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戏

“我苦命的心儿……”

        泪眼婆娑的陆寻喜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着。

        陆夫人则在一旁温柔地安慰着她：“阿喜，你想哭就哭吧，不要憋在心里。”

        “嫂嫂……”陆寻喜扑进陆夫人的怀里，难过地抱紧她。

        “阿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我在你身边。”

        “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心儿，到底是谁做了这么残酷的事……”陆寻喜哭得更伤心了。

        “阿喜，凤生他们已经去报官了，凶手跑不了的。”陆夫人轻拍着陆寻喜的背。

        “嫂嫂我……”

        陆寻喜似乎有话要说，但陆夫人接过话茬道：“你今晚就睡我这儿吧。”

        “那我哥他睡哪儿？”陆寻喜离开陆夫人怀里，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仰视着自己的嫂嫂。

        “那么多偏房，他睡哪儿不是睡。”陆夫人拉着陆寻喜的手说，“你今晚就睡我这儿。”

        陆寻喜点了点头。

        陆夫人便扶着她进了里屋。

        当陆夫人伸手准备解开陆寻喜的衣服扣子时，却被她按住了手。

        “嫂嫂我自己来就行了。”

        “你和我还分你我啊？”陆夫人意味深长地说，并反握住了她的手。

        “嫂嫂……”陆寻喜抽出了手，“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

        “阿喜……”陆夫人看着陆寻喜，“我只想安慰你。”

        “我明白嫂嫂的心意，可我只要想到心儿……”陆寻喜痛苦地捂住心口。

        见状，陆夫人也只好放下手：“你先躺会儿，我让人给你熬点姜汤去。”

        “不用那么麻烦。”陆寻喜说着又掉下眼泪，“我睡就行了。”

        陆夫人又打量了一会儿陆寻喜：“好吧，你先睡，我就在外面。”

        “嫂嫂你不留下来？”她问。

        “我现在留下来，我怕你和我都睡不着。”说完这句话，陆夫人就走出了里屋，反手关上了门。

        此刻夜色已深，陆夫人站在屋子外的长廊上，抬头仰望着躲进云彩后边的月亮。她没注意到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走近她，直到对方开口。

        “这么晚还不睡么？”

        “谁？”陆夫人警惕地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是我。”黑影在探出头的月亮下露出了那张俊逸的脸，“母亲大人。”

        “凤生？”看见来的人是自己的儿子，陆夫人又惊讶又松了一口气，“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您。”陆凤生平静地说。

        “找我？”陆夫人指了指自己，“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您，为什么想除掉心儿表妹？”

        听见陆凤生的话，陆夫人愣了愣，接着皱着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母亲大人，我真的是在胡说吗？”他盯着她的双眼，轻轻地问。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说，“心儿是你表妹，也是我和你父亲的外甥女，我为什么要伤害她？”

        “我也想知道。”陆凤生侧过身，示意跟在他背后的女人走上前来。

        穿着黑色洋装的女人战战兢兢地走到陆夫人面前，低着头说：“夫人，对不起。”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跟在陆夫人身边的芳姨。

        看到芳姨，陆夫人是错愕，但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芳姨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她就像一无所知般地问，“你平常不会穿这种衣服。”

        “夫人我……”

        “你是不是要去哪里？”陆夫人似乎才看到芳姨手中提着的行李箱，她一脸震惊地问，“你打算不告而别吗？”

        替芳姨回答的是陆凤生：“她本来会坐今晚十点的船去南洋。”

        “去南洋？”陆夫人状似吃惊地掩住嘴，“芳姨你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因为她和心儿表妹出的事有关。”陆凤生看着陆夫人，他的神情与语气都很平静，但他的目光透着冷意。

        “难道杀害心儿的人是芳姨？”陆夫人难以置信般地盯着芳姨，“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夫人我没……”

        “怪不得凤生会怀疑我。”陆夫人打断芳姨未说完的话，“芳姨，亏我一直将你师尊心腹，你怎么能背着我做出如此残酷之事！”

        她好似痛心疾首地朝芳姨扬起手，但这一巴掌没落到芳姨脸上就被陆凤生阻止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拉离了芳姨。

        “母亲，不要演了。”

        “凤生你说什么呢，你不相信我吗？”陆夫人深受打击般地仰视着自己的儿子。

        “我也很想相信你。”陆凤生冷漠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可无论是芳姨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她行李箱里的假身份，都是你给她准备的吧。”

        “……”

        “你想让芳姨成为你的替罪羊。”他扣紧她的手腕，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阴谋。

        真不愧是她的儿子。

        可是……

        “你有证据吗？”

        “母亲，你觉得这样东西眼熟吗？”他拿出一把沾着血的匕首，“你猜我是在哪里找到的？”

        看见匕首，陆夫人忽地笑了。

        “芳姨你背叛了我。”

        “夫人……”芳姨害怕地望着微笑的陆夫人，“我不想背叛您，但我真的…做不到……”

        闻言，陆夫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都是废物。

        “夫人……”

        “芳姨你先下去吧。”陆凤生转向芳姨，“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大少爷你母亲她其实……”芳姨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陆凤生用眼神制止了，她只能先行退下。

        芳姨一走，陆夫人挣脱开陆凤生的手，走向长廊的靠椅，压着马面裙坐下。

        “你要怎么做？”她问他，“亲自送你母亲去坐牢吗？”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理由。”陆夫人答得很快，“就是看那丫头厌烦。”

        “厌烦？有多厌烦？厌烦到要让她消失的地步？”陆凤生睨着毫无愧疚的陆夫人，“母亲，我不觉得你是如此感情用事之人。”

        “那今天就重新认识我吧。”陆夫人微微一笑。

        “所以你也不介意寻喜姑姑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他眯着眼睛问。

        “就算我介意又能如何？”陆夫人幽幽地开口，“她早晚都会知道。”

        “既然大家都会知道，为什么你不愿意说出你这么做的真正理由？”

        “因为没有用。”陆夫人望向自己的儿子，“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都没有做，怎么知道改变不了？”

        “我没有做？”好似被他的这句话激怒，陆夫人冷笑了一声，“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嘲地勾了勾唇：“从我嫁给你父亲的那刻起，我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名字也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陆夫人靠着椅背，仰望着夜空中的皓月，多么皎洁明亮的月。

        “你说嫦娥为什么会抛下丈夫飞升呢？”她自问自答道，“那还不是因为这人间不值得留恋。”

        “可嫦娥没有为了飞升伤害无辜的人。”

        “你错了。”陆夫人扭头望着陆凤生，淡淡一笑，“她害了自己的丈夫，她明知她飞升后她的丈夫会慢慢死掉。但即使如此，她也要飞上那月亮。”

        陆凤生望着自己的母亲，他问了一个并非是他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嫦娥飞升能永葆青春，你杀害心儿又能得到什么？”

        陆夫人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陆凤生的背后，表情一变地恨道：“心儿那个孩子就不该被生下来。”

        “你在说什么，嫂嫂？”

        闻声出来的陆寻喜从陆凤生的背后走了过来。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说错了吗？”陆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走过来的陆寻喜，“那孩子就是一个野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划过宁静的长廊，陆寻喜扇了陆夫人一巴掌。

        “我不许你这么说心儿！”

        “不许我说？”陆夫人摸着被打偏的脸，转向陆寻喜，她一个字一个字问得很轻很慢，“那你敢告诉凤生告诉其他人，秦心儿的生父是谁吗？”

        而陆寻喜像被雷劈到似的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知道了？”她颤着声问。

        “从你怀上那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陆夫人笑着说，“那时你在秦非天那里，我没办法动手。早知道你会生下这个孩子，我当时就该去找秦非天合作。”

        “你…是你杀害了心儿？”陆寻喜难以接受也难以相信地看着陆夫人。

        “对，是我做的。”陆夫人干脆地承认，“是我让芳姨趁着心儿落单的机会杀了她。本来我还想我儿媳给我背锅，可没想到她和知行那孩子一起发现了尸体。”

        “嫂嫂你……”陆寻喜还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就闯了进来。

        “毒妇！”陆家老爷陆寻良来了，他带着家丁来了。

        看见陆寻良来了，陆凤生皱了皱眉：“父亲我不是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么？”

        “凤生这是我和你母亲的事。”陆寻良绕过陆凤生走向陆夫人，他的眼睛里充斥着怒意、恨意，那是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你这毒妇！”

        他说着扬起手就要给陆夫人一巴掌。

        然而陆寻喜却挡在了陆夫人身前，替她挡下了这一巴掌。

        “阿喜你……”从未对陆寻喜动手的陆寻良愣愣地看着倒地的陆寻喜，又看了看自己发麻的掌心。

        “哥哥不要……”陆寻喜流着泪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怎么是你的错！明明是这个毒妇……”

        “你哥说得对。”陆夫人俯视着地上的陆寻喜，“这是我的错，我当年没有能力，现在也没有。”

        她收回视线地看向陆寻良：“随便你怎么处置我，送我去官府也好，就地家法处置我也可，一命抵一命吧。”

        “苏琴，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陆寻良直呼自己夫人的名字。

        “你敢，有什么是你陆寻良不敢的？”陆夫人，不，苏琴朝陆寻良伸出双手，“拷上我吧。”

        “你…苏琴…你这个女人……”陆寻良气得握紧了拳头。

        “你要是不拷上我，我可要当众揭你的丑了。”

        听见这句威胁，陆寻良再也忍不住地命令家丁：“来人，把这个女人关进祠堂。”

        “是。”

        可就在家丁涌向苏琴之际，沉默的陆凤生出声了：“谁都不许动她。”

        “大少爷……”

        虽然被陆凤生不怒自威的气压镇住，但又碍于陆寻良的命令，家丁们上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停在原地。

        “凤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和我这个父亲为敌吗？”陆寻良目光阴鸷地看着表情未变的陆凤生。

        “父亲，你的敌人不是我。”陆凤生意有所指，“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没人可以从我这里带走她。”

        说罢，他穿过自觉让开道的众人，走到苏琴面前。

        见状，陆寻良怒不可遏地问：“你还要认这个杀害心儿的毒妇作母亲？”

        陆凤生没有理会陆寻良，只是突然对着长廊另一头说：“你们可以出来了。”

        一直躲在长廊拐角的楚若兰轻吁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和她一块儿躲在这里的陆知行，后者的注意力都在那名低着头的女孩身上。

        “我们过去吧。”楚若兰说。

        “嗯。”女孩点了点头。

        然后她在楚若兰和陆知行的陪同下，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当女孩抬起头时，除了陆凤生，原本站在长廊上的人都诧异了。

        “心…心儿？”陆寻喜望着出现的女孩，不知是惊还是喜道，“你没事！”

        秦心儿扫了一眼众人，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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