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开往冬天的火车

苏瑄的追悼会一直持续到晌午。

        太阳高照之时，宾客已然散场，场面变得冷冷清清。

        秦泗没有来，从葬礼开始到结束，一直没有来。

        秦七汐询问过王屹，王屹说他也不知道。

        也罢。

        就当那天在新世纪商城，根本没有见到他，就当他从来没有回来过，还在那片沙漠里，20年，40年，终此一生。

        不来也无所谓，毕竟妈妈生前都没有见到他，死后再见，又有什么意义？

        葬礼结束之后，秦七汐回到家里。

        她关掉手机，锁上了门，将自己困在漆黑的屋子里，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做，甚至连呼吸都不需要太用力。

        都说人在无比漆黑的环境下待久了，会慢慢疯掉，但秦七汐不一样，她反而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和死了差不多，挺好。

        屋子里的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但外面的世界依旧在继续，日月也同样会交替。

        就这样，她与世界脱轨了三天。

        这三天她粒米没进、滴水未沾，终于在几近晕厥的时候，林菁请人破开了房门。

        “吱呀！”

        卧室门被推开那一刻，光线刺破了她赖以生存的黑暗，照进了她的眼睛。

        于是，那些想要遗忘的悲伤，顷刻间爬满了全身。

        眼角的泪不停流淌，胸口沉闷的感觉就像有一双手在用力挤压她的心脏。

        “汐汐！”

        大脑缺氧的感觉传来，她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听到了林菁惊恐的呼唤。

        在梦里，她看见了和妈妈一同走过的每一条路，那时妈妈的脊梁依旧坚挺，笑容同样灿烂，头发没有白，皮肤也没有枯黄。

        一切就好像在昨天，很近，很亲切；又好像在世界另一端，很远，很遥不可及。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挂在西头，金红色的阳光照在医院的地板上，病床边的吊瓶里，透明液体正在有节奏地滴落。

        “噗嗤！”

        她伸手拔掉手上的针头，声音惊醒了沙发上的林菁。

        “汐汐，你干嘛？”

        林菁急忙走了过来，一脸责备地看着她，“不吃饭不喝水，自己的身体也不在乎，你觉得阿姨希望看到你这样吗？”

        秦七汐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振作一点好不好？”

        林菁坐到床边，扶着她的肩膀，劝说道：“世界很大，人生还长，你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旅游，也可以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结婚生子，把阿姨给你的爱传递下去，不要被悲伤困在原地啊！”

        秦七汐依旧没有说话，径直从床的另一侧爬了起来，踩着光脚在地上啪啪啪地走过。

        “你要去哪里？”

        在林菁的疑问声中，秦七汐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愣了愣，缓缓转过身。

        “鞋呢？”

        ……

        几分钟后，秦七汐穿着一双拖鞋，坐上了玛莎拉蒂的副驾座。

        汽车开始高速行驶，目的地是天涯海角。

        也就是，一直跑，一直跑……

        空气很安静，秦七汐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看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物向着身后远去。

        林菁劝了她很久，但她就像完全没听见一样。

        “要不咱们听听音乐吧！”

        也许是想缓和气氛，林菁伸手点开了车载播放器，随即，音乐声通过音响传来。

        旋律很苍凉，是朴树的《火车开往冬天》。

        “这是一列开往冬天的火车。

        窗外没有诗句，只有远去的站台站台站台。

        眼睛在窗外驰驶，回到那些没有脚步的日子。

        昨天已甜得发苦，我必须离开那平平坦坦的大陆……”

        触景生情，歌声也唤醒了秦七汐心底的思念。

        妈妈将她送上火车的那一天，就是噩梦开始的一天。

        那一天，那个穿着素色布衣、裤子上打了补丁的瘦小身影，永远留在了她的脑海深处。

        那一天，火车轰隆隆地开向远方，丝毫没有停留。

        她将头探出窗外，看见妈妈正抬起一只脚，用手支撑着高台，咬着牙爬了上去，然后紧紧抓住台上的柱子，踮起脚尖，仰着脖子，想让眼睛能够看得远一点。

        当她们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看见妈妈捂着嘴哭了，然后将手伸得老长，不停向她挥舞。

        可能妈妈是想告诉她，让她一路平安，也可能是以为把手伸长一点，就能触碰到她的脸。

        悲伤上涌，她急忙坐了回去，哭得稀里哗啦。

        火车开得越来越快，她感觉身后的妈妈和身后的家，也离自己越来越远，绑在她和妈妈之间的那根线，不知道在会哪一个距离被绷断。

        她就像一列开往冬天的火车，窗外没有诗句，只有远去的站台。

        “啪嗒啪嗒！”

        眼泪就像倾盆大雨，哗啦啦地坠落在汽车坐垫上，她用额头轻轻顶住汽车玻璃，想让那玻璃帮忙分担一点重量。

        “对不起对不起！”

        发现秦七汐的异样，林菁急忙道歉，她也没想到，听听歌，反而让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

        “咱不听歌了，听听新闻吧！”她说着，按了一下频道切换键。

        于是，播放器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京州新闻报道：昨日，我国在京州北部建成了首个核聚变发电厂，仅仅一座核聚变反应炉，每秒发电量就达到了5.2亿千瓦时，足够满足至少五个省的日常用电需求。

        国科院王屹院长表示，1个月内，核聚变发电厂将覆盖到全国，取代所有传统发电模式，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孤雁博士……”

        “咔！”

        林菁又一次切换了频道，心里郁闷不已，本想着听听新闻冲散刚才的气氛，却没想上来就和秦泗有关。

        怎么连个新闻也要和她作对！

        “滋滋……”

        “国际新闻报道：漂亮国已于今日设立‘黑洞引擎’专项研究机构，首席科学家艾斯汀博士表示，此项研究已经取得重大成果，相信在不久后，人造黑洞将会问世。

        如果人造黑洞实现，是否意味着未来人类有机会利用黑洞进行时空穿梭？让我们拭目以待！”

        “啪！”

        这次林菁直接关掉了播放器，一脸不屑。

        “就知道瞎扯，还时空穿梭，要人类未来真能穿越时空，那为什么从古至今都没有从以后穿越归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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