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仅此而已

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秦泗就躺在这样的空间里，他感觉明明睁着眼，却又看不见任何东西，伸出手，也不知道手在哪里。

        空气安静得可怕，甚至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这片黑暗，就是用来关押他的地狱，而他用来忏悔生前罪过的方式，就是忍受这种孤独。

        他本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可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开门的声音。

        怎么会有开门声？

        正当秦泗疑惑不已时，一阵寒风袭来，那份刺肤的微痛让他猛然转醒。

        他睁开眼，医院病房里的白炽灯晃得他眼睛生疼，拉上的窗帘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透亮，以此判断，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中午。

        “嘀……嘀……”

        床边的心率器发出有节奏的嘀嘀声，他用力吸了几口气，氧气面罩因为他的动作而贴紧了脸颊。

        “咳咳……”

        高浓度的氧气让他有些不适应，便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然后舞动双手，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别动！”

        突然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

        紧接着，秦七汐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一把将他摁了下去。

        “不想死就老实点！”

        呵斥完之后，秦七汐又拿起床头柜上的温度计，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走到病床另一侧，观察心率表和血压计上的参数。

        以前苏瑄生病的时候，她学过不少护理方面的知识，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看着秦七汐忙碌的身影，秦泗心里百味杂陈。

        女儿能够关心他、照顾他，这让他受宠若惊，却又受之有愧。

        时光穿梭一次又一次失败，给女儿的承诺至今还没完成，而他的罪过，也没有得到救赎。

        如今的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奢求女儿的原谅。

        “你可别感动，我照顾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父亲，也不是因为我心怀感恩。”

        秦七汐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内心一样，很快便给了他答案，“只是因为你有办法让我再见到妈妈，所以我不能让你死了，仅此而已。”

        是啊，仅此而已。

        秦泗兀自在心里感叹一声，女儿对自己的称呼，仅仅是一个“你”，上一次听到“爸爸”两个字，还是在20年前。

        果然美好的事物丢掉了，就再也没那么容易找回来。

        “小七，我睡多久了？”

        他晃了晃脑袋，摘下氧气面罩问了一句。

        “一天一夜，”秦七汐扭过头说，“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肺部有多年顽疾，我劝你还是别把氧气摘掉为好。”

        “不行，我现在有新的点子，必须马上去完善时光机程序！”

        秦泗说完便将氧气面罩丢到一旁，然后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四下摸索了一番，却找不到自己的破木拐杖。

        “拿去。”

        秦七汐缓缓走了过来，递上一把崭新的铝合金拐杖，说道：“换把新的。”

        说着，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你真的要去吗？医生说你的情况很不稳定，我不希望在见到妈妈之前，就看见你先死了。”

        “我一定要去！”

        秦泗用拐杖支撑着身体，快速朝着门外走去，嘴上说着：

        “我看见她了，我现在一刻也等不了，她还在等我！”

        看见她了？

        秦七汐一惊，有些愣了神。

        也就是说，时光机真的有用，时光穿梭也真的可以实现，而她也真的可以再见到妈妈！

        喜悦和激动，促使她立刻追了上去。

        ……

        一个小时后，京州北部，艳阳高照。

        白色的国科院公务车和蓝色的玛莎拉蒂，在一阵疾驰后，又一次来到核聚变中心。

        秦七汐跟着秦泗，径直穿过灯光璀璨的中央大厅和内部甬道，来到后方的实验室。

        时光机的内部，依旧是灰茫茫的一片，人站在地板上，就好像悬浮在半空中。

        秦泗就这样踉踉跄跄走向墙边的控制台，秦七汐有几次想问他的腿是怎么瘸的，可都没能过得去心里那道坎。

        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关心这个不称职父亲，她对秦泗的情感，更多的依旧是责怪。

        控制台前，秦泗将拐杖放在一旁，双手在一个特质键盘上不停敲打，整个时光机里都闪烁着不同色彩的光。

        设置好程序，他又开始四处奔走，在不同地方激活系统，修改运行参数，调整内部线路。

        就这样一直搞了半个钟头，终于在他按下主控台上的启动按钮后，伴随着一阵“嗡嗡嗡”的充能声响起，时光穿梭程序开始运行。

        这一次和之前不太一样，前方那个被叫做“虫洞引擎”或者“时空穿梭器”的圆球，仿佛有了生命一般，上面的黑色和白色开始有规律地交替、融合、相互侵蚀。

        “叮！”

        “虫洞开启，穿梭程序已启动！”

        一个机械般的女声，从时光机里的各个方向传来。

        “刺啦！”

        炽烈的光芒绽放，将秦泗整个笼罩、包裹，他只感觉身体一轻，仿佛凌空飞了起来，紧接着，那光芒开始将他分解成碎片，变成零星的光点。

        但他毫不惊慌，反而是目光决然，在心底默念：

        “瑄瑄，等我，我来了！”

        “刷！”

        光芒流转，他再一次被那无边无际的灰色所吞噬。

        后方，秦七汐默默看着他消失的位置，表情平静，心里却若有所思。

        这一次，秦泗能成功吗？会不会又跟之前一样，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却只能远远地看妈妈一眼？

        穿越时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是她的话，也能见到妈妈么？

        不知道。

        她想象不出来。

        不过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一定要见到妈妈，一定要和妈妈说说话，哪怕承受再大的伤痛，也没有关系。

        她正思考着，却没有注意到，那灰白色的光芒并没有因为秦泗的穿越而消失，反而是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刺眼。

        “通！”

        突然，光芒流转，瞬间笼罩了整个时光机。

        “啊？”

        在一声疑问中，秦七汐只感觉身体一轻，当即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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