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他奶奶，他妈，舅妈轮番电话轰炸，他被烦得不行，明明都已经答应找最好的律师了，还要逼着他找温玉。

        找温玉干嘛，受辱吗。

        最后三个女人气势汹汹找上门，架势犹如上梁山英勇就义的好汉，不打电话就不吃饭，以绝食相要挟，他被迫含辱拨了电话过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清冷男低音，没有温情。

        “周筳韫，”

        “嗯，是我。”周筳韫毕竟是要有事求人，语气没上次冲了。主要他奶奶，他妈，舅妈像看犯人一样包围他。

        “有事就说。”

        “那个程昀的案子，是不是在你手上？”

        温玉冷哼一声，轻蔑的意味。

        周筳韫无所谓，听惯了，他咳两声，“听你这语气，那就是了，没别的意思，往死里判，让那臭小子直接归西算了！看他还敢罔顾人命，目中无法不，不要看我面子上心慈手软，我相信你绝对做得到！”

        未等温玉回话，他在众人惊愕之中挂掉电话。

        他妈率先反应过来，尖叫道：“臭小子，你刚刚说了什么！”

        他奶奶抚胸大喘气，作晕状，舅妈哭天抢地扶着。

        “不孝子！白眼狼，吃里扒外……”

        周筳韫淡定喝了口水，“你们是法盲我可不是，该判什么岂由我们求点情就能改变的？如果我刚刚求情了，程昀绝无希望从轻了，我这位大法官朋友生平最厌恶假公济私，铁面无私得很。”

        从学生时期就是，他写情书叫人送给温玉，半路碰到教导主任，那人如同惊弓之鸟飞快逃跑，留下那封粉色的信在风中凌乱，教导主任打开信，满纸的污言秽语，不堪入目，看完气了个半死，拿着信挨个班问，让学生认笔迹。

        他人缘极好，没人供出他，直到问到一班，温玉看了一眼，脱口而出，五班，周筳韫。

        教导主任找到他，字迹一对比，果然是。

        这是他写的第一封情书，潜心研究唐诗宋词，散文八大家后，文不加点，洋洋洒洒写出的佳作，字字匠心，句句真情。还没被当事人欣赏一眼，就被学校老师领导看了个遍。气死了。

        他很谨慎的，全信没有提温玉一个字，因为他知道同性恋是禁/忌。即使温玉不是，他写信提到，也会造成不好影响的。所以没有人发现，他同学，朋友甚至亲人都不曾知晓他追了一个男人十五年。

        结果是请家长，回家反省，写一千字检讨。

        他妈倒也没怪他，就问了句，对象长得漂亮不。

        周筳韫点头如捣蒜，美得不像话，全校最美的。

        他妈开心得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摸摸他出息的小脑袋，提前让我抱孙子，也不是不可以。

        他娇羞地一笑，那是不可能的。

        回到家，关在房里，捣鼓检讨书，憋半天憋不出一个屁倒写了一千遍温玉的名字，简直信手拈来。

        这件事后，情圣的噱头伴随整个高中生涯，文坛一哥的位置也打坚实了。语文作文基本没低过50分。

        听完他说的话后，奶奶/头不痛了，妈妈不骂了，舅妈不哭了，小心翼翼地感叹：“那幸好你没按我们原话说，幸好幸好啊。”

        送完三个女人离开，洗完澡躺床上已经十点多了，他打开扣扣，想寻找点曾经一往无前的勇气，空间删得干干净净，都是被温玉气的，一生气他就喜欢发说说，发完又删了。

        照片也没有，温玉不喜欢拍照，只能活在别人脑子里，多无趣。

        温玉的头像八百年没变过，也一直没亮过，可能跟他一样，自从大学毕业后，两个人大吵一架后分道扬镳各自奔赴前程就再也没用扣扣联系过了。

        那是迄今为止吵得最大的一架，也是那一次让他彻底感觉前途无望，和温玉的前途。

        因为温玉的人生计划里似乎没有他，而自己的计划里全是他。

        在那一刻内心压抑许久的失落，绝望，不甘，愤怒全面崩塌。

        吵架也是他一个人的狂躁崩溃，温玉一言不发，任他大吵大闹，不为所动，像块臭水沟的石头。

        他点开温玉的头像，敲打出闷在心里的话，毕业那年，你真的没考虑我一点？哪怕一点。

        发出去了，甭管对方看不看得到，这个问题是刻在心头的一块伤疤，揭不揭开，都疼。一想到就呼吸不正常了，现在就是。

        哪怕以后相逢，分离，又重逢，心里那条鸿沟却跨越不了了。

        自己从前的付出算个屁，仅仅算个屁。

        他这个年纪手机看多了眼睛就干涩胀痛，准备退出扣扣，不经意间，灰色头像竟然有个小红点，称得上秒回。

        拿电话的手机一抖，砸在脸上，疼得他嘶叫，哪管疼，赶忙捡回电话看。

        “考虑过。不是一点，是很多点。”

        周筳韫看见这句话，眼泪唰的一下掉了，抱着手机，像个孩子得到心心念念的糖果，激动，不受控制。妈的，对面到底是不是温玉啊，是不是号被盗了，想骗他钱啊。

        温玉今晚有点不正常，因为又回了一条，“对不起，”

        谁要他对不起，周筳韫很少打字聊天，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而且手机屏幕窄而小，他习惯使用九键，依然慢得很，擦擦泪一字一字敲出。

        “别说这个不实用的，要是觉得亏欠，让我好好日一回。”

        温玉立马回到：“好，你挑地点，时间。”

        周筳韫愠怒，温玉明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喜欢装聋卖傻，他要是寂寞想宣泄，轮的到他温玉，真正想要的就是不给他。

        他毫不客气地回：“就现在。你来吧，不能让我多等。”

        “那你开门。”

        周筳韫像个二傻子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蹦跶三尺高，手忙脚乱地穿鞋，穿不上，干脆赤脚飞奔，心砰砰乱跳，边跑去门口边念叨，要是温玉敢耍他，他就要拿刀子去他家将其碎尸万段。

        他心脏不好，禁不住刺激，禁不住期待落空。

        要是打开没有温玉，他要疯了。

        站在门口，手哆哆嗦嗦，几欲拧开，他发现自己真的怂了，越来越怂，竟害怕失望，可能是温玉让他失望惯了，成条件反射，害怕极了。

        他又发了一条，“要是你不在，怎么办？”

        然后门口响起了温玉不耐烦的声音：“开门，墨迹。”

        周筳韫心里盛开了无数朵埋在黑渊里的花，他打开门，温玉一身西装笔直玉立，脸上因为等久了露出不满的哀怨表情。

        美人还是那么冰。

        “你，你，你，”他惊讶到不能言语。

        温玉略过他，熟门熟路地换鞋进屋，然后去浴室洗了澡，又在卧室找了件适合的衣服换上，做完一系列事，他出来发现周筳韫呆愣在客厅沙发上，不为所动。

        他缓缓走过去，捧起周筳韫的脑袋，“你不是想睡我吗。”

        周筳韫迷蒙的双眼渐渐清明，而后狡黠，“做好准备了？”

        “嗯，随便你弄。”温玉说暧昧下流话也一股正气凛然，仿佛所做的不是床笫之事，而是公事。

        “为什么？亏欠？愧疚？良心发现了？”他想上温玉是真的，但疑惑更多。

        “都有。”温玉跨坐在他的腿上，姿势浪荡挑逗，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什么关系？”

        “你怎么那么啰嗦？”温玉眉头一皱，手垂落，随意地搭在他的肩上。

        周筳韫反手捏起他的下巴，恶狠狠地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要谈婚论嫁了，你现在来找我什么意思？想和我一夜情，睡完又不认账，各自两欢的炮友，我周筳韫不缺炮友，缺的是给我洗衣做饭，相夫教子的媳妇儿。”

        温玉唇线抿得极深，似乎是在细细思考对方说的话，眉头凝成川字，好好一张厌世冰山脸变成了苦瓜脸。

        “所以，你还是离开吧，都老大不小了，玩不起了，”说完，他闭上眼，长舒一口气，鬼知道他说这番话耗尽了多少力气，其实他想说，温玉，我想要你做我媳妇儿，成为我的人，而不是只和性挂钩的炮友。

        他感觉到温玉从他腿上起来了，走吧，走吧，他就没抱多大希望，温玉一向泾渭分明，尤为理性，一旦确定了目标，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只配一个人，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可宁愿这样，也不想再次被温玉这两个字操控了人生。

        “我可以。”

        周筳韫猛地睁开眼，不可思议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的三个字。

        “你说什么？”

        温玉深呼一口气，“我可以。”

        “再说一遍。”

        “我可以做你媳妇，为你相夫教子，洗衣做饭。”

        “再说一遍！”

        “周筳韫，我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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