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忆往事

江凛回到了冷清无人的家中。

        胃里的鸡汤还暖暖的，这让他苍白的脸有了好些血色。

        就是大夏天喝热鸡汤，多少有点热得慌。

        他抬手闻了一下身上的汗味，皱着眉头，把文件随手丢到沙发上，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去洗澡了。

        江凛随意过了过水，闭着眼睛就拿洗发水沐浴露一通往身上瞎抹。

        抹的七七八八了，他打开花洒，让冷水流下，水滴滑过他的腹肌形成一道道水流，再滴滴答答地落下……

        这个声音……

        他突然关掉了花洒。

        随便套了一件衣服，小心翼翼打开浴室门，踮着脚走路，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慢慢靠近客厅。

        客厅的灯没开，他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弯着腰好像在找什么。

        什么人？！

        他一步步小心靠近，趁其不备一把擒拿住！

        他厉声呵斥:“你是什么人？！”

        如果是小偷，能偷到警察家里来也真的是有够倒霉的了。

        那个人猝不及防被突然捉住，吓了一跳，下意识开始发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自杀的那个人是谁……他们都不告诉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我女……爱人，我联系不上他了，我找不到他了……”

        他突然哽咽，然后大夏天还穿着冬天校服的一米八大个开始号啕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凛无语。

        他深切怀疑，真的不会热吗……啊不是，大晚上不睡觉跑警察家里究竟为了什么国家大事呢。

        他请人在沙发坐下，便去给人煮水泡茶。

        江凛从犄角旮旯里找到很久之前买的安神茶，简单思考了一下茶叶会不会过期，得出一个结论——总归是比白水好，而且是在家里，拉肚子方便。

        遂大方下茶叶。

        折腾这阵子，那边那个小男生也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揪着校服袖子，迟疑着开口:“警察叔叔……”

        江凛:“……”

        你怕是比我还高，比我还壮啊喂。

        “我能看看跳楼的那位女生……是谁吗？”

        江凛持怀疑的眼光看他。

        男生低下头:“我只是想知道……没有人愿意告诉我。”

        他打开档案袋:“死者为男性，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叫……”

        对面的人一看到第一页的资料上的照片，眼泪彻底控制不住，溃堤了。

        他边哭又边开始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江凛觉得他的鸡汤白喝了，很有必要再喝一遍。

        等对面再一次平复心情。

        江凛直接开口说:“如果你是想提供案件线索，我是非常欢迎的，但不要勉强，觉得什么时候能冷静了再说也没关系。”

        那边哽咽道:“警察叔叔，我现在就可以了。”

        江凛咳了两声:“叫江警官就好。”

        “我知道了，江叔叔……我一个月前和爱人吵架了……”

        这是一个很短暂又很狗血的故事。

        叶将离是在高三的一个初夏午后初遇的余容。

        那天，他翘了课去了他的秘密基地睡大觉。

        他是不知道第多少次翘课了，三年的班主任已经习惯了他翘课，也习惯地无视他，只要他不影响其他人。

        他无所谓地想，这样更好，没有人来烦他。

        他喜欢躲在学校仓库隔壁的一个野草丛生的无人角落，享受独属他的清净。

        他躺在草地上，两手合拢垫在脑后，看着学校绿得吓人的树，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他揉揉眼睛。

        他是被一阵沙沙的扫地声音吵醒的，罪魁祸首丝毫没发现他的存在，依旧兢兢业业地拿着扫大街的超大扫帚一点点慢慢扫树叶。

        叶将离有点佩服那人的耐性。

        学校斥巨资新修了路，是操场的那种材质，黑漆漆的，既不如原来的水泥地漂亮，也不如原来的水泥地好扫，被学生私下吐槽了好久，只要一听到公区轮到了自己班，就个个谈之色变。

        叶将离也扫过公区，自然知道这树叶有多难扫，尤其是夏天的树叶。

        如此麻烦的任务，居然只有一个人来做，而且还没什么怨言，实在是令人敬佩。

        很少见啊，跟他一样不受待见的人。

        叶将离下意识去看那人的脸。

        阳光不吝啬地撒在他身上，眼眸低垂着，睫毛尖撒了点点碎光。他像是想起什么，嘴角噙着笑。正好此时，起风了，卷起万千落叶。

        就那么一眼，他就感觉仿佛过了万年。

        他想，他们上辈子一定见过，不然不会有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只是看见这张脸，他的心就无比地平静和无比地喜悦。

        他捂住心口，细细体味这种新奇的体验。

        她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

        他想，如果他母亲没走的话，应该就是这样的。

        如此这般幻想，他更加贪恋那人的身影了。

        她一直认真地扫落叶，就算她刚刚扫完，来阵风就又是一地落叶，相当于白干，她也丝毫不懈怠。

        他第一次如此感谢，感谢北回归线以南的树喜欢夏天落叶。

        他想认识她，他想跟她说句：“你好啊同学，我能认识你吗？”

        可是他不敢。

        他撸起袖子，数了数昨天被父亲揍出来的伤痕:一、二、三……一共有十三处，明显的十处，不明显的三处。

        原本就要都愈合了的。

        好可惜。

        他难受，抬头一看，人没了，更难受了。

        没关系，我一个班一个班地找，伤口好了，人也找到啦。

        他一向很会自娱自乐，很有阿q精神的。

        于是他接下来足足一个月没翘过课，虽然也没好好听课就是了。

        一上课他就睡觉，睡不着就幻想，如果见到柔同学他应该怎么办。

        他母亲名字里有个柔字，所以在不知道她名字前，他想先喊她为柔同学。

        然而，他似乎高估了自己，或者低估了学校的学生数。

        这难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得多的多。

        一个年级有三十三个班，三个年级就足足九十九个班。

        叶将离感觉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他如果下课去找她，短短十分钟课间，还不算老师拖堂的时间，他连冲刺去到高一部的时间都不够。

        而且课间有一大堆人趴头睡觉，还有另一大堆人上厕所，他根本就看不到班里的全貌，有没有错漏都不知道。

        他这么一想想，心都要碎了。

        所以他决定转变计划，决定上课时间找人。

        然后一中出了一个奇景。

        每节课，除了凶神恶煞、虎视眈眈的教导主任巡逻，还多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巡逻，甚至盯人盯得比教导主任还认真还仔细。

        教导主任:“……”

        全体学生:“……”

        只有叶将离特别兴奋，如此速度就快多了嘛。

        只是他刚“巡逻”完高一，无视了他几个月的班主任就找上门来了。

        那是一个比教导主任还凶神恶煞的人物，稍微上了年纪，眼皮松松地耷拉垂着，一双三角眼瞪谁谁倒霉。

        她趾高气昂地冲叶望离下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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