的宿舍。”

        “那还好……后面了，你还去找过……余容同学吗？”

        叶将离又哭了。

        他哽咽地说：“没有了。”

        “为什么？”

        “我……我没脸见他！哇哇哇……”

        “你后悔吗？”

        “后悔死了，从说出这些伤人的话开始就后悔了。”

        他已经完全不在意形象了，像个孩子比划着两只手，口齿不清地说：“我怕耽误他学习，我我一直天天去看排行榜，我只能看见他还是第一名我才能睡得着我……”

        江凛不合时宜地心想，高考前三个月跟人家谈恋爱就不怕分人家的心吗……

        虽然是这么想的，他还是拍了拍叶将离的肩膀。

        瘦瘦的，像个皮包骨。

        轻轻一拍就有散架的感觉。

        这得多瘦啊。

        江凛感慨。

        而叶将离是个发散性的思维，如果不专心，他的想法能最终发散到西伯利亚去。

        所以除了学习，之余他会不停回想，他要怎么办。

        他想过要和世界和解，接受同性恋，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不过暂时可能没有什么功效，因为他还笼罩在被同性恋父亲殴打的阴影中不可自拔。

        他想过干脆自己去一趟泰国，变个性算了，这样去和余容在一起就不是同性恋了。可是先不说费用就不切实际，而且他恐惧的不是同性恋本身，更清楚地说，他恐惧的是男对象，还是因为他还笼罩在同性恋父亲的殴打阴影中不可自拔。

        他甚至还想过，主动去找戒瘾学校，想试试电击疗法，能不能让他彻底消除对男对象的恐惧。

        给他多少疼痛他都愿意。

        只要他能得到幸福。

        可是……明明都已经离幸福差那么一点点了啊！

        他绝望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被打的人明明是他，他却要来承受打人者的罪孽。

        他找不到施暴者的罪过，只能看见身上数条仿佛刻入骨髓了的该被打的原因。

        他应该好好学习的。

        他应该忍受暴力的。

        他不应该有逃离掌控地想法的。

        可是……

        如果真的做到了。

        会怎么样呢？

        好像还是会被暴揍。

        会稍微轻点吗？

        不知道。

        为了不知道的理由去做任打任骂的奴隶，值得吗？

        他只是想要不被挨打，然后有一个人爱他，这也错了吗？

        他想这些，想得简直到了要疯魔的程度。

        他甚至一度想要回家杀了那个家暴王八蛋。

        但也只是想想，还不能多想，稍微多想一会，对父亲的刻入dna的恐惧又会卷土重来。

        无边的恐惧会淹没他的意识，无数只滑溜溜的手会拽着他陷入深渊，让他感受到溺水窒息的感觉。

        就在这种类似于在癫狂的边缘疯狂蹦哒的心态，叶将离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终于，高考结束了。

        终于，都解放了。

        他兴奋死了，四处找寻余容。

        他好想道歉，亲口说声对不起。

        他好想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克服对男人的恐惧。

        他好想发誓，如果他以后再凶他，他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好想，和他，重新开始。

        可是。

        哪里都找不到。

        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像是人间蒸发了。

        他怕死了。

        余容要是躲着他，再也不见他了，他要怎么办？

        那时的他，似乎找不到比这个更加糟糕的结局了。

        然后，他看见了大量警车和救护车往学校的方向奔驰，看见了大批记者和围观群众叽叽喳喳奔赴学校。

        然后，他仿佛闻到了来自远方的新鲜血腥味。

        然后，他听说了，刚刚，就在不久前，教学区，有人，跳楼自杀了。

        他突然感觉这个世界都在旋转，到处都是恶意。

        于是他眼一黑，摔在了地上。

        他彻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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