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曾重生过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潘睿靠在真皮老板椅上，紧盯着站在桌子对面的封小柠。

        “人民公园的凶杀案，知道吧？”封小柠并不打算瞒着潘睿，因为与其以后被发现，不如现在如实招。

        “知道。”

        “死的是我邻居，警察找我去了解情况，就这样。”

        潘睿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转而说：“前天何姗打电话向我投诉你，你怎么解释？”

        封小柠面不改色，“潘总，上班时间我已经做完了我的本分工作，何姗每次都趁下班时间来找我，我不是她的私助，没有义务次次迁就她。”

        潘睿又点了点头，并未驳斥她，而是说：“你知道，何姗的人气很高，你不要与她对着干。”

        封小柠极不情愿地点头应道：“我尽量。”

        “出去吧。”

        等封小柠从潘睿办公室走出来，偷听的人瞬间作鸟兽散，何姗则端着一杯咖啡站在不远处，一脸阴冷地笑着。

        封小柠冲她翻了个白眼，直接回了工位。

        与潘睿相处了三年，封小柠知道，他是个有脑子、拎得清以及心怀旧念的人，否则也不能带着姹紫嫣红走到现在。除非封小柠当真犯下什么大错，否则他没理由开除她，毕竟三年前，当公司正处于困境时，只有封小柠愿意接受低薪进来，帮他打理内务，陪着他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

        当时封小柠只提出不加班、不受气这些微不足道的要求，在潘睿看来，闭着眼睛也能接受。这三年来，她闭口不提涨薪一事，潘睿当然乐意，谁又会跟钱过不去？

        封小柠此刻还不知道，潘睿的这种情怀会演变为另一种情感，或许那才是他纵容她的缘由。

        下班之后，封小柠在楼下随便吃了一碗杂酱面，就回了家。走出电梯后，她下意识地朝电梯左边看了看，那是张义君的家。

        封小柠这栋楼是一梯两户的格局，顶楼的两户便是她与张义君的家。两家屋内格局都是一样的，两室两厅，带一个二十来平的露台。

        站在露台上，能望见对面的露台和客厅的落地窗，两个露台之间隔了一个三米宽的空隙，如果关系够好，便能站在各自的露台上与对面的人聊天。

        封小柠的露台被打理得很漂亮，但张义君家却只摆了一些杂物，没有将这得天独厚的地方利用起来。

        以前封小柠还偶尔能见到张义君站在露台上抽烟，而现在，他却已经成了法医室里一具冰冷的尸体，真是世事无常。

        封小柠不能体会张义君家人的情绪，因为她从未与家人相处过。她是三岁时被陶爸爸带回长乐福利院的，封小柠这个名字，便是陶爸爸起的。

        封小柠心里有个小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对她视如己出的陶爸爸。不是不愿说，而是太过匪夷所思。

        三岁那年，她死过一次，被人追着从悬崖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可是当她再次睁眼时，她发现浑身的伤痛不再，但她躺着的地面，却是遍地鲜血。

        那一定就是她的血。

        与其他诸多重生者有所不同的是，她重生的时候只有三岁，除了对重生这件事以及粉身碎骨的疼痛记忆犹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名字，更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什么人把她逼到绝境的。

        但她还能隐约记得，以前自己好像常跟在哥哥姐姐身后跑。或许她还有哥哥和姐姐，或许他们也在找她，又或许，他们根本不需要她。

        她重生醒来后，浑浑噩噩地走在路边，却被几个人贩子抓了去，辗转离开那座城市，不知前往何处。

        好在她运气不错，正好遇上警署打拐，她与好几个孩子被警方从人贩子手中救了出来，有的人被亲生父母领了回去，而有的人，则只能被送往福利院，封小柠便在其中。

        封小柠有两个愿望，一是找到回家的路，二是找到当年害她的人。这么多年，她努力去寻找过，可是太遥远了，她什么都不记得，根本找不到。

        说她是最悲催的重生者，应该不为过，没有重生的金手指，一切只能靠自己。但她相信，老天爷既然要她捡回一条命，便在冥冥之中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封小柠曾经问过陶爸爸关于她名字的含义，陶爸爸说，因为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一颗柠檬树下哭，至于为什么姓封，因为陶爸爸当时疯狂迷恋开封府的包青天……

        多少有点草率了，但陶爸爸对福利院孩子的爱却一点都不草率。

        陶爸爸全名陶添瑞，是长乐福利院的院长，他一生未婚，倾尽所有照顾福利院。陪伴封小柠长大的亲情，便是来自这位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爸爸。

        准确来说，封小柠的记忆中曾经有过短暂的家庭经历。在她六岁时，曾经有一对生育困难的夫妇来福利院将她领养回去，但是被领养八个月后，养母生下了一个女儿，因为各种原因，封小柠像商品一样被退了回去。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封小柠对那八个月的记忆的话，那一定是痛苦。养父母脾气并不好，对她动辄打骂，可能因为并非己出，即便封小柠已经遍体鳞伤，他们也没有半点心疼之意。

        封小柠庆幸自己被退了回去，也正是因为那些经历，她从此不愿再跟任何领养人回家。

        就这样，一直到她长大成人。

        封小柠坐在露台的长椅上敲打键盘，基在屋里大口大口吃着狗粮。对面露台上的灯没开，但屋里的灯是亮着的，大概是张义君的妻子正在独自难过吧。

        七点半左右，封小柠又带着基出门了。在电梯口，她遇见了张义君的妻子孙娜。孙娜的短发稍显凌乱，大概已经没心思去打理了，她穿着家居服，手中提着一袋垃圾，双眼红肿，神情憔悴。

        封小柠向她点头示意，她也微微颔首回应。基向来热情，对待陌生人亦是如此，为了不让基打扰到孙娜，封小柠进电梯后直接将基抱了起来。

        下了电梯后，孙娜走在前方，她将垃圾扔了之后，就径直往小区大门口走去。封小柠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牵着基慢悠悠地往大门口走去。

        人民公园如今是不能去了，封小柠只好牵着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张义君的死似乎并不能在这偌大的城市掀起波澜。

        想到张义君的死，封小柠便牵着基下意识地往警署走。警署离封小柠家并不远，走路约摸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她与基一路慢走，不多时便到了警署大门口。此时天已黑，警署的五层大楼里还有不少房间亮着灯，门口的玻璃推拉门只开了一扇，前台的警员此刻不见踪影。

        封小柠打探好里面状况后，便蹲下身子抚摸基的脑袋。

        “小灰基，听我说，一会儿你飞快地跑进去，进门后右转，然后一直跑到尽头，明白吗？”

        “汪！”

        “真乖。”封小柠揉了揉基的脑袋赞赏道，“如果你完成任务，我就给你加鸡腿。”

        “汪！”基奋力地冲她摇着电臀，俨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封小柠解开牵引绳的锁扣，基就一溜烟跑进了警署。过了十秒钟，封小柠方装模作样地追了进去。

        可出师不利，她刚进去，就迎面走来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员。那警员见了她，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封小柠装出一副极为无辜的表情说：“警察叔叔，我的狗刚刚跑进去了。”

        那警员闻言，扭过头刚好看见基的屁股钻进了特调队办公室。他似乎打了个寒颤，随后与封小柠一道追了过去。

        进门右转到头的那间大办公室，是特调队专用的。等二人追到门口时，基已经被高斯泽抱在了大腿上。

        屋内有六个人，包括景颂在内，他们此刻正聚在白板前讨论着什么，投影幕布上正播放着一段监控视频，基的到来显然打乱了他们的工作。

        屋外两人与屋内六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得见基的哈气声。

        封小柠分明看见景颂的表情阴冷到了极致，就好像夏日里雷雨前的昏暗，让她不由得后背一凉。

        “韩利，你干什么吃的！”景颂爆喝一声，吓得封小柠身子一颤。

        而她背后那名叫做韩利的警员，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景颂的声音其实应该很好听，只是因为他的怒气而显得凶恶。

        韩利说：“景队，她说她的狗跑进来了。”

        众人又纷纷看向高斯泽腿上的柯基，高斯泽道：“我说这狗怎么跟我熟呢，原来昨天去你家时见过它。”

        当时去搜查封小柠家时，为了不让基搞破坏，高斯泽可是一直将它抱着的。

        封小柠怯怯地点头，说：“刚才我一不留神，它就跑进来了，可能有个当警犬的梦。”

        高斯泽还想说什么，却收到了景颂的死亡凝视，他只好站起身抱着基来到封小柠面前，低声说：“赶紧带着它走，景队要发飙了。”

        封小柠重新将锁扣扣上，将基牵着，却没有立马离去，因为她在见到景颂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昨晚景颂让她今天过来录口供，她怎么全忘了？

        不过这也可以成为她今晚闯特调队办公室的理由。思及此，她说：“景队，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你昨晚不是叫我来录口供么？”

        “还真是难为你能想起这件事。”景颂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封小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嗐，这不是工作忙，没时间么？我可是一下班就赶紧过来了。”

        景颂只是看了看她牵着的狗，没有拆穿她，吩咐高斯泽带她去询问室，给她录口供。

        口供录完后，封小柠又厚着脸皮来到特调队办公室外，彼时投影幕布上依旧循环播放着那段监控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别说长相了，就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忽然，屏幕息了。景颂将遥控器扔在桌子上，厉声道：“三秒钟之内，消失！”

        “不是，那个，那个人……”封小柠指着息屏的幕布，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半晌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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