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伪神”

陆林言越过塔门，穿过列柱大厅，仰头就看到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落日神石像。

        这些雕像如同有灵，明明盘腿坐得笔直，可视线却纷纷低垂着，仿佛在窥探每一个路过门口的客人。

        [欢迎你，我亲爱的孩子。]

        神殿里响起慈爱的神谕，和蔼的声线带着蓬勃的温柔笼罩下来。

        [这里是落日神神庙，来这里的人都怀着欲望。孩子，你想要什么？]

        庞大的神殿四周雕刻着精妙无比的壁画，可惜画面被蛛网尘埃蒙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那座道出神谕的神像坐落其中，它由上而下俯视着陆林言，仿佛逗弄苍穹之下的一只蝼蚁。

        [去吧！找到荒漠上的月亮花，亲手放在供奉盘中，神明感受到你的诚意，你就可以带着祝祷离开这里。]

        神谕降临，原本灰败的大殿忽然变得金碧辉煌。

        陆林言站在门槛处，仰头看了一圈神像，将手里的权杖打横放在一旁，转身坐了下去。

        自从苏醒之后，陆林言就一直都没有休息过，不是在深海和九头蝮蛇打架，就是在竞技场脖子仰到发酸和评审团斗嘴，此时腰杆子酸了，腿也疼，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主动跑去应对眼前所谓的落日神。

        “我先借宝地睡个觉啊。”

        陆林言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具omega的躯体比她想象的还要羸弱，哪怕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实际行动过程中，她还是被身体拖累，导致很多时候使用元素感应的异能都十分束手束脚。

        睡梦里，她又回到了那片深海，陆林言看到原主被九头蝮蛇死命追赶，她几乎透支了身体所有的机能才勉强维持移动。

        在外人看来，原主只不过是凭借颜值才进入大赛，可在原主的视角里，她不光要承受养父母的逼迫，还要背负整个74区的期望，更要忍受作为omega所承载的比旁的alpha艰难百倍的辛苦训练。

        她从第一场比赛就想要寻死，可是在一次次的机缘巧合之下，她却成了关注度最高的选手。

        高曝光之下，她不敢再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因为如果她死了只会带来更多的怀疑。

        最后一场比赛中，她拼尽全力，还是没能躲掉九头蝮蛇的致命一击。

        那一瞬间，她终于释然地闭上了双眼，在脱去一切累赘之后，走向了属于她的新生。

        “我好累啊。”

        “我恨这里的一切。”

        “陆林言，对不起。”

        “是我害你，又掉入了地狱里。”

        原主的声音在梦境里回响，陆林言蓦地睁开眼，仿佛听到她就在耳畔喊着自己的名字。

        她抬头看向颓败的落日神石像，唇角的笑意忽地散去。

        看来这个所谓的“副本”难度并不高，至少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胡乱发起攻击，最多也就刷刷阴招，迷惑人心。

        “想击溃我的心理防线？”陆林言笑盈盈地转着手里的权杖，心里忍不住鄙夷，她被关在大狱里受遍酷刑的时候，都没落一滴眼泪呢。

        陆林言转身打量神庙的入口，孟南辞追在她身后这么久都没跟上来，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亦或者，这座神庙本身就是个试炼场，而孟南辞此时和她一样，也被困在其中。

        她思考着刚开始进门时听到的神谕。

        很明显，这道神谕是在暗示比赛规则：他们要走出神庙，找到月亮花，供奉给神像，然后就能赢。

        可是，这真的是取胜的关键吗？换句话说，这些歪心思的神像真的会对他们说真话？

        [欢迎来到神庙废墟，]

        [这里是落日神施舍的乐园，]

        [只迎接，手无缚鸡之力的天使。]

        什么是神庙废墟？没有神明的地方才叫废墟。什么是落日神施舍的乐园？天下没有平白无故的馈赠。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的天使”呢？陆林言捡起地上一截枯草，懒怠地想，那大概就是待宰牛羊的美称吧？

        一字一句，都是反话正说。

        这里根本不是乐园。

        因此，孟南辞才会提醒她说“omega根本无法承受神庙的力量”，暗示她抓住最后一道生机。

        刚刚的梦境里，原主是在安宁中选择了死亡。

        可是在陆林言的记忆里，原主一直都是整个74区里，吃百家饭长大的非常善良乐观的孩子。

        她记忆里那些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不管是原主很小的时候，还是被家人屡屡驱赶出家门的时候，他们都那么善良地帮助她，哪怕原主被质疑装a参赛，他们也相信她的能力，手举着她的名字在角落里默默悬心。

        他们比家人还要亲切。

        陆林言能感觉到原主发自内心的那种幸福和眷恋。

        自从父母兄长去世，陆林言被迫长大之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她像个小偷宝贝地舔舐着这点温存，又不由自主地想：这场比赛就像是一场祭奠，她必须赢了孟南辞，哪怕只为了原主走的安心。

        屏幕外面，场上的观众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孟南辞的画面。

        孟南辞正在和落日神殊死一搏，整座神殿被她夷为平地，她踩过微笑着的神像头颅，走向深夜月光，胜利仿佛近在咫尺。

        “她刚刚都没出手吧？”评审席上，金发长官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上毫发无损的孟南辞，“她对精神力的控制，已经出神入化到这种程度了吗？刚刚那些铁链也是精神力凝结的？”

        隔着一个位置，粉发女士眯起粉眸，一脸的迷恋：“团长大人真是越来越帅了，我都要爱上了呢。”

        “哼。”旁边的高瘦长官冷笑一声，“塔兹丽少校，您的爱未免也太肤浅了。”

        塔兹丽完全不在意高瘦长官的攻击，习以为常地抿唇笑道：“人家就是团长的死忠粉嘛，秋狄上尉干嘛这么苛刻？难道您还能将满场的粉丝都抓捕入狱么？”

        秋狄上尉黑着脸，目光对上屏幕里睡醒正打着哈欠的陆林言，发泄似的否定道：“消极比赛，扣10分。”

        他话音刚落，大屏幕旁边的计分器就闪了一下：

        [孟南辞：99分]

        [陆林言：-10分]

        神庙废墟副本是个b级副本，对孟南辞来说这种难度简直就是信手拈来，可是对于陆林言来说，光是熟悉战场，了解比赛规则就需要耗费不少精力。

        此时，大屏幕上的两个画面，风格反差有点过大。

        孟南辞已经从荒漠飓风里拿到了月亮花，她一步一步走向神庙的方向，狂风卷起她的长发，白皙脸颊上的轻微擦伤让她的美更加惊心动魄。

        而陆林言那边，灿烂的暖阳透过神庙的窗柩落在她高挺的鼻梁上，她睫毛微微一颤，抬手挡了挡眼前的光线，然后抬手推开了神庙的大门。

        一边是夜幕下的血腥残忍，一边是夕阳下的岁月静好。

        当然，分数的对比也极为惨烈。

        有网络解说员正在星际媒体进行吐槽，明明嘴里非常之嫌弃，但是镜头却频频给到陆林言。

        新奇感掀起巨浪，相比较孟南辞一如往常的稳定发挥，似乎大家更关心陆林言如何逆转局势。

        刚刚才睡饱的陆林言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全星际的视频直播里，她揉了下眼睛，突然听到肚子咕咕作响，这才想起自己一直都没有吃饭。

        她调动异能打开元素视野，环顾四周的元素反应场。

        所有的物质都有自己的元素力量，或者是金木水火土，或者是红橙黄绿蓝，比如森林是木元素的，岩石是灰色的，水与火相生相克，元素之间变幻莫测，一切又皆有定数。

        可是此时，陆林言却透过自己的眼睛，只看到了空荡荡的黑暗。

        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石像是假的，大殿是假的，神谕也是假的。

        陆林言闭上眼，让自己的视野走得更深更远，她睫毛轻颤，终于感受到一处红色和绿色的光亮正在快速移动中。

        是生物，也许是可以吃的东西。

        陆林言迈塔门的一瞬间，身后大殿的光亮瞬间黯去，天色骤变，迎面而来的红绿色元素体在深夜十分引人瞩目。

        “你输了。”

        孟南辞收回茫然的视线，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侧，指间发着绿色元素力的月亮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陆林言有点失落，没想到这个世界唯一的活物居然是孟南辞……还有她的战利品。

        她还以为是食物呢。

        她看了眼孟南辞手里弥漫着绿色的元素的植物，“这就是月亮花？”

        孟南辞不动声色地将月亮花挪到身后，陆林言见状，忍不住勾起唇角，对落日神的挑拨离间的诡计有些不屑。

        两道神谕，一朵月亮花，这是在逼着他们自相残杀吗？

        陆林言看向孟南辞，缓缓道：“输赢呢，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在这里，我们都要服从落日神的审判。”她站在残缺的石柱上，低眸看向孟南辞，“不是吗？”

        孟南辞抬头看着陆林言，敏锐地觉察到她身上有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她站定，肃然道：“你到底是谁？”

        “那你又是谁？把真正的金岩星王储弄到哪去了呢？”陆林言不慌不忙地说，场下的观众们却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杂音，以及忽闪忽闪的大屏幕。

        现场的观众一脸错愕，“有人听到她们刚刚说了什么吗？为什么被屏蔽了？”

        “不知道啊。”人群里窃窃私语着，“是什么我们不能听的内容吧？”

        “大屏幕怎么黑屏了！怎么回事啊主办方？”不光是观众，就连嘉宾席也骚动起来，比赛直播期间出现屏幕崩坏，这种事情从未出现过。

        场外乱作一团，而身处八卦漩涡中的陆林言和孟南辞还在对峙中，两个人的眼神刀子似的扎向对方。

        夜空中的月亮隐没到乌云中，荒漠上的沙土缓缓流动，庞大的土元素力在地下汹涌，仿佛一张大嘴意欲吞噬万物。

        陆林言正疑惑这股力量怎么直接冲着孟南辞去了，就看到孟南辞预判似的反手一击，下意识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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