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木槿正专心的画画，纸上夕阳西下，山峦起伏，草舍竹篱，一簇野菊探出篱墙。她正想给画面润色，就听到身后的门被推开。木槿落笔，回身一笑。

        “你很少早到的。”

        “没什么事就提前过来。这次人间之行怎么样？”

        “人间是越来越热闹了，我看你像是有心事？”

        “没事。”浅夕垂眸答到。

        木槿眼底笑意轻轻一敛，起身去窗下煮甜茶。她背对着浅夕，语气柔缓，“前几日武道比试，结果怎么样？”

        “挺好的。”

        木槿听到这里，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我给你带了礼物，就在颜料盘旁边，你看看喜不喜欢。”

        浅夕伸手拿起礼盒，打开瞄了一眼，随即敷衍道：“喜欢。”

        “你呀！”木槿把装好配料的陶壶放到火炉上，手掌轻轻往炉壁上一贴，炉里的炭火很快便燃起来。

        “我见人间热闹，闲暇时就随意走了走。”木槿回过身来，神色温柔，“人间……”

        “姐姐！”浅夕出声打断木槿的话，语气低沉，“可能我和她自那件事后一直很想打一架。”浅夕说到这里顿住，画室里只有甜茶渐渐沸腾的水声。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清甜香，又有微苦的余调。

        “我只是——无论现在如何，有些事实都无法改变。”

        木槿倒出一杯甜茶递给浅夕，“我知道你长大了。但总希望你能多开心一点儿。”

        “那也不能拿我当小孩哄啊。”浅夕曲指敲敲礼物。

        木槿正要反驳，就听到规律的敲门声。

        这个频率是她和映澄约好的暗号，意为十分紧急。

        “我还要帮舍友补课，就先回去了。”浅夕不掩嫌弃地拎起礼物就走，然后出门时才想起来似的回身对木槿道：“感谢姐姐的礼物。”

        木槿看着浅夕离开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等在阳台的映澄看到浅夕出了舍楼，立即转身走进画室，把门一关，低声同木槿道：“申时前后，计都部那边送来个消息，据说左司长看过后气的差点儿把桌子掀了。”

        “百里司长？”木槿忍不住惊讶，她实在是想不出一向深沉内敛的百里司长会发这么大脾气。

        映澄点点头，继续道：“然后左司长亲自走了趟综合事务司，公告六洲，五司九部凡无紧急要务，亥初到暮城参加会议。”

        “四象星宿族长，中土诸城主，六洲洲主在应邀之列吗？”

        “不在。”

        “事情重大但没有十分危急，起码没有威胁有归的安全。”木槿略微沉思道：“估计是人间出了什么大事。人间的大事？”

        “要么是女娲族裔，要么是上古传下来的散裔。”映澄接话道：“我认为女娲族裔那边出事的可能性更大。”

        “对，是什么事呢？时间不会太久远，上个月——”

        “那个失踪的女娲族主后裔。”木槿和映澄几乎同时想到，异口同声说了出来。

        秦末汉初时，女娲族主血脉一分两支。一支世袭女娲族族长之位，一支避世隐居。

        隐居的一脉在百余年前为避战火，远渡重洋，从此杳无音信。若不是那个神智失常的后裔突然被送回来，只怕女娲族都要忘了还有一支族主血脉流落海外。

        这位女裔自被一位隐藏身份的无名氏送回后，十年来一直在族内接受治疗，却不想一个月前莫名失踪。

        缉魔司收到消息后，即刻让她和映澄去人间一趟，名为关心寻查进度，实为确认事实，并且在不惊动女娲族的情况下，展开一些调查。

        因为调查的方向和内容从表面上看没有特殊之处，她和映澄就没有多想，暗地里和各方周旋求证，把所需信息收集完，很快便带着资料返回有归。

        但如果，如果这件事是一个拼图，她和映澄接触的只是整个拼图极不显眼的一块，而左司长收到的消息是整个拼图里关键的一块，那么此时拼图大致清晰，显出的结果正是左司长如此生气的原因。

        “这位女娲族族主后裔，二十五年前嫁给了一个普通人类。他们婚后育有一子，从表面上看，和人族的家庭没有任何不同。”

        映澄的记忆力很好，到现在还能背出当时女娲族给他们看的资料，“但十分不幸，这份幸福只有十二年。一场大型连环车祸夺走了她丈夫和儿子的生命，她则从此失踪。直到十年前，有位无名氏把神智失常的她送回女娲族。”

        “这份资料默认她的儿子完全没有遗传到她血脉里的灵力，所以和父亲一起丧生于车祸。但我们调查的结果，真正可以确认死亡的只有她的丈夫。”

        木槿转身给映澄倒了杯甜茶。

        “我们去走访他们一家的故居时，注意到他们在孩子出生后搬迁的新住处比较偏僻，似是有意开始和人类保持距离。这足以说明那个孩子其实遗传了母亲的灵力。”

        “本来完全像人类父亲就是极低的概率。”

        映澄接过甜茶，喝了几口，“我们当时调查后，无法确认孩子死亡，所以孩子的状况这一栏准确的应该填失踪。不过女娲族不至于在族主血脉上骗我们。他们可能追查了很久，实在想不出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如何控制灵元，大概率是凶多吉少。”

        “如果恰巧就是吉呢？”木槿轻轻接了一句。

        映澄想了想，实在是不解，“根据我们的推测，车祸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他们特意制造的。大型连环车祸会让很多人骤然失去生命，只要布置得当，将这个时间内死气凝聚，可以呼应冥域。生死混沌之时，神裔之气最弱，一个孩子怎么不留痕迹的逃走？”

        “女娲族关于女裔的材料后面可是写着，推断她遭受过不可想象的折磨，母亲都没有逃掉……”

        “如果正是为了孩子，母亲才没有逃掉呢？”木槿温声接过映澄的话。

        “正如你认为的，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不惜性命。她遭受折磨而不是被杀害，说明背后的组织者有所求，那有什么比拿住孩子更能胁迫一个母亲呢。所以，即使那个孩子一时逃走，身后的追捕却会铺天盖地，一个孩子怎么躲过天罗地网呢？”

        “你说的这些，我相信她都会考虑到。也许，当时那个孩子有母亲为他赢得的一线生机，已经足够。”

        “证据。”映澄看向木槿的眼睛，“向善的主观臆测不能成为客观事实。”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合乎逻辑的可能。”

        木槿对映澄的严谨习以为常，“而且，这位神智失常的女裔在女娲族的保护下再次失踪，极有可能是当年事件的组织者卷土重来。在时隔十年后——”

        木槿脸色倏的一冷，“他们拿到了曾经失之交臂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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