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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陌上赌约


几个月后,奕承率领着荆周军队返归途中,顺道也将虞国一并吞没,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有十几辆牢笼颇为瞩目,他们是申虞两国的王孙贵族,现已成为任人宰割的阶下囚,奕承带着他们一并回京都,向父王复命。

        长途漫漫,一路上舟车劳顿,横生寂寥。

        卷耳被安排在一辆马车里,沉闷的她便将随身携带的箜篌放置怀中,轻轻弹奏,美妙的乐声如一汪甘洌的清泉,潺潺流淌,流进了每个人干涸的心田,温柔地滋养。这把凤首箜篌已经陪伴了她四年的时光,也是为了摆脱寂寞的深宫生活。

        当初刚进乐室的她第一眼就看到这把精美古朴的箜篌放置案边,上面已落下厚厚的灰尘,想必是很久没人弹奏的原因,她便轻轻擦拭干净,请求乐师教自己弹奏之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终于学会了。

        每次心无处安放时,她就会轻轻弹奏,或许只有这样,内心才会变得更加充盈。

        奕承骑在马驹上,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听着这悦耳动听的曲调,他知道自己这几个月来冷落了她,甚至都没有去看过她,他何尝不想去见她呢?只是现今的身份,于她于己都有利害,两人若是见面,必然引起他人的无端猜测,也会置她于非议境遇。

        她现在的身份可是申国的纪夫人,而他是前来歼灭申国的荆周三军统帅。

        顿时,他扬起手臂示意停下,三军原地驻扎休养,明日再启程。

        傍晚,落日的余晖如浸染的水墨画肆意勾勒,留下了长长的墨痕流云。卷耳端着木盆,走出帐篷,正打算去附近的河边打点水。

        随身的婢女采儿见此,赶紧迎上去,“姑娘,这种粗活怎能你亲自来呢,还是交给奴婢吧。”

        “不用了,这盆子又不重。”卷耳浅浅笑道。毕竟自己又不是那些娇贵的公主和妃嫔,打水这种粗活,她以前在纪南时经常做。

        采儿委屈巴巴的,“公子让奴婢一定要好好伺候着,可这一路来,姑娘都是亲力亲为,公子肯定会觉得是采儿没用。”她是奕承在半路上捡回来的,当时她饿晕在路边,差点死掉,幸亏遇到了荆周军队,奕承见她孤苦无依,才留她在军营里服侍的。

        眼见着她的泪珠要夺眶而出,卷耳不由得怜惜,“好了好了,你别哭了,要不你去找些柴火来?”

        “那这水”

        “我先去打一些,如果不够,等你拾完柴火后,再打些,行不?”

        “嗯。”采儿重重地点点头。

        卷耳见她走远,就端着木盆来到了附近的小溪边,她浸湿了手帕,擦拭了自己的额头。这一路来风尘仆仆的,甚至都没有好好地洗上一次澡了。正在沉思之际,背后传来轻微的动静,她回眸一看,那个俊逸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怎么不交给采儿来打水?”

        “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她淡淡地瞅了他一眼,将置满水的木盆放置旁边,他走近,见这段时间她削瘦了不少,长途跋涉的,连皮肤都变得干燥枯裂了。忽然微风轻掠,她的额前垂落一缕头发,他想要为她撩去,只见她疏离地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无奈的他缩回了自己的手,“这阵子,确实委屈你了。”

        “哪有什么委屈。”她一想快到荆周的地界了,心中难免不安,“你打算如何处置申国的王室?”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需要回京都后,由父王来定夺。”

        “那我呢?”

        他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的,“你知道的,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话罢,她微微一笑。

        夜晚,温度骤然下降,营地里燃起了熊熊篝火。

        枢密使兼兵部左侍郎史玠正前往奕承的帐内,走近一看空无一人,只能弱弱地走了出来,刚转身就看到奚牙行色匆匆走来,“别去了,人不在。”

        “那公子去哪了?”

        史玠摇摇头。

        不由得奚牙双眉紧蹙,“说来也怪,刚才我碰到采儿,采儿说卷姑娘也不见了。”

        两人互视一眼,意味深长。

        这时在陡峭的崖底,奕承牵着卷耳的手,用剑拨开繁乱杂生的荒草,卷耳很是迷惑,“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

        嗯?她紧跟着他,湍急的水流声在她的耳畔越来越响,声如奔雷。突然奕承停下了脚步,轻柔地笑道,“到了。”

        莫名的她抬眸望去,高耸入云的悬崖中间挂着一道瀑布,在月光下犹如一袭白绸倾泻而下,升起茫茫白雾,云烟渺渺,胜似仙境。“你怎知这里的?”

        “今日我在巡察时,远远见这里雾气腾腾,想必一定有水。”于是等到夜深人静时,他就带着卷耳来此,“你去吧,我在这守着。”他将手中的剑立在跟前,双手环抱,微闭着眼。

        卷耳点点头,来到了潭边,舀了舀水,温度不算凉刚好适宜,就轻快地褪去衣衫探入潭水,她指尖轻点,波光粼粼的水面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一路上,她终于可以好好地梳洗一番了!正当她梳洗的差不多时,脚下不知被什么抓到了。

        “啊——”

        奕承听到呼喊后,立即拔剑而起,见挣扎的卷耳在水里时隐时现,他急忙跳入水中,潜至水底见一条硕大的鲑鱼正咬着她的一只脚,他连忙抽剑砍去,那鲑鱼的头直冒鲜血,浸染了整个潭水。

        “你怎么样了?”

        惊恐的她背靠在岸边,大口大口地呼气,过了好久,终于平复的她对上了奕承的眼光,只见他紧盯着自己的胸前。她低头一看,自己胸前风光旖旎,在水中若隐若现,慌乱的她用水泼向他,“混蛋——”

        他下意识地手臂一挡,再放下时,眼前之人早已不在水里了。

        岸上,隐蔽的草丛里卷耳拾起衣裳,手忙脚乱地穿上,只听那人在背后轻笑,“刚才又不是没看过,这么着急就穿上了。”

        她回眸望去,皎洁的月光下他丰神俊朗,衣袂浸湿,胸前紧致的线条透出几分迷人的魅惑。他轻轻走近,淡淡的清幽气息充斥着彼此,若有若无的,就连空气也变得稀薄,她定定地望着他,白皙的肌肤细腻如瓷,湿润的发丝上粘着零星水珠,欲要垂落。

        他低首静静地凝视,嘴角划出一丝促狭,“穿好,别冻着了。”他的双手掠过她羞涩的脸颊,落到光滑的肩上,为她系好衣裳。

        她轻轻地拢了拢。

        “你肩上那个图案是什么?”刚才慌乱中,见她右肩好似一个眼睛形状的图案,没看清是什么。

        一时恍惚的她如梦初醒,也很纳闷,“我也不知,我很小是时候就有了。”

        “哦。脚怎么样了?让我看看。”

        一说起脚,她才想起来疼,于是拎起裙裾,几颗清晰的牙印血痕跃然脚腕。奕承见此,颇为担忧,“看来要赶紧回去了。”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她刚说完,就被奕承一个犀利的眼神盯住,乖乖地闭上了嘴。他双手环抱起她,疾步朝着驻扎的营地方向走去。

        这时营帐边,奚牙与史玠围坐在篝火边烤火,远远望去,漆黑的夜色中走来一个人,待看清后,竟是四皇子抱着卷姑娘回来了,两人还湿漉漉的,不禁浮想联翩。

        “奚牙,去宣大夫。”

        愣愣的奚牙立即回过神来,站起身作揖,“诺。”

        奕承将卷耳抱入自己的帐内,放置横榻,不久后,随行的大夫为她把了把脉,表示并无大碍,开几副药,静养几天就好了。

        奚牙与史玠立在两边,见四皇子如此关心卷姑娘,就识趣地退出帐内。史玠颇为疑惑,“你说四皇子不会是喜欢上那姑娘了吧?”

        “我看有点像。”

        史玠难以置信,四皇子好得也是荆周的美男子,眼光自然高,不说以前,就说近几年,轰动京都的千雪楼名妓一事,司南竹是何等的倾国之姿,如今他怎么就喜欢上一个姿色平庸,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呢。“难道是这半年没碰女人了,所以四皇子的眼光出问题了?”

        奚牙别有深意地望向营帐的方向,“不会吧,刚才你不也是看到了吗?四皇子对她可是事事巨细,我看四皇子从来还没对别的女人上过心呐。”

        “要不要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四皇子是不是对卷姑娘”奚牙两个大拇指互相示好。

        “好。”史玠一口答应,“赌约是什么?”

        “一年的买酒钱,如何?”

        “好,奚牙兄,这一年的酒,我肯是喝定了。”史玠大笑,朝着篝火边而去。

        “咱俩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奚牙紧跟上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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