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见倾心

“可就是因为当初一不小心看到了第一眼，还是会砰砰砰地心跳加速吧。”

        周一傍晚，他们按照约定在tdining旁边的便利店碰面。林沉音本是不爱施脂粉的，今天出门前却对着镜子淡淡地化了妆，涂了常笑笑总嘱咐她带在身上的……“斩男色”口红。

        林沉音按照习惯提前十五分钟到了约定的地点，环顾一周，没有看到认识的人，心想：果然来早了，美国人习惯比约定时间晚一点的。她决定走到便利店门口等他们，转过一个拐角，看到门口角落里的白椅上一个黑影，心里微微一动，是他吗？

        那人没有坐到有灯光的地方，又穿了一身黑色，实在看不真切。她向那人望了一眼，想不到对方也在看自己这边，突然觉得有些尴尬，索性也没有走过去确认，隔了几米远站在橱窗前，背对着他，双手揣在口袋里，望着头顶的灯光出神。

        已是下过雨的秋夜，天冷得很。沉音没想到天冷得这么快，只穿了一件橄榄绿休闲装和黑色运动裤，她习惯把双肩包的一边搭在右肩上，娇小的身子在单薄的衣服里微微发抖。这都是出国之后买的，她穿在身上显得衣服十分宽大，不失潮流感，却添了几分文静和俏皮进去。

        她身后角落里的“黑影”的确是anthony，他比她来得还要早一些。anthony见林沉音没有走过来打招呼，自己也不知上前该讲什么，毕竟上次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索性也装作不识。

        林沉音出国前剪了短发，头发长得极快，两个月过去，已经齐肩。一头棕黑色直发自然地落到双肩，结尾处微微弯曲。从背面看过去，便利店橱窗里明晃晃的灯光为她勾勒起一圈温暖的轮廓，丝绸一样的头发微微泛着光泽。anthony不禁觉得对这个背影的主人有些好奇，像一幅静谧的画，他想走进去看到画中人的眉眼，又舍不得打扰画的安详。

        他不知，这安详之下其实有怎样波涛汹涌不为人知的忐忑心情。

        虽然但是！安详很快还是会被打破的。不久□□就风风火火地来了：“hey,guys!”

        □□从anthony坐的方向过来，先跟他打了招呼。他起身，二人一同向林沉音站的门口走来。

        林沉音转过身来，迎面碰上anthony的目光，努力压制着眼底那一丝“无来由”的喜悦。anthony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她挥了挥手，她也以同样的方式回敬，用几乎低到在嗓子眼里的声音说了一句：“hi”

        他们还要等另外两个人，就一起在门口的白色桌椅坐下来。

        anthony穿了一件暖灰色卫衣，外面套了并不厚实的黑夹克。林沉音看他一直带着卫衣帽子没有摘下来，双手也一直插在口袋里，像个安静耍酷反而可爱的小男孩，不禁有些想笑。

        一阵冷风径直灌进领口，也迫得沉音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把下巴往领子里藏，一双手也躲进口袋。

        或许是想打破过于安静的氛围，anthony看着她笑道：“areyoucold？”

        林沉音笑着回他：“yep,therainyseasonissounexpected,soitseemsthati’mnotreadynow”

        “haha,yes,sodoiweneedtoputmoreon”

        林沉音觉得氛围自然了许多，也懒得再想要接什么话，眼睛还他嫣然一笑。他也笑。

        人齐了他们就开工，林沉音带了相机来，自然地揽了摄影师的工作，组里的另外一个男生是这段片子里唯一的演员，其他两个女生和anthony就一边讲戏一遍帮忙录。

        拍摄的时候，□□和emily凑到林沉音两边看相机显示器里的画面，anthony就礼貌地站在一旁观望不语。林沉音仿佛知道他在躲什么。录视频的时候相机几乎贴着自己的脸，他一个男孩子总不可能也凑过来。于是每录完一条，她就会问问大家是否要看一下回放，眼神飘向anthony悄悄示意，他心领神会，感激地笑一笑。

        本来计划一次拍完所有的镜头，但emily说晚上有课，没法一起完成任务。林沉音刚想说他们几个人也可以录完，可话未出口，anthony先接过话说，这一次先录一半，可以改天再见一面。

        收工之后，anthony问沉音：“wouldyouliketosharetheclipswithus？”

        “surebuthowicanshare？”

        大家默然了几秒，林沉音又说，她带了电脑，如果有人带u盘的话可以拷贝进去，可几个人都是两手空空来的。这时候anthony突然想起什么，问：“doyouhaveagoogledriveaount？ifyouhavebroughtyourlaptopyoucanshareitthroughgooledrive”

        看她略显茫然，他又说：“ok,ifyoudon’tountonyourlaptop”

        林沉音一边应着一边心想，真有意思，很少见这么礼貌又事事细谨的男孩子了。

        林沉音掏出自己的电脑，anthony瞧见她贴的粉蓝色水彩风保护膜，笑说：“socute！”林沉音笑着答道：“haha,ihavelotsofpinkthingsindeed”

        打开电脑，anthony刚要去碰，沉音发现还要输指纹，一弯腰发梢刚好扫过他鼻尖，他猛然间被这好闻的洗发水味道扑红了脸，心想，还好天黑看不见。林沉音见他在身后愣着，在他眼前挥挥手，指着电脑说：“hey!it’sok!”

        anthony挠挠后脑勺，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在林沉音的电脑上每开一个网页，都要小声地讲一句“ifyoudon’tmind”“ifyoudon’tmind”林沉音听着，也不作答。这次他弯着腰，她终于能低头看到他的侧脸，看着他认真盯着电脑屏幕，还一边解释要怎么找到googledrive。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字，仿佛跳动着清脆的音符……此情此景，林沉音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areyoufroa？”

        anthony抬头，好像不知为何问得这么没来由，沉音反倒大大方方地没有丝毫眼神躲闪，眼睛很真诚地发问。anthony旋即反应过来：“yep，i’mfromhongkong”

        林沉音心中有点惊讶，想不到他们虽然来自同一个国家，却成长在这么距离遥远的两处。她一时不知接下来该聊点什么，只回答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继续低下头安静看他操作。

        anthony直起身来等文件传输，退了一步站到林沉音右后方。他突然发问：“你……你说国语吗？”

        林沉音想不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话，回过头来灿然一笑：“当然……说啊！”

        “我小时候在那儿长大，但是我是在加州……嗯……”

        “出生？”anthony平时一口流利的英文，这时候竟突然有些语顿。林沉音听着他磕磕绊绊的“港式”普通话，心里倒觉得可爱，帮他接了下面的话。

        “嗯对，在加州出生的，”anthony又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后脑勺说，“来这里以后，我的粤语都快退化了哈哈。”

        “那你是今年才来这边读书的吗？”

        “不是啦，我在这已经读第二年了。那……你是……”

        总要礼尚往来。林沉音以为他也要问自己从哪来的，干脆自己接过话来：“我是从北京来的啦！”

        anthony应了一声，又继续问：“你……”

        喔，原来他不是问这个，可能从小讲英文所以汉语不是很好吧。她不再讲话，看着他的眼睛，耐心听着

        “你上次说，你是……交……嗯……交……”

        “交换生？”

        “哦对对对，”他一时没想起这个词汇，又问道，“那你是说你只来这里一个quater吗？”

        “对。”

        “那很快了。”

        林沉音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遗憾，自己心里也突然涌上来一阵没来由的伤感。她低下头轻声回应：“嗯，很快。”

        anthony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到电脑前摆弄了一会，说：“这样就可以了。”

        “iamnotfamiliarwithgoogle”林沉音眯起眼睛仔细看他的操作，本想换回英文，他讲起来会更顺利。谁知他并没理会，还在努力坚持讲中文，她只好耐心听他说下去。

        “分享的内容……已经发到短信群组了。我可以……再发一些链接给你。”

        “噢！谢谢，不过，我收不到群组短信。可能是运营商的原因吧……短信我实在太少用了。”

        “唔，这样啊。我也是……在家的时候都用whatsapp”

        “你们用微信吗？”

        “不太常用……”anthony顿了顿又说，“不过我有的，我爸爸妈妈也都有的。”

        林沉音看他这么认真地解释，也认真点点头，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伸到他面前，说：“那我们加微信吧！”

        沉音看到他微信头像居然是刚注册时的那个灰色小人，调皮地白了他一眼：“果然不太用，连头像都没有。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备注一下。”

        “anthony”

        “你有中文名字吗？”

        “当然有啊。程安民。”

        “是这个‘程’吗？‘安全’的‘安’？”林沉音把自己已经打出来的两个字拿给他看。

        “对，然后……‘民’是‘人民’的‘民’。”他看着林沉音的输入法画面抿了抿嘴巴，藏着笑意。果然，hereverythingispink

        “我很喜欢这个字。”林沉音抬起头来，认真地绽开一个笑容，轻声说：“微信加好了。”

        那笑容好像在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晚上，林沉音照往常坐巴士回家。

        这时候微信开始一个劲儿地响，是程安民发了很多关于google的网址给她。她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头一回发现微信提示音竟然如此温暖。他在用她惯用的方式跟她通讯，即便内容只是几个网址。

        要是一直不停下来该多好。她紧了紧外套，双臂抱着自己。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就是很突然又很笃定，很草率又很真诚，很不顾一切，让你忘记全世界。只不过是最原始的心动罢了。

        不知道背景，不顾及地域，不通晓文化，甚至没记清楚他的模样，甚至刚知道他的名字，可就是因为当初一不小心看到了第一眼，还是会砰砰砰地心跳加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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