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8对立不可调和

秋阁和空的突然到来，委实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解冰原本是抱着救人的心态一路拼杀至此，却没想到自己要救的人身上威势骇人，说不得是如今在场最强。

        木匠本想着已经和余烬谈妥，事情已经有了回转的余地，怎么能猜到一转眼，自家兄弟已经一个个被个小姑娘吞入了腹中。

        众人惊诧之时，空漠更是从秋阁身上察觉到了空灵的能量波动，“你！你居然连空灵都吞了？”

        秋阁浮在半空，目光淡漠地俯视全场，半句话也没多说，直接抬手一挥。

        黑墨裹着藤条从她指缝间激射而出，作势要将木匠等诡王横扫。

        木匠不敢硬接，连忙招呼蛛美人与石巨人后退避让。

        蛛美人护着第六诡王后退，石巨人不退反进，涨大身上石块挡在黑墨藤条面前。

        “呯”的一声巨响，坚硬如铁的石头铠甲竟然连一击都没撑过，被藤条一击敲得碎屑横飞，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老五！”木匠呼喊一声，地上便升起了三道木门挡在石巨人身前，替他挡住了剩下的追击。它又操控两条木狗，拖拽着石巨人后退，“退回来！退入工坊！”

        且战且退，木匠勉强护着几名诡王退回了自己的木屋。

        场上局面瞬间失去平衡，方才还算强势几名诡王，顿时陷入守势。

        “老冰棍，我们……”鬼疰在解冰身后低声询问对策。

        解冰稍一抬手将他话语拦下，一双眼睛紧盯着天上的秋阁。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对余烬而言，谁来当这个诡楼之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多差别。如果能和木匠达成协议，算得上是省事，若是能把七大诡王全歼也是正好。

        解冰现在真正关注的是秋阁的状态。

        她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奇怪。

        解冰从未见过秋阁这么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暗暗担忧。

        “秋阁！”他喊了一声，天上的秋阁却无回应，继续攻击着木屋。只是那木屋是木匠的核心所在，外面不知镌刻了多少咒文，在黑墨藤条的抽打下凛然不动。估计想要破开木屋防御，还需要点时间。

        解冰见到自己叫不动秋阁，立马将视线投向了安然落地的空。

        他从空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而空看向秋阁的目光里包含着别样的光彩，仿佛是在欣赏一件世间仅有的艺术品。

        解冰只觉得瞬间怒气上涌，两三步冲到了空的面前，“你对她做了什么？”

        空面对解冰的逼问，依旧笑盈盈地立在原地，“解小弟，真是好久不见。”

        解冰冷冷看他，根本不搭这茬，只是继续问询，“你让她吸收了几位诡王，甚至吸收了空灵，你是想让她来做诡楼之主？”

        空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就像是没看到解冰脸色难看，“我在诡楼里呆了这么多年，还真是没见过天资这么过人的后辈。”

        “你们也都知道，我的大限将至，这诡楼眼看就要乱了，谁知道正好来了个秋阁。她如果能将七大诡王吸收，再将我的三魂同化，比得上我全盛时期的八成。由她来做这个诡楼之主，一定能保诡楼再稳五千年。”

        解冰听得张口结舌，良久才咬牙道：“不可以。”

        空面露诧异，“为什么不可以？”

        他没等解冰回答，便继续说道：“维持诡楼稳定，难道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吗？若是诡楼大乱，会放出多少诡异？会让多少普通人无辜受难？这些预案我相信你们余烬内部都是商讨过的。”

        “现在，有个最好的人选就在面前。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你们觉得我这个身体，还能再撑个五千年？”

        空渐渐收敛了脸上错愕，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解冰，“还是你觉得，我就活该被困数千年，别人就不能为人类牺牲一二？”

        解冰听的一懵，被这么个大帽子压在头上，内心罕见地慌乱起来。

        “成为了诡楼楼主，就会被困在诡楼，她，她不一样的……”

        他艰难地挤出了最后几个字来，心底已如乱麻。

        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解冰心里清楚，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和秋阁之间感情。不是秋阁这个人对世界有何不同，而是她对于他是如此不同。

        一瞬间，解冰心中坚持了二十多年的信念与秋阁在他心中动摇起来。

        以余烬的理念来说，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特殊的，只有对世界安危的重要程度。余烬从不是什么圣母的组织，它的成长与建立，充满了牺牲与鲜血。

        如果牺牲一个人，能够拯救亿万人，余烬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解冰这么多年来受到的训练，也在警告他，不该有半点犹豫。

        可他还是犹豫了……

        “所以，有什么不一样的呢？”鬼疰忽得在解冰身后低声问道。

        解冰回头看他，不只看到了他，也看到了周围空，空漠，鬼疰三人的表情。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像是在审视他的灵魂。

        解冰忽然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他们。

        空因为一句誓言，困守诡楼数千年；鬼疰作为诡怪猎人，舍弃了自己的人生，将咒文纹在体内，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疯狂异化；空漠作为空的分身，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除了在场的这三人之外，余烬至今数千年，还有数不尽的前辈后辈，多少人投身于此燃烧殆尽，前赴后继。

        和他们相比，秋阁有什么不同？

        解冰咬紧了嘴唇，这些大义，那些牺牲，他都知道，他都明白，他比谁都了解……可是，终究是不一样的。

        秋阁对他而言，就是这么独一无二。

        平生第一次，一向杀伐果断的解冰陷入了巨大的犹豫之中。

        就在解冰犹豫不决的时候，秋阁还在不断轰击木屋，而木屋中剩下的诡王们也陷入了纷乱。

        “老大，现在该怎么办？”第六诡王拖着残躯，低声询问着木匠。

        它的身躯正在不断崩坏，碎成一片片黑色灰尘，从木匠指缝间之间溜走。

        木匠那张木头脸上已无半点情绪，低着头不知在思虑什么。

        “老大！你还在犹豫什么？他们都已经杀上门了，难道我们还要坐以待毙？”第六诡王高声怒吼，又不断咳嗽起来，身体崩溃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他还能犹豫什么？他还在想，是不是能和余烬的那些人谈谈！”一向维护木匠的蛛美人第一个阴阳怪气起来，“木头！真是老娘看错你了！你原来就是个没血性的孬种！”

        她长身而起，在木匠面前张牙舞爪，“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看看你的周围！这些都是陪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黑子和四姐已经被吸收了，石头和六哥身受重伤，白虎被打得只剩了魂！余烬和空摆明了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老娘就想问问你，你到底还在犹豫些什么？”

        “难道要大家全都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吗？”

        “怎么可能！”木匠大受震动，颤抖着抬起头来，粘稠的树脂从它眼眶里流淌下来，就像人类正在流泪，“大家都是共甘共苦的兄弟！我怎么可能看着大家枉死！”

        “我只是觉得……”木匠又低下头去，“哪里有些不对，事情不该是这般发展……”

        “可事已至此！”蛛美人的放缓了一些音量，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我知道你，你想要过平静的生活，外面的村落我们都看在眼中，我们也想和你一起不再理会外面世界的纷纷扰扰，可是！你看看那些余烬的狗！”

        蛛美人歇斯里地大喊，“我们愿意息事宁人，可那些余烬的鬣狗难道就会放过我们吗？他们从头到尾就没信任过我们，那些狡猾肮脏的人类从不可信！”

        木匠苦笑起来，“现在即便是我们想要反击，又该怎么反击？”

        “只是那些余烬的人也就算了，现在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了个古怪的小姑娘，她居然能和空一样完美吸收各种诡异的能量，我们谁是她的对手？”

        蛛美人止住了狂乱的表情，忽然平静地看着木匠，“木头，一直以来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

        木匠一愣。

        蛛美人微微一笑，“我一直觉得你和其他诡异不一样，你太温柔了，你从不喜欢杀戮，你只想希望能够照顾到所有人。但，这也是你最大的软肋……”

        她扭头看向屋外，看向浮在空中的秋阁，“方法不就放在你面前吗？”

        木匠闻言大惊失色，“你是让我……让我……”他立马摇头拒绝，“不行！我绝不会这么做！”

        蛛美人凄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愿意的，但我不愿见到你死在这里，这般时候，我不介意推你一把。”

        说罢，蛛美人忽然抬手，双手变成了两把尖刀，猛得捅穿了自己的下腹。

        鲜血飞溅！

        “不！”木匠惊呼出声，想要去阻止，却被第六诡王缠住了身躯。

        蛛美人从自己腹中掏出了一颗发光的灵珠，浑身颤抖地倒在地上。她将灵珠推向木匠，脸上洋溢着幸福地微笑，“吃了我们，让我和你融为一体。”

        “小七！”木匠目眦欲裂，一张木头做的面孔，却比人脸看起来更加绝望。

        第六诡王忽然松开了它，它踉跄着向前两步，却听到第六诡王也在那儿轻声一笑，“老大，接下来，全都交给你啦……”

        说罢，第六诡王双目一瞪，残躯瞬间崩裂，一团黑色的灵魂悬浮而出。

        “老六！”木匠想要抓住第六诡王，只能抓住一捧细沙。

        石头人强撑着单膝跪地，向木匠用力点头。

        随即，石巨人眼中火焰熄灭，轰然倒塌，从废躯中滚出了一颗浑圆的灵珠。

        木匠失神地跪在地上，看着围绕着自己的灵珠与魂火。

        方才还有些喧闹的木屋，此刻已寂静无声。

        只剩它孤身一人，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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