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白沙蜿蜒，一条条、一抹抹的碧浪窜上下落。陆启昭坐在浪打过的潮沙上，裤脚湿了一半。

        从周日到周日，他七天没有去找琅嬛，数不清多次拿起电话，最后都按下了挂断。陆启昭的心早就七上八下，他期望琅嬛出现，又干脆想将破罐子摔到底，趁着这次彻底戒掉琅嬛。

        他浑浑噩噩了这么多天，抓起一把沙恨恨地扔到汹涌的海里，眼里尽是不甘。

        戒，说戒多难，他已经发过很多次誓了。

        一簇一簇的浪飞扑般地打在张牙舞爪的礁石之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陆启昭愣着，冰冷的沙污浊他的手。风把他身上的蓝白衬衣吹得飞起，能看见他白色t恤下精瘦的身体。他也不知一个人坐了多久，等到夕阳偏斜，才有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琅嬛在他的身侧坐下，澎湃的浪涛飞溅了水珠落在她天蓝的绸裙上染出几点湛蓝。

        “吹吹海风，心情好点吗？”

        夕阳的光影中，她的睫如振翅蝴蝶忽闪间落在陆启昭的心上，将他几日岿然笃定的坚持扇得粉碎。

        陆启昭再难强自镇定，长臂一弯，重重地将琅嬛拥进怀里：“阿嬛，阿嬛。”

        几日不见的怒气在陆启昭声声的呢喃中渐消，林姝常说她心软，她确实。

        “现在才叫我，晚了。这么多天，你比我狠心多了。”她佯怒。

        陆启昭用尽力气也难勾起一个笑，语气艰难：“我不是狠心，我是怕你先放弃我。”

        他的话莫名其妙，琅嬛不懂：“我们不是说好了，一切从新开始，怎么又说到放不放弃了？庸人自扰。”

        陆启昭的下巴扣住她肩膀更紧，只是轻轻摇头。琅嬛被他宽厚的怀抱箍住，好容易才从兜里掏出一张单据，那皱裂的痕迹看得出已经有些时间了。

        “这是你的？”

        单据被展开，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定制一枚钻戒。

        陆启昭乍一见到这张纸，表情一愣，耳根突然蹿红，右边裤带里戒盒正贴着他的大腿。

        “你怎么…”

        “去家里找你，人没看见，倒是在地上看见这个。为什么不告诉我？戒指在哪？”琅嬛将单子塞进他的手里，又在他面前摊开手掌。

        琅嬛从未这么大胆，涌起的热意将双颊染成浅浅的酡红。她是爱他的，所以陆启昭有退却的时候，她不介意主动走出那一步。

        陆启昭被她这句话融化完满目的冰霜，他伸出右手去梳理她丝滑柔顺的长发，指尖滑到她的脸颊怜惜地触碰。左手摸到蓝紫色的丝绒小方盒，那里面是他亲自设计的一枚钻戒。六爪镶嵌3克拉的主钻，一圈细碎闪耀围托它在中央，好像众星拱月的手捧花。金店的老板夸他用心，又道新娘子有福气，陆启昭却知道他才是那个有福的人。

        蓝紫色的盖子被打开，夕阳映衬得钻石火彩更亮，闪出一片光芒。

        琅嬛眯着眼睛笑，看他去拿那颗戒。她原以为他们感情顺利，可现在却多坎坷，她分明觉得其中有些什么不对了，但她还愿给彼此一个机会。

        可下一秒，陆启昭便“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利落地起身。他狰狞出青筋的手握拳垂在身侧，又一次上演法庭那幕，丢下一句胃痛，在琅嬛面前落荒而逃。

        暮光一线线地落下，裹挟着整个海岸都是沉沉。琅嬛由坐到站，腕上的表盘又已经转了半圈。

        她同陆启昭在一起这么久，从不知道他有胃痛的毛病，可这两次他分明额角冒汗，表情痛苦。

        卫生间的门终于打开，琅嬛迎上去搀他的手。陆启昭的神色依旧昏沉，只是样子好像不似刚刚那样难受。

        “到底是什么毛病？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琅嬛去摸他汗湿了发梢，也没有发热。

        陆启昭拽下她的手，淡淡地笑了笑：“我没事，真的没事，这几天没吃好睡好，我想回去休息了。”

        的士顺路先将琅嬛送回九龙，望着车子离去的尾灯，她心头一阵震荡。启昭有事瞒着她，她确信。

        不止是今天，在法庭那次，甚至更早。

        她站在街口昏黄路灯下的，想从这些日子纷杂的思绪里找清一些线索。陆启昭从前的爱既轻又重，恰当得宜。可启昭今日看见她一瞬间的克制，一定有什么特别让他的性情大变，让他甘心要和自己拉开距离。

        未有过恋爱经历，这些男女之间的百转纠缠让琅嬛不得其解。

        回到自己的房间，琅嬛褪了外衫，坐在桌前。拉下灯线，珍珠铃兰的一盏小灯闪出光亮。她随手拿过一本书，翻了几页却集中不了精神。那半旧的书被插回书架时，她的目光落在右边的纸盒。

        里面放了几卷带，是启昭刻录下来的，除了在意大利的之外，还有回港之后的几次出游。

        那些启昭飞扬的、搞怪的的片段她看过不止一次，总是让人忍俊不禁。摸过那些录影带，琅嬛的脸上现出笑意，可又觉得烦恼。

        到底是因为什么？

        工作日的大早，琅嬛才下楼，就见门口停一辆的士，陆启昭推了后门下车，笑得神采飞扬，让琅嬛几乎觉得时间倒回一月之前。

        “爱心早餐。”陆启昭摇了摇手里的餐袋，轻轻在琅嬛的面颊落下一个吻。

        满分的柔情让琅嬛几乎忘记他昨日诡谲的态度，只是片刻。可现在气氛太好，她到底还是没再提起。

        “走吧，送你上班。我不能揸车，只能坐的士。”陆启昭伸手挡在车框，看着琅嬛落坐才带上车门。

        “今天好像心情不错？”琅嬛观察他的神态。

        “有么？”陆启昭不愿多谈这个，反问她，“晚上得不得空，我们好久没出去吃饭了。”

        “好啊。”

        车子到站，陆启昭替她拉开车门，又依依不舍地吻过她的面：“晚上我来接你。”

        琅嬛在拐进大厅的最后回身去看，启昭果然还等在原地，他今天的主动示好，撩人心软。今天的启昭又让她有了以前的熟悉，这让她觉得说出的从新开始不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许就是今日，一切都在向好。

        白日渐长，快落班的时分前台的靓妹一声惊呼：“先生，你找哪位？”

        六尺多身高的男人手肘靠上他们前台的桌案，西装衬衣，一只手摘下墨镜，露出那张英俊的脸。

        前台靓妹忍不住再三看他，这男人又帅又有型，虽没带表，皮带并非贵价货，但周身就是透着一股贵气。

        “我找李琅嬛。”谢林庚冲她微微一笑，更是把人迷得五迷三道。

        “哦，她在里面，你是在这里等”

        “我进去找她。”谢林庚将墨镜插在胸前口袋，从她身边经过。

        琅嬛正从老总的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见等在她工位旁的谢林庚。这样一位靓仔中的靓仔亲自上门来找琅嬛，谁都不会放过这个重磅八卦。反正也要放工，手上的事情都被他们摆在一边，或是直接或是隐蔽的探究目光都落在面对面的两人身上。

        谢林庚倒是不介意这些追寻的目光，他知道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中是将两人的关系扯得更近。

        琅嬛不喜欢被这样注意，她合上本，拿起包：“刚好下班，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谢林庚跟她出门，将一声“靓仔，拜拜”甩在身后。

        “这个给你。”电梯里，谢林庚抽出一张名片，“之前听林姨提过她腰椎疼痛，是老师傅来的，听讲很有经验。”

        “多谢。”琅嬛一直有带林姝去推拿，但一直没有什么效果。

        “这么客气，不如请我食饭啊。”谢林庚半带着玩笑。

        琅嬛想起同启昭的约，有些不好意思：“下次啊，今晚我约了人了。”

        “男朋友？”谢林庚的眉毛一扬，苦笑一闪而过。

        他早习惯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习惯步步为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机。

        威煌的门口，陆启昭早就等着，鲜红的一束玫瑰被他捧在怀里，只是他没想到和琅嬛一起走出的还有一位。

        谢林庚，他记起他的名字，也记起那一晚他在自己面前说出对琅嬛的执着。

        陆启昭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敛去，他不想承认，原来不止他一个同琅嬛站在一起是相称的。他莫名地涌起一个想法，也许他不应该再瞒住琅嬛，那并不公平。

        可她对自己的爱意同善意，让他难戒，那是尝过人心险恶之后他想要握住的光，就再挣扎一次，他下定决心。

        “启昭！”

        琅嬛同谢林庚在他面前站定，他看了看横在自己面前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只是对面用力更大过他，而谢林庚上下打量的眼神更让他觉得不适，好像自己的秘密被人探查，暴露得一清二楚。

        “你们有事，我走先。”谢林庚挥手洒脱，“记得话给林姨知，有时间我再去看她。”

        琅嬛指指那捧艳过鸽血的玫瑰：“送给我的？”

        “是啊。”陆启昭挤出一个笑，把花送进她的怀里。

        “谢谢，我好中意。”琅嬛微微踮脚，凑近他落下一吻。

        餐厅的包间，琅嬛与启昭对坐，她双手交错抵在下巴。灯光莹莹下氛围正好，有玫瑰，有烛光，还有小提琴悠扬的曲声。少女爱痴做梦的年纪，她也想过如果有人要求婚就当如此刻。

        琅嬛展颜轻笑，望着启昭，期待他完成上次未完的举动，把神圣的戒环套上她的指间。

        陆启昭盘中的牛排食了一半，都没发一辞，琅嬛也看他面沉如水，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这般情绪化。

        “阿嬛，我准备明天飞加拿大。”

        “这么突然？叔叔阿姨有乜事吗？”琅嬛知道他孝顺仔，难免联想到陆家二老发生什么意外。

        陆启昭语滞，他摇摇头：“不是，没乜大事，过去看看。”

        琅嬛知道他未坦白：“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了，最多十天，我就回来了，好吗？”平时温柔体贴的人坚持起来倔得让人无奈。

        琅嬛将左手垂下，弯了弯无名指，仰起脸目注他：“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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