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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今日风和日丽,千重山各处布满了旗帜,孩童们统统系上了红发带,百里池一大早就帮玉姨收拾东西,为刀会做准备,听闻此次刀会,李开泰李开原两兄弟是早早放出了话,此次刀会怕是无聊至极,谁若是能胜他二人,双手奉上斩风刀不说,还可为胜者杀这世上任何一人。

        此时她正在玉姨的小院子里,这院子不大,入门便是些花花草草,侍弄得倒是不错,确实有几分雅致之情。

        她倒是没想到玉姨有这份雅致之性,故而又思及她那早逝的丈夫,听说是个读书的富家公子,想来这番景致是他的爱好,到头来却是未亡人在照料这些花草。院中收拾的干干净净,小屋内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整洁有序,蝉儿正躺在张小椅上,头顶扎了个小棚避阳。

        玉姨对那双胞兄弟厌恶,道:“呵,这两个杀千刀的,成日里就知道欺负寨子里的人,便是一只鸡,都不放过,瞧他们得意的样子,师祖可真是,当初立规矩怎么不多添几个,怎得就让这两个孙子得了刀作威作福。”

        百里池知道玉姨为人,心直口快,待人真诚,若是让有心人听到她的这番话,少不得以此来要挟他们孤儿寡母,蝉儿还小,再大些或许就能保护他娘,可现下,绝不是出头的时候。

        “玉姨。”她轻声唤道,复又摇了摇头,示意不可再说。

        “哎,小池,玉姨知道,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成日横行霸道,这一次,大当家的亲传子弟上阵,多少能挫一挫他二人的锐气。”

        听这话,倒像是有了几成把握能赢,没想到李无寅两个弟子倒是武艺不凡,能与闻名二十四寨的李家双生兄弟一战,便问道:“这么说来,大当家的两位弟子武艺定然非常人能及,我见识过留鱼的本事,可没见过他师兄李吟泊的,想来他更是超凡吧,这二人联手,说不准确实有几番胜算”

        玉姨却是笑了,摇摇头:“若是真这样才好,吟泊从小只跟着我那死/鬼相公读书,是半点武艺也没有的,他从小体弱多病,连刀都拿不起来,更何况练武呢。”

        百里池吃了一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李无寅亲传大弟子竟是个没有武功的,怪不得从未见过他佩刀在身,原来是个花架子。

        又想到如此一来,那留鱼岂不是要一个人上台,这如何能行,他年纪尚小,又以一敌二,心性不如那久经江湖的双胞兄弟,武艺,也不知那二人到底如何神仙本事。

        她心中慌乱,放下手中的盛朱砂的碗,只追着玉姨往门外走:“那,那便是留鱼一个人对两兄弟?这怎么能行,我先前以为他和他师兄成一队,大当家也放心让他一个人去?”

        李玉见她慌慌张张的追出了门,觉得好笑,恍然间想到有那么个人,好像也追着她,为她担心,恍然间又觉得好像是一场梦,那人来了,又走了。

        百里池看着玉姨神色郁郁,只当是留鱼此去危险万分,更是焦急,见蝉儿坐在院子里打盹,忙把他摇醒,道:“蝉儿你知道留鱼要一人对上那两兄弟吗?”

        蝉儿正梦会周公,忽然间被叫醒,眼睛还没睁开就被晃得头晕,刚生气着就见小池姐姐一脸焦急,怔怔地答:“知道啊,怎么啦?大家伙儿都知道啊。”

        “小池姐姐你怎么啦?你不知道吗?”

        “这不是胡闹吗?就算他武艺高强刀法精湛,可论心性论资历,如何能与那配合天衣无缝的双胞兄弟匹敌?他这是骄傲自大,匹夫之勇!”

        蝉儿被她哗啦啦一对堆成语砸昏了头,揉着眼睛问:“小池姐姐放心吧,我们刀会不兴打死人的。”

        百里池又是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忽地头上好似被人丢了个什么东西,她心中本就烦恼,此时更是不耐,皱着眉往院门口看。

        李留鱼正趴在墙头,脑袋搁在手臂上,翘着嘴角听她和蝉儿说话,手上几束花被□□得不知原型,想来丢她的那一朵原本也在其中。

        见终于被发现,这才一拍借力而起,脚点墙沿,翻了个跟头落在了院子里。

        他几步跑到百里池身边,往她简单梳起的发边簪了一朵花,把剩下那些没精打采的丢到了蝉儿怀里。

        “这朵最好看,给小池。”

        说完也不走,趴在小石桌上傻乎乎地盯着人家看。

        被盯着瞧的姑娘心中本来就气他少年心气,不知天高地厚,此时被他戏弄,更是气不善地质问道:“你好好的门不走,翻什么墙?”

        “我要是走了门,就什么也听不到啦。”

        “听到什么?你看看你趴在墙上像什么样子,好好的花儿都被你弄坏了。”又想起刚刚慌张之下,与蝉儿的那番对话,心知,按他的性格,定要那这件事情大作文章,她便故意装作不知。

        “听到你追着玉姨问我是不是真的要以一敌二,听到你问蝉儿知不知道我今天要去打那两兄弟啦。”

        见他此时还不慌不忙悠哉游哉的趴墙头,全然不知此时凶险,虽无性命之忧,可伤了身体,于练武之人绝非小事,在比武之事上逞强,只有吃亏。

        “那你是不是要以一敌二。”

        “放心吧,我师傅心中有数,既然他让我去,我便去,总之没有性命之忧。”

        说到这里,他眉毛一挑,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着,像是明白了什么,凑过来问:“你是不是怕当小寡妇啊?”

        “什么小寡妇!你无耻。”

        百里池心中为他担忧,没想到得来这么一句话,此人果然是山贼心性,言语轻佻,实在无耻。

        她一把扯下别在发边的花,起身回了屋内。

        留下个小山贼笑得乐呵,他把被扯下来的花儿捡起来又丢到了蝉儿怀里。

        “留鱼哥哥别给我,你真是作孽。”

        “你还知道作孽啊,你娘最近是不是打你打的少了啊。”

        蝉儿哼了一声,觉得小池姐姐说的真没错,无耻!成天把打屁股挂在嘴边,他才没有成天被娘亲打屁股。

        李玉方才神思忧伤,这会儿才收拾收拾出来,决计不叫蝉儿看出来,才发现留鱼来了,忙唤道:“小鱼儿来啦,来来来,快坐,玉姨给你倒碗茶水,吃碗茶水再走,你今日可要好好打,叫那两个龟孙子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刀法。”

        “欸,我知道啦玉姨,我一定好好打,叫蝉儿好好和我学学。”

        玉姨了乐呵呵的进屋倒茶水,蝉儿气呼呼的瞪着他。

        “怎样,我家小池儿和你说的话听见了吧,我就知道她不可能不担心我。”

        “哼,留鱼哥哥你真讨厌。”

        蝉儿把怀里的一堆没精打采的花儿统统拍到了地上,后悔昨日为何要帮他和小池姐姐说他娘请她一道儿帮忙准备些刀会要用的东西,这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对自己好一顿奚落。

        丢了花儿,他也噔噔噔地跑回了屋内。

        只剩下一个趴墙头的小山贼打扫院子。

        喝完茶,便听见山中鼓声响起,玉姨听见鼓声,忙端着茶水走出来,这茶水烧了两滚,取个好事成双的彩头,百里池端着朱砂跟在她身后。

        “喝了这碗两滚茶,事事如意,心想事成。”

        李留鱼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又双指并拢,沾了茶水,点了朱砂,往眼下画了一道延至眼尾飞入鬓角的红痕,歪着头看了眼站在玉姨身后的百里池,道:“走吧,带你去见见千重山的刀会。”

        画红是寨中习俗,凡是动刀之事,比武,杀人,点朱砂于面,是为不忘先祖浴血奋战,卫边疆,立寨于世。

        他本就生的肆意潇洒,这抹朱砂更是艳如天边朝霞。

        眼角眉梢具是少年意气。

        李留鱼背着刀,走向她,趁不注意,方才未净的朱砂便抹到了她的眉心。

        笑着说:“你只当讨个好彩头。”

        到底是担心他,百里池并未拂他的意,如玉般的面颊上未施粉黛,多有焦虑之时,不点而黛的眉蹙着,方才与他拌嘴时,桃腮浮上浅红,此时一点朱砂点在眉心,倒是鲜活了起来,不再如那画中仙,似是触不及,摸不到。

        他二人一路行至议事堂,只见四周旗帜飘扬,牛皮鼓呈四方摆放,鼓前立两人,面上俱点朱砂,手持牛骨槌,正敲的砰砰作响。

        已经来了许多人,众人皆佩刀,有些人面色愠怒,定是厌恶李家双胞兄弟歪门邪道的,有些人窃窃私语些什么,想必是听闻了什么关于这二人的风声。

        堂上摆着一张椅子,大当家李无寅正端坐在上,身旁站着身无武艺的大弟子李吟泊,这会儿正与他师傅说着什么,余光见着留鱼,朝他点头示意,照例无视了呆在师弟身边的姑娘,只是瞥见她面上的朱砂时,微微一怔,随即又挪开了目光。

        下设两张并列的椅子,想来是给另外两位当家的,从前只见过那位大大咧咧的二当家李常保,不知另外一位从未现身,也从未听见寨众人谈论的三当家,今日会不会现身。

        正想着,生死台上一阵喧哗,李开泰和李开元飞身上台,他二人果真是长得极为相似,身量也是几乎无二,打斗之中这般相似的两个人,能叫前来挑战的人眼花缭乱,不知是真是假,是甲是乙。

        “今年是李开泰手持斩风。”

        百里池听见有人这样说,斩风刀是李万埠留下的兵刃,玄铁炼制,刀身狭长,一条乌黑的细线自刀柄至刀尖,饮血之多,致血槽发暗,死在此刀之下的亡魂多不可数。原来这兄弟二人早就商议好,此刀加身,于生死台上颇有助力,为公平,便一人持一次,每年轮换才不失公平,去年是李开原,那么今年便是李开泰了。

        这是来者皆可上场,那么台上之人便要一一过招吗?她心中疑惑,问道:“是登了名字的人依次上台与李家两兄弟比试,可他二人如何有精力对付这么多人,那不是越晚上场的人便越有利?”

        “是,登了名字的人按大当家抽签的顺序上场比试,可每场比试只出三招,三招之后分胜负,生死台上之人若是连这点力气也没有,每人三招都接不住,那有什么本事当得一句刀王。”

        李留鱼看着台上二人,李开泰握着斩风,与其兄弟站在一处,乍一看确实难以分清这二人,可他每年看刀会都会留神这对兄弟的举止,双胞兄弟再怎么心意相通,也总会露出马脚,三招,于这两兄弟只有体力之利,而于自己才是最有好处的,若是长久的厮打,他必定不敌,若是三招出奇制胜,倒也不是全无希望。

        正思索间,听见报顺序的人念到自己的名字,“第九位,李留鱼,李池。”

        百里池心中一顿,李池,这名字莫不是,她慌忙捶了一下李留鱼的肩膀,道:“李池是谁,总不会是我吧?”

        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见他这副形态,心中了然,百里池毫无武艺在身,如何能上台,她气地只拿拳头捶他肩膀,“你要我上台,我怎么能打?我上去给你挡刀子吗?你无耻,李留鱼,你竟然敢…”

        话还没说完,拳头就被握住了,他正低着头,暗自发笑,“我怎么会让你上场,你只管站在台下,好好看着我为我鼓鼓掌就行了,没上生死台的人,不用出招,也自然不能挨打啊。”

        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气得直往他背后,肩膀上捶来锤去,像是小猫儿,爱挠人也不疼,只觉得可爱,“再说了,我怎么可能让你挨打,这打当然是我去挨啊。”

        “你为什么要写我名字?”

        留鱼轻笑一声,“哪儿有什么为什么?”

        “我有什么东西,都想分给你一半儿。”

        他倒是深信自己一定能得这斩风刀,受人一声刀王之称。

        百里池未曾想过这番回答,这个名额便是留给寨中任意一人,也要比她这个只能站在台下之人要好。

        此时望着那背着刀的少年,他眼下朱砂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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