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帮我找我儿子

2004年，冬。

        气温零下30度，呼啸的寒风吹过，人的眉毛和睫毛便结上一层白霜，谁要是在屋外待上一晚，明早准成冰雕。

        沙漠就是这样，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寒，都能轻松要了人的命。

        一顶摇摇欲坠的大帐篷，十几人围坐在一起，他们都穿着厚厚的黑色大衣，戴着能够遮脸的棉帽。

        帐篷中央烤着一团篝火，所有人都将手使劲往前伸，恨不得递到火里去。

        “啪！”

        一个的瘦高瘦高的男人用棍子狠狠抽了一下另一个人的手臂，嘴里骂道：“老秦，你小子再把手伸长点，明早咱们几个就能吃烤猪蹄了！”

        被打的人急忙把手收回去，嘴里“嘶嘶嘶”地叫疼。

        “队长，你干嘛又叫我老秦！”

        队长定睛一看，尴尬地笑道：“啊哈，黑脸的，是小屈啊，不好意思又认错了！”

        “你也别怪队长老是看错，主要你和老秦身材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吃同一碗饭长大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皮肤黑，现在帽子一戴，脸一遮，还真没几个人能分辨得出来。”队长身旁，一个看起来年龄比较大的人说。

        这时，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

        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他说：“别说跟我一样，这天底下没人能跟我一样！”

        “哈哈哈……”

        队长哈哈一笑，摇摇头道：“老秦这人啊，哪点都好，就是太傲！但谁叫他有傲的本事呢，咱们能咋办？……不能咋办！不过谁年轻的时候不傲呢？只有等哪天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才会知道谦逊有多重要。”

        年轻男人“切”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时队长身边的人又开口问：“听说小屈有个儿子是吧？”

        “对对对！来，给大家看看。”

        叫小屈的人顿时眉开眼笑，从大衣最里面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挨个递到所有人面前，还一边挠着脑袋，一边说：“旁边那是我媳妇，京州本地人，嫁给我没要一分钱彩礼。”

        “不错，儿子很可爱，老婆也漂亮，你小子福气好！”

        “那是……”

        小屈拿着照片走了一圈，最终来到叫“老秦”的男人身旁。

        他将照片递上，却不想老秦摆了摆手，说了句“自己老婆儿子自己看就行了”。

        小屈尴尬一笑，脸红红的，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时间仿佛开始加速了，白天黑夜迅速交替，场景也在不断变化……

        最后，一轮银月出现在天际，原本烤着篝火的帐篷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灯光昏暗的实验室。

        实验室条件简陋，化学试剂摆在一排排木架上，酚醛树脂做的实验台，有剧烈反应留下的痕迹。

        实验台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黑一个白，白皮肤的正快速往玻璃容器里倾倒各种液体，而黑皮肤的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秦大哥，咱们走吧，这儿的设备简陋，材料种类也稀少，你办不到的。”

        “办不到？”

        白皮肤的人抬起头，瞪了黑皮肤一眼，“这世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说着他甩开黑皮肤的手，愤怒道：“三天之内炸不开岩石，找不到地下水，大家都得死！你要是怂，就赶紧滚！”

        “我……”

        黑皮肤傻傻地愣在原地，满了纠结地看着白皮肤。

        “唉！”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门。

        就在这时，实验台上突然冒起一阵剧烈的火光，“刺啦刺啦”的，从玻璃容器里向外喷射。

        接着，玻璃容器碎裂，火光迅速蔓延，实验台、试剂架、吊灯、门帘，整个实验室都被笼罩其中。

        “噼里啪啦……”

        架子上的各种玻璃瓶，在接触到火焰后纷纷炸裂开来，化学试剂与火焰相遇，激起一连串的剧烈反应。

        “呼呼……”

        燃烧的火焰越来越猛烈，周围的一切可燃物都被瞬间焚尽。

        这一刻实验室里所有的金属与玻璃碎屑都在空中来回飞溅，有些落在地上，有些经过墙壁的反弹继续留在空中，而有些刺入了白皮肤男人的身体，鲜血顺着绿色大衣淌遍了他全身。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他咬着牙后退，不甘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熊熊火焰……

        “秦大哥！”

        耳边传来一声呼喊，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那人张开手臂，傲然而立。

        火焰滚滚而来，穿过他的棉衣，穿过他的四肢，又穿过他的胸膛和脖颈。

        高温烧焦了他的头发，再烧焦了他的皮肤，烧焦了他的肌肉，他的内脏，他的骨骼。

        炽烈的火光中，他的身躯是如此地高大伟岸，就像是逆天而行的神！

        他面无表情，神色坚定。

        他缓缓开口，声音淡然，他说：

        “我把照片放在外面了，你帮我找……找我儿子。”

        “告诉他，我在银行存了钱，留着他结婚用的……”

        “活下去，你比我有用。”

        “洪！”

        烈焰呼啸而过，只留下他残破空洞的身体，缓缓瘫倒在地。

        “屈天杰！”

        “屈天杰！”

        ……

        “啊！”

        秦泗猛然惊醒，眼前是落满菜叶和水果汁的地板，脸上的泪水还没干，周围传来一阵阵怒骂声。

        应该没睡多久。

        他晃了晃有些刺痛的脑袋，将头抬起来，秦七汐修长的身姿站在不远处，老照片的碎屑在她脚边落了一圈又一圈。

        “你以为你很痛苦？”

        秦七汐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你只是失去了一张照片。”

        她声音平静，但又如诉如泣，“可你知道当听见医生说，我妈妈没救了的时候……我失去了什么吗？”

        她含着泪，茫然地摇头，她说：

        “我失去了整个世界！”

        “你有老婆，还可以有小三，你有女儿，还可以有儿子……”

        “可我呢？可我呢？”

        她停在原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可我只有妈妈。”

        可我只有妈妈……

        这是怎样的一种孤单，落寞，悲痛欲绝。

        当你所珍视的东西变得单一，于是那样东西就会愈发的重要，每一天，它都将占据你内心更多的分量。

        直到将你占满，将你包裹，与你融合。

        这时，你将与它无法分离。

        如果此时它突然消失了……你的人生，也就失去了继续的意义。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秦七汐站起身，一脸漠然，“我只想将你所有的罪行都告知天下，我要让你的卑劣和冷血人尽皆知，我……要让你也痛不欲生！”

        站起身，她毅然决然朝着秦泗的行李箱走去。

        来到行李箱旁，秦七汐再次将手伸进隔层，她刚才就已经摸到了什么东西，只是那东西在最角落，不太容易拿出来，但这一次，她终于抓住了它。

        那是一个不太大的东西，被秦七汐拿出来后还完全握在手心。

        “是什么？”林菁好奇地问了一句。

        秦七汐缓缓张开手，一截白色的有严重腐蚀的指骨出现在镜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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