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016刻意

秋阁也没料到会从钟文口中听到解冰的消息。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一边得意于自己运气极佳，一边出声询问，“他往哪里去了？”

        钟文挠着头，“大概半小时前吧，我们正好在村口遇见，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往村子外面去了。”

        村子外面？

        秋阁闻言皱眉，她知道解冰要调查镜片的线索，那为什么要去村外？

        难道方圆百里之内还能有个眼镜厂不成？

        “对了。”钟文拍拍脑袋，“他还特意问了我的行程安排，说是好奇我们支教老师一天都做什么，哈哈哈，其实就很枯燥啦，就是……”

        钟文在那儿掰着指头细数日常，秋阁表面上点头符合，心思已经转到了解冰身上。

        解冰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离村外出的理由先不论，特意询问钟文日程安排……

        秋阁循着解冰的思维模式，往更深处思索，突得眼前一亮。

        钟文也戴眼镜，他应该是在解冰的怀疑名单上。

        解冰询问钟文的行程安排，一定是为了事后暗访。

        秋阁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钟文，蓦得握紧拳头。

        只要跟紧钟文，就能遇上解冰。

        但是……

        秋阁看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学生，有些犯难。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跟在钟文身边。

        “那个……”钟文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发，“秋阁老师，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什么？”秋阁这才回神，发现自己走神太久了，“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听清。”

        钟文脸色胀红，扭捏道：“那个，我想请您到我们学校，给学生们上一堂语文课。”

        秋阁闻言一愣。

        这算什么，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钟文不知秋阁心中想法，见她面露错愕，急忙争取道：“秋阁老师，我知道您是来旅游的，叫您帮忙上课是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

        说起孩子们的未来，他面上露出郑重神色，再没丝毫怯场。

        “山里的孩子，没有太多接触外面的机会，读书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出路。读好书，更不容易，我不想他们的未来就被眼前的小山沟占满。”

        “哪怕未来，这些孩子里没有一人能走出大山，我也希望能让他们看到，这世上还有另一种活法。那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总有一天能走出大山！”

        “我会一直呆在这里，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秋阁彻底愣住了，她在钟文脸上看到了别样的光芒。

        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觉得自己靠钟文找到解冰的念头有些龌龊。

        她迅速调整了心态，郑重地答应下来。

        “钟老师，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钟文却吓了一跳，迅速腼腆下来，“也，也不用太有压力，您随便说说就好。”

        “那怎么行？”

        秋阁心底涌出一股使命感。

        无论能不能蹲到解冰，这个课她都必须认真去上。

        钟文领着秋阁和孩子们往祭祀区走。

        祭祀区位于坦腹村最高处，钟文一边带路一边充当了导游。

        坦腹村的历史可以往上数到两千年前。

        最开始，村民们在山中发现了一汪泉眼，因为泉水清冽，水流强劲，就将泉水取名为清流泉，最初的村庄也围绕着泉眼建立起来。

        传闻，喝过泉眼活水的人会变得赤诚无比，坦腹村也因此得名。

        后来，随着村民人数越来越多，泉眼附近就被确立为祭祀区。

        唯有村长和村中祭司有资格住在泉眼周边。

        其他村民便围绕着下游的两处小潭居住生活。

        近些年又挖出了温泉，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商业区和居民区。

        边走边聊，两人进入祭祀区。

        如今这里已经和古代大不相同。

        村长居所成了村委办公室，祭祀祠堂得以保留，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香火燃起。

        最新建成的希望小学，才是祭祀区里最有活力的建筑。

        远远眺望，就能看到操场上迎风飘扬的国旗。

        整个希望小学没有围墙，正面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泥操场。

        校舍只有一层，呈“凹”字形，左侧食堂，中央是教师办公室，右侧是学生教室。

        三面校舍将操场包裹其中。

        钟文招呼着孩子们，像赶羊羔般将他们赶进最后一间教室。

        等孩子们一一落座，钟文挠着头，又不好意思地走到秋阁面前。

        “按照课表第一节该是数学课，秋阁老师，您看……”

        “我可以等，没问题的，反正也是出来旅游，没有其他安排。”

        秋阁一口答应下来，她原本就要在这蹲解冰，自然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真是麻烦您了”钟文再次表达歉意，“等您上完课，去我办公室，一定要给我一个好好招待您的机会。”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钟文便领着秋阁进入教室，让她坐在最后一排旁听。

        支教老师往往需要身兼数职。

        钟文本职是英语老师，但讲起数学课来同样深入浅出，妙趣横生。

        别说孩子们了，就连秋阁都听得津津有味。

        正当她听得入迷时，却隐约闻到一股糊味。

        侧目向外望去，只见浓烟冲天而起，一团火舌冲破玻璃，将中央校舍彻底点燃。

        她先是一懵，随即脸色大变，高呼示警。

        “着火啦！”

        钟文尚未反应过来，扭头望向窗外。

        见到窗外火光四起，再听到其他班的尖叫声，他才彻底回神。

        孩子们瞬间乱成一团。

        钟文立即呼喊起来，指挥孩子们撤出校舍。

        秋阁也上前帮忙，和钟文一起安抚着孩子们的情绪。

        两人连拖带拽，以最快速度将孩子们护送到了安全位置。

        操场上，挤满了师生。

        其他班的老师也在努力维持秩序，只是收效甚微。

        秋阁一边控制着孩子们，不让他们乱跑，一边望向中央大火。

        那火不知从何而起，烧得极其迅猛。

        火势已经开始向两侧蔓延，要不是秋阁及时发现，只怕要酿成大祸。

        望着大火，秋阁心里隐约感到有些奇怪。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

        总觉得这火烧得未免有些蹊跷。

        就像史鹏的突然失踪，这火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她刚到希望小学就出了火灾？

        疑惑中，她扭头看向钟文，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火海。

        他眼中情绪无比复杂，有后怕，有释然，更有悔恨。

        秋阁不知他这复杂情绪由何而来，却见他用力咬住下唇，似是做了某种决定。

        “秋阁老师！”

        他向秋阁望来，目光坚定如铁。

        “替我保护好孩子们！”

        钟文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猛然冲向火海。

        孩子们吓了一跳，纷纷叫嚷起来。

        秋阁同样大吃一惊，急忙拦住情绪激动的孩子。

        其他老师都没料到钟文会做出这种事来，全都没能及时将他拦下。

        众人只能愣在原地，看着钟文的身影消失在浓烟深处。

        “钟文！钟文！”一名老师大喊着钟文的名字，想要靠近火海，又被火舌逼退回来。

        另一人急得原地跳脚，“钟文这是发什么疯啊！不要命啦！”

        “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不想活了？”

        “别瞎说！”

        “也说不定啊。”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我就觉得他这两天有点不太正常。”

        “我叫你不要说了！”

        两名老师瞬间扭到在了一块，其他人连忙上去拉架。

        秋阁愣在一旁，脑袋里回荡着他们说过的话。

        这“两天”不太正常？

        秋阁脑中闪过一丝不祥预感。

        抓着一名老师就出声询问，“他们说钟老师这两天不正常，是怎么回事儿？”

        “什，什么不正常？”那人眼神闪躲，不敢和秋阁对视。

        秋阁心头突感暴躁，用力攥紧那人手腕，“说！”

        “啊！”那人被抓得痛呼出声，惊讶于秋阁力量惊人。

        他再对上秋阁隐约泛红的眼睛，顿时面露惊恐，话语倾囊而出。

        “他这两天老是自己待着，也不干什么，就是发呆，失魂落魄的。”

        “前天夜里还摔坏了眼镜，问别人借了一副备用的戴着。”

        “还有晨跑！我们一直都有固定路线！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改路线，刻意带着学生从崇楼门外过。”

        秋阁听得如遭雷击，放开那人手臂，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思绪从未如此清晰过。

        刹那间，和钟文交流的每个画面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摔坏的眼镜！刻意调整的晨跑路线！两天前！

        一切宛若视频加速般流转快进，所有细节都在此刻串成一线。

        秋阁百分之百可以确定，钟文就是那晚在阿果屋外窥探他们的神秘人！

        一切都说得通了。

        撞破秋阁与解冰夜探现场，钟文并没有向村长举报。

        反而在摔坏眼镜后，特意调整晨跑路径，两次带队路过，还主动试探。

        说明他出现在阿果屋外，并非意外。

        再以上课为借口，将秋阁哄骗到学校中来，约定课后私聊……

        他很可能是阿果事件的知情人。

        可他为什么要冲进火里？

        除非那火里，有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起火点是中央校舍，是教师办公室。

        钟文很有可能，就把阿果事件相关的证据放在其中。

        可有人不愿让秋阁看到，所以在她与钟文深度接触之前，提前放火。

        这把火，是为了毁尸灭迹！

        钟文冲入火海，是为了抢救证据。

        秋阁忽得心中一凛。

        那纵火犯很可能还没离开！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有极大几率还潜伏在现场，静候钟文自投罗网。

        该死！

        钟文有生命危险！

        秋阁心底涌出一股疯狂念头。

        “他是重要证人！我得救他！”

        她双目微红，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冲向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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