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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留鱼,杀了他。”

        李留鱼方才听那持弓之人叫她殿下,一时间怔愣不语,魂飞天外,如今被一句“杀了他”乱了心神,刀锋一转便朝地上所跪之人袭去,可他心血翻涌,哪里有平日半分功力。

        不待他刚有动作,地上半跪之人手中一把精细雕刻着张牙舞爪异兽,通体玄色之弓翻转,一手往背后取箭,顷刻间便弯弓搭箭,直指他喉间。

        晏临双目紧盯这被命令杀他之人,语气如三九寒冰:“殿下要杀我?”

        “怎么,你杀得我,我便杀不得你了?”

        听到此话,他原本紧绷的后背有一刻松懈,自嘲一笑:“殿下便是这么想的?微臣如何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你有什么不敢的?”今日他现身于此,百里池心里已有了计较,当日表哥一句晏临不可信使她全把恨意加注在一个人身上,可后来种种异样又使得自己不得不抽离所有的私心,当日之事,也许并非他所为。

        可千重山四人所中之毒与表哥相似,今日晏临在此要杀李吟泊,便与此事,与此毒有千丝万缕脱不开的干系,陡然间听他唤自己殿下,心中百味陈杂,一时是怒气翻涌,一时是心酸难忍。

        “微臣不懂殿下所言,从小容清未做过一件逾矩之事,不知殿下所说何事?”

        晏临忽的站了起来,收起惊风,将搭在弦上的箭矢握于指缝。

        他微皱着眉,似是看不懂当下局面,一双明亮惊人的眼眸情绪涌动,不再管边上握刀之人,收敛的原本因那句杀人之言涌上心口的腥甜。

        “天佑我大郢,此番殿下重返帝都,是我朝之幸,此地不宜久留,殿下的安危最为重要,微臣恭迎殿下回宫。”

        “我为什么要信你?”百里池嗤笑,抬头望向那梦回时分牵绊了她许多年的晏指挥使,道:“晏指挥使如何会在此?莫非你我是偶遇?我怎知你不是想杀我?”

        晏临握着弓箭的手猛地攥紧,心知千言万语不能开口,此时殿下逼问,便只能咽下所有不甘,他上前一步,紧紧盯着面前苦苦寻之的小公主:“微臣对公主忠心不二,如若要杀殿下,那便是有千万种法子,刚刚那一箭,不知殿下在此,臣亦是后悔不已,若是生气,怨愤,殿下便是要杀了我,也在所不惜。”

        心中波澜起,早已忘了君臣干系,他不再口称微臣,而是以我代称。

        “此处危险重重,宫中之人亦是虎视眈眈,若殿下再耽搁下去,便瞒不住了,无论今日如何,我都要带殿下回去。”

        言罢,就要来握住她的手。

        百里池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只要握住她的手,撇开头,道:“如若我说,我不想回去呢?”

        没能握住她的手,晏临紧紧握拳,垂在了身边,为方才听到的话而震惊,他快步向前,直直地站在她的面前,见在曾在宫中威风无两,神采飞扬的小公主如今身着布衣,一副寻常山匪女子的打扮,可仍然掩不住世间难见的美貌,此刻只偏过头去不愿看他。

        “殿下如何能不回去?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回去要去哪里?”

        晏临心中慌乱,内力紊乱,旧疾要发,忍不住再要去握住她的手。

        一道道光落下,他被内力逼退了几步,之间一人手握玄铁刀,紧抿着唇,望不出神色来,牢牢挡在百里池面前。

        他穿着与画像之上的着装无异,戴着帷帽,风动黑纱起,一把摘下头上的东西,扔在一边,一手持刀,一手护着身后的姑娘。

        “你没听到吗?她说不愿意走。”

        李留鱼听的分明,那玄衣玉冠手持长弓之人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他唤小池殿下,这世上有几人能让人称之殿下,受得卫军将士之跪礼。

        从她落入湘潭那一日就知身份不凡,原来只当是富家女儿亦或是官宦小姐,却不料,真真是那天上的人物。

        此时早已伤心,却仍挡在她面前,也不知是骗自己,还是骗她。

        百里池见留鱼挡在身前,惊觉方才负气所言竟有真心之意,若是不回去,留在这里,与他一道,日日捉鱼看灯火,该是多好的日子。

        “你是什么人?”晏临握着惊风,转瞬便箭指留鱼,“凭你也想拦住我?”

        “那就看看是你的小弓箭快还是我的斩风刀更利。”留鱼说着挥刀斩去,接连三招不断,生生逼退了他几步。

        “边军刀法,你果然是李无寅的徒弟。”晏临以弓身为御敌之器,一手去取箭矢,旋身后撤,五步之后即可射出雷电一箭,惊风而去。

        他二人具有私心,此时交手,草木皆动,内力之息带动尘土,一时间飞扬四起,叫人看不清。

        百里池心知若是只有晏临一人,留鱼未曾会输,可周围都是边境卫军,身上甲胄所镌之物是郁家标识,他们都是郁家的卫军。

        晏临没有兵符如何能从郁家调人,他明知自己会因郁家随他走的。

        步步设局,早已看不清他晏容清那一句是真话,那一句是假话。

        “我跟你走。”

        握箭之手顿了一刻,□□之际,右臂叫刀风划破衣袖,血痕渗出,浸湿那片玄色,晏临朝她望去。

        李留鱼回头,手中斩风垂下,本要开口之际,却见面前之人欢喜不假,又想到那姑娘本就是天边的小仙女,寨中来者如洵师傅,玉姨没能留住他,想来自己也留不住她。

        咽下已至嘴边的挽留,将斩风背在身后,一言不发正要独自一人往山下走去。

        “留鱼!”

        见他要走,百里池慌忙叫住,往前几步,檀口微张,似是有话要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多保重。”

        那少年停下脚步,未曾回头,也未曾说一句话。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百里池心中酸涩无比,分离之际,或是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回过头来,像往常一样,翘着一边嘴角,道:“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料到这个问题,也没有想到,临别之时竟是用此话当最后的念想。

        “百里池”又补充道:“小池的池。”

        “那你倒是没有骗我。”

        他狭长的眼里又是笑意满满,朝她龇了龇兔子牙。

        “此去凶险,你一人上恶水寨危险重重,还是不要去了吧。”

        “没事,我说过要去的,现在就我一个去了,也不怕保护不好你,孤家寡人一个人,就是去了,折里头,也没什么。”

        “你不先去襄潭吗?”百里池知劝他不住,忽的开口问道。

        李留鱼也没想到这一遭,愣了半晌:“我去襄潭干什么?”

        “去拜拜襄潭娘娘,让她保佑你,拜完再去恶水寨。”

        他忽然笑了,晨阳的光折进浅色的眼中,一派温柔。

        “那就来不及啦。”

        “再说,我也知晓了,襄潭娘娘不会保佑我的,她给了念想,我留不住,想必不会再帮我了。”

        说完这句话,他招招手,背对众人往山下走去,再没回头,也没停下。

        周围的卫军起身,其中一人上前刚要询问,晏临微微摇头,不再看他。

        “山中寒凉,请殿下移驾。”

        百里池望着那道不曾回头的背影,思及千重山顶的万家灯火,思及生死台上举世无双的朱砂红痕,思及襄潭边小山贼无赖的喊她媳妇儿,具是皇城中她不曾见过的风景。

        “走吧。”

        说罢自己也往下山的路上走,留身后一众人等。

        方才欲开口询问的将士走过去,同晏临道:“大人,便放此人归山吗?”

        “查他是谁,他不是李吟泊。还有,事情办完。”

        “是。”

        这将士一挥手,一众人等皆随他而去,往方才掩藏的地方走。

        晏临将方才那持刀之人与殿下的谈话看在眼里,知此时不可杀他,可他二人话中句句非寻常关系,掩下眼中翻涌情绪,跟上了前面独自下山的小公主。

        身旁多了一个人,百里池却不想此刻问他,如何找到自己,郁冲在哪里,如何调动郁家军士,问了也得不到回答,何必自讨没趣。

        只是与自己过不去罢了,想自己在宫中与他度过年年四季,看尽了人来人来,母后去世,后来父皇也不在了,每每伤心欲绝,都是晏临陪在身旁,可他却从来不会多说一句话。

        明明靠得那样近,却又离得那样远,琢磨了好些年,琢磨不透,便索性算了,可偏偏此时又出现在这里,搅乱本来心如死灰的平静。

        “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回去?”

        好容易等到小公主开口,晏临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个多月来再没有一刻如同现在一样,雀跃不已:“殿下是大郢的殿下,不回宫,要去哪儿呢?”

        “可我不想了。”她知晏临为人处事循规蹈矩,礼教是天,开口便是殿下,大郢,公主,此番回宫,也不知情形如何,在千重山的这些日子就像一场梦,叫人不愿意醒来,如今被叫醒,除却恋恋不舍,还有对那惊梦之人的怒意。

        他没错,只是白白承了一腔无处宣泄的怒意罢了,百里池心知不应待他如此,只是听到这般迂腐说辞便心生厌烦,道:“我回去了,当我那什么劳什子破公主,在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宫墙里,没一刻不在想我那不知是不是被窜了位的父皇,还有生前发了疯的母后。”

        说着停下脚步,四周无人,只有晏临一人被她这番说辞,又是劳什子,又是破公主惊着了,也随着一并停了下来,站在她跟前不知所措。

        “这宫中人人口中称我殿下,又有几人将我视为公主呢?”

        晏临知她失意,见曾经娇艳如阳的小公主面上只有愁思,在宫中举步维艰,朝中盼着她回不去的人比比皆是,心中钝痛,垂着眼望着此刻与他不过咫尺之间的小池殿下。

        百里池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晏相扶持百里崇,又如此待她,此刻礼遇晏临已是最大的仍让,便转身不再言语,继续往山下走。

        却不料被人一把握住手腕。

        这等唐突之事,将本就翻涌的怒火浇上一层热油,百里池手腕一挥想打落他的手,可想来这些年修习箭道的一身武艺都用在这手腕上了,竟没能挣脱开,反叫他拉的往后一倒,这地上嶙峋山石颇多,又是脚下一滑。

        “别人怎样想是别人的事,只要晏临活着一天,殿下便是晏临的殿下。”

        他一手扶着小公主的腰,一手仍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晏容清定是不知他习武之人的气力有多大,腕间阵阵发酸,又或是心头酸意涌上来压不下去。

        “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左不过是我的一个小小指挥使罢了。”

        晏临望着她的眼睛,惊觉竟与小时候没什么不同,仍旧是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精致的小琼鼻,还有那总是跟在自己身后一声声唤他晏小二的樱红唇口。

        “殿下想做的事,殿前司也好,御史台也好,只有我晏容清一人,愿意以命相搏。”

        听他一字一句许下搏命之言,恍然间好像又回到了幼时,常常着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去演武场偷偷看她亲自选的小侍卫的样子,晏容清长得很好看,她一直都知道,而如今彼此牵绊许多年,才发现,

        他与小时候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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